最新网址:www.00sw.cc

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手机阅读

00书屋 -> 玄幻小说 -> 霜雪不知意-> 第八章
换源:

第八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第八章

这一张脸提醒了我,眼下到底什么情况,倒也了解一二了。

我心中有数,只是故意不拆穿,眼风一转又落到潘兴身上:“这些东西,具体是何时失窃?”

我以前酷爱读话本,观摩过的话本里,基本都有对于审讯这类事件的详细描写,因此积累了许多关于审案的理论知识,此时拿出一国唯一的公主派头,冷着脸学着记忆中仅存的一点回忆开始实践,倒也有几分像模像样。

潘兴低着头,略一思索:“回殿下,是两日前酉时,奴才清点库房时,这些东西…便不知所踪……奴才立即便着人下去追查,这两日宫中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奴才也不想为难公仪殿下,可这东西,确是在公仪殿下宫中找到,奴才……奴才也是秉公行事啊!”

我听了他的话,沉吟片刻:“你口口声声说,不想为难他,本宫问你。”话锋转到他身后托着案奁的内侍身上:“内库失窃的前一日和当日,你是在做什么?”

内侍回道:“回殿下,内库失窃当日,还有前两日,奴才都在洗翠宫当差,对内库失窃一事并不知情啊!”

我低眉睨他:“可有人证?”

内侍略一思索,吐出两个名字来:“回殿下,洗翠宫的檀儿和集临公公可以证明,奴才同他二人,连日来一直在洗翠宫洒扫当值,不曾去过别处啊!就连知道内库失窃寻来此处,也是得了潘兴公公差遣,奴才万死不敢撒谎啊殿下!”

迎春适时赶来,身后领着四名内侍和两名宫娥。她比我慢了一步,原是去带了人手过来。迎春从小跟在我身边,为人向来机敏聪慧,此时她带着人手过来,我立刻差遣她带着人去洗翠宫带檀儿和集临过来。

她点头领命,急急带着两个内侍走了。

集临这个名字,我听着十分耳熟,在脑海中思索了好一阵,猛然记起前世的一桩事来。那是我嫁给苏执的头一年,听说宫中有个叫集临的内侍,大行厌胜之术,被我父皇查处,削首挂在午门示众,以儆效尤了。

迎春将这桩事讲给我听时,语气十分惋惜。我听出她话里有话,便问她有何高见,她立刻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回公主,本来这桩事情,不容奴婢置喙。只是奴婢与公主此前还在宫中时,曾与集临公公打过几回交道,他为人忠厚纯良,不像是会做此等恶事之人。公主可还记得有一年冬天在御花园玩耍时,不慎跌进天寒地冻的冰池之中?”

我不知道她提起这件事有何用意,想了想,点一点头:“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她继续说:“奴婢不识水性,急得大喊。此时正下雪,不顾严寒第一个冲来将殿下救起的人,正是这位集临公公。”

我有点惊讶:“原来是他。”

这件事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我的父皇当时还为这事嘉赏过他,听说后来他在宫中官运一路亨通,几乎快要爬上总管的位置,真不知道为何如此想不开,在升官发财的前夕搞这种东西,这不是存心找死吗?

我盯着潘兴,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如今想来这一件事,未必有如此简单。

迎春动作利落,很快将檀儿和集临带来。

檀儿怯生生的,看起来跟迎春一般大小,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却大大的,漆黑有神,瘦瘦小小的一个小人儿,一进西苑便低着头不敢多看。

从前我只听说过集临这个名字,今天终于第一次见到,他身量很高,眉眼生得极稠丽,长眉浸鬓,肤色雪白。一双凤眼狭长,眼睫如蝶翼一般密长。高挺鼻梁下的薄唇紧抿着,嘴角有一颗非常显眼的红痣。本来小小的,应当不甚起眼,只因为他肤色白,脸上有什么瑕疵,一眼便能望见。但这颗红痣不但无损他的美貌,反而更添风情。

这是个太监,我在心里想。太监长得这个模样,简直是妖孽。

吩咐迎春将檀儿和集临分别带进两间不同的屋里。这我在话本中看过不少,分开审问其一是为了防止有串供的可能,其二嘛就涉及到了一点刑侦知识,所谓兵不厌诈,有时候对于不肯说实话的敌人诈上那么一诈,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然后逐个击破。这我从温太傅那里学过,只是学得不太精通,今天要实践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实践好。

迎春在外面守着,我带着一个宫娥进到关着集临的房间时,他早在里面跪得端端正正,见我来了,极恭敬地叩首行礼。

我在屋里的太师椅上坐下,集临就跪在我的脚边,稠丽的眉眼一半陷在阴影里,一半明艳在日光中,无端教人辩不明神情。

我轻声道:“我记得你,集临。”看着他,面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那时,你救过我的命。”

他声音沉沉,不似别的内侍那般尖细:“奴才份内之事,殿下至今还记得,奴才惶恐。”从前我听太子哥哥讲,宫中有一类内侍,是从小净身,所以没有喉结,嗓音尖细,还有一类是十六岁之后净身,无论是嗓音还是外表,除了不长胡子之外,都与普通男子无异,想来集临便是后者。

至于太子哥哥为什么会给我讲这种东西,纯粹是因为我是个好学且话多的人。以前我初具性别意识之时,就一直好奇,为什么禁军也天天在宫里头晃悠,同样都是男人,跟内侍看起来却完全不一样呢?

