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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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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夜,马央第二天早早地就来知县府接零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小儿子马岳渊。

孔先生和孔二先生一直把零若送出了同谷县,临走前,孔二先生交给零若一个包袱,说道:“零若,你只管去考就是了,中不中都不打紧,你若是真想要功名,将来我捐钱替你买一个也是可以的。”

孔二先生并不知道枣鱼的事,因此也不知道零若一心要去考举人的原因。

“我一定要考的。”零若说。

孔二先生摸着零若的头,一脸慈祥地说:“你从省城考完举回来,就在县里多住几天,多陪陪我。”

零若知道孔二先生的心结,他的儿子,也就是零若的叔父至今都没有娶妻,又因为常年在外地做官,所以一直不能陪在孔二先生身边。因为这样,所以孔二先生甚至比孔先生还要宠爱零若,但零若却很不喜欢孔二先生身上那股子因为常年混迹官场而得来的官气。

零若说道:“回来我就来看您。”

“早去早回!”孔二先生微笑道。

马央在一旁对马岳渊叮嘱了一些事宜后,车夫便举起手里的鞭子抽打在马屁股上,架着马车离开了同谷县。孔先生、孔二先生和马央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马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这种左右颠簸的感觉让零若很不舒服,马岳渊则显得很自在,他正靠在角落里打盹儿。

零若揭起马车窗户上的步帘,看到的是一些郁郁葱葱的树木,从这条路一直走能走到殪虎桥,并且车夫最远也只能把零若他们到那里,后面的山路只能靠自己走。

“孔秀才,你们要是去省城,可别忘了去看人鱼啊!”车夫从窗户与布帘之间的缝隙里瞥见了零若,拉扯着他的大嗓门说道。

零若放下帘子,从马车里钻出来,坐在他身旁说:“什么人鱼?”

零若现在对鱼很敏感。

车夫扬起手里的长鞭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侧着脸说道:“前几天有人在省城的河里钓到了一条人鱼,这件事在整个省城里闹的沸沸扬扬,不少地方的人听到风声都赶去要看个究竟。”

“真的假的?”马拉着车飞驰着,零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生怕车夫听不到。

“当然是真的!”车夫回答说。

零若又问他:“人鱼是什么样子的?”

“我听别人说人鱼刚刚被钓出来的时候是一条鱼的样子,后来又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的模样,再后来被人发现了捉住关在笼子里,就慢慢地就又变回了原形,不知道是因为缺水还是被太阳暴晒造成的,一些人怕她死了,就找了一个装满水的水缸把她放在里面。这几天省城被人群挤满了,衙门也参与到了当中,他们派人把那地方围了起来,要是想进去看人鱼,是要交钱的嘞。”

“那你不如跟我们一块去省城看人鱼。”零若道。

车夫憨厚地笑笑,说:“我可没有多余的钱往那地方使,就算我想去,等过了殪虎桥,后面的山路马车也走不了。不过也怪可惜的,听说皇都有人出一大笔钱想买走人鱼进贡给皇帝,现在正跟知府大人协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要是真被买走了,这以后就是有钱想去看也看不成了。”

零若听完车夫的话就钻回车篷里,但心里却暗自为那条人鱼祈福,他希望人鱼别落入那个来自皇都得人手里,也别再受困于任何人为她下的牢笼中。

车夫甩着手里的皮鞭,在风中猎猎作响,那匹马听到这个声音以为又要挨打,速度顿时快了不少。天色渐渐暗下来,车夫在一条河边牵着马喝过水,又喂过草料,才继续赶路。

车夫坐在马车上,把手里的鞭子放下,从口袋里摸出烟袋锅抽起来,脸上洋溢着惬意的神情。

月亮从一个山头悄悄探出头,四处的虫鸣声也慢慢地响起。

马车走的很慢,除了周围的虫鸣,剩下的就只有哒哒的马蹄声。

“怎么走的慢了?”零若从车篷里探出头来问道。

车夫吐出一口烟,得意地说道:“孔秀才虽然识得字,会写文章,但这个你可就不懂了!这白天只管赶路,不用去理会别的,自然要快;晚上不光要赶路,还要避免冲撞过路的神灵鬼怪,自然就要慢。”

“还有这样的说法!”零若有些惊讶。

“那是当然了!路在白天是给人走的,可一到了晚上,路上走的就不一定是人了,所以,晚上赶路要谨慎,免得冲撞了它们,惹一身的晦气。孔秀才还是回车里去吧,我也要靠着眯一会儿,让马自己走吧。”

车夫把手里的烟袋锅又吸了一口,接着在车辕上把烟袋锅里没有燃尽的烟叶瞌出来,收好烟袋锅就自顾自地靠着马车扯起呼来。

零若回到马车里,马岳渊正点着油灯看书,因为马车颠簸,所以他就把灯拿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拿着书。

不过他手里的油灯的形状很怪异。底座倒是跟普通的灯具一样,但上边的灯室形状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凉亭,四方四正的,四个延伸出来的边角上各悬挂着一只做工精致的小铃铛,室壁上专门镂刻了花纹,通体黑的发亮。

零若在对面坐下来,眼睛盯着他手里问道:“马秀才,你这灯怎么跟一般的灯不一样?”

“我这不是一般的灯。”马岳渊说。

零若不明白他的话,不过马岳渊倒是把书放下,把灯换到拿书的手里,问道:“你知道犀照通灵吗?”

零若点点头,马岳渊则接着说:“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魑魅魍魉、妖怪异类都怕火,所以要随身带着烛火,可它们虽然怕火,却不怕烛火那样的凡火,我这灯中的火也不是一般的火,而是犀火!这盏灯是由犀角制成的,古人说犀照通灵,能见一切所不能见之事,而且鬼怪都害怕燃犀所产生的火焰。”

他说的这个零若在两本不同的书上都看到过,一本叫做《晋书》,另外一本叫做《异苑》。

《异苑》上说“晋温峤至牛渚矶,闻水底有音乐之声,水深不可测。传言下多怪物,乃燃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帻。其夜,梦人谓曰:‘与君幽明道阁,何意相照耶?’峤甚惧之,未几卒。”

《晋书》里的记载跟《异苑》上说的差不多,只不过更为详细一些。说的是东晋时候有一个叫温峤的人,当时太子登基,朝中的大臣们都议论要温峤留在朝中辅政,温峤因为先帝已托付了别人要辅佐太子,便推辞要辞官归隐,但是又看到京都残破不堪,物资缺乏,于是筹备了一批物资,添置了宫廷的器用才离开,返回家乡武昌的时候走到牛渚矶,见河水深不可测,又听很多人都说水下多怪物,他就叫下人点燃犀角下水照看。不一会儿,只见水中怪物前来掩火,奇形怪状,还有乘马车穿红色衣服的。当天晚上温峤就梦见一个人对他说:“我们和你幽明有别,各不相扰,为什么要来照我们呢?”看样子很愤怒。以前温峤牙齿有病,这时把牙拔了,因此中风,回去之后不到一年就死了,死的时候只有四十二岁。

零若说:“我看你不像是读书人,倒像是个阴阳术士!”

马岳渊手里的灯火像一