太子哥哥无意与我讨论这桩事,因为我还太小,他觉得跟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说这种事情实在是惶恐。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我这个人其实异常早熟,这件事困扰了我好久,我执意要把它弄明白。

既然太子哥哥不告诉我,我就去问温太傅!

当我真的决定要去问温太傅时,他终于败下阵来,害怕我在温太傅面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只好很严肃的跟我科普:“小阿双,其实这世界上除了男人和女人呢,还有另外一种人,我们通常称之为人妖……所谓人妖,其实就是……”

彼时我听得懵懵懂懂,只听了个大概,太子哥哥又不肯跟我讲得太过深入,于是有一次跟父皇一起吃饭时,我盯着他的眼睛,很严肃地问他:“父皇,人妖到底是什么啊?”

父皇:“……”

后来我的太子哥哥因为这一件事,被父皇罚去宗祠跪了一夜。

由此可见,适当的性教育到底有多重要。

我见他沉默:“单凭这一点,你就同旁人有别。我问你什么,你只需说实话,旁的事情,自有本宫担着。”

他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可一开口,话锋却是一转:“有什么事,殿下只管开口,奴才必不敢欺瞒殿下。”

我敛眉道:“你只需老实告诉我,前几日内库失窃时,你们几个人当值,在何处,做些何事。”

他的话古井无波:“回殿下,前几日奴才与檀儿还有来英一道在洗翠宫当值,临近上元佳节,奴才三人白日里洒扫整备,夜里轮流值夜。奴才值上三更,来英和檀儿值下三更。”

他的话严丝合缝,我也辩不出真假。但见他一副整好以暇的模样,眉眼稠丽得让人心惊。我知道在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也没报什么希望,不过他给我留了个口子,特意把来英和檀儿安排在一起给他作证,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我想起那个怯生生的小宫娥,起身带着人走进了关着檀儿的另间屋子。

进去又是同样的一遍流程,只是我问她话时,她明显要比集临慌乱很多。

巴掌大的小脸上已是汗珠:“回…回殿下……前几日…奴婢与集临公公还有……还有来英公公一道在洗翠宫当值,临近上元佳节,奴婢三人白日里洒扫…洒扫整备,夜里轮流值夜。奴…不对…集临公公值上三更,来英公公和奴婢值下三更。”

“就这么一段话,翻来覆去说,背了很久吧?”我轻声问她,语气里甚至带了些笑意。

我的话音未落,身后的宫娥名为苻生,在栖梧宫当差多年,迎春曾赞她能干,机灵,如今我只一个眼神,她便立刻明了我的意思厉声斥道:“大胆奴婢,竟敢在公主面前撒谎!集临分明说你守上半夜,他与来英守下半夜!你诓骗公主,到底是何居心?!”

檀儿颤抖不止,被苻生吓得不轻:“啊…公主饶命……奴婢……奴婢是记错了,是……是奴婢记错了……是奴婢守上半夜……集临公公和……和来英公公守下半夜……”声音也颤抖着,带着哭腔。

我假意好脾气地同她讲话:“好,就算你记错了,本宫容你一次。那集临还告诉本宫,内库失窃那夜,他与你一同从内库取东西回洗翠宫时,曾看到公仪衡的身影,是不是?”

她几乎哭出来,声音支离破碎,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奴婢……奴婢确是和集临公公去内库一同取物……可奴婢胆子小,从来不敢多看,多问……关于公仪殿下,奴婢…奴婢一概不知啊……”

我已经知道她在说谎,此时离击破她的心理防线只差最后一步:“本宫问你,你们去取之物,是不是一对两寸长的耳珰?”

她声音哑然,头埋得低低的:“是的……对……就是一对耳珰……”

“大胆奴才!简直是一派胡言,与集临证词半分都不符!还敢说没有欺瞒公主?!”苻生总是这么适时的来上一句,连我几乎都要被吓到。

檀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先是点头,再是摇头,最后终于崩溃,止不住地大哭起来。

我看着她的这幅模样,终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收敛心神,正色道:“集临他已经什么都同本宫讲了。他曾救过本宫的命,本宫自然会保他,你就把你知道的实情讲出来,若是无辜,本宫自然不会怪你。”

这叫恩威并施,温太傅教我的。

她一个劲儿的磕头,哭得乱作一团:“殿下……奴婢不是有意要欺瞒殿下……只是……只是集临公公他是好人……殿下您一定要救救他……殿下,奴婢什么都告诉您……只求您,一定要救救集临公公……您若也不救他……他便真的……活不成了……”

我制止她自虐一般的叩头,问道:“好了!不必再叩头了……到底有什么事……你一一同本宫说来吧。”

她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苻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殿下……这些事……奴婢只能说给殿下一个人听……还请殿下……请殿下明查……”

我点头同意,示意苻生去门外等候。

房门打开又关上,倾斜的日光透过木窗漏进室内,我见到那光里有跳跃的尘灰,一地斑驳。

檀儿止住了哭泣,怯生生的声音响起,于是我在她的叙述中,得知了这样的一段内情。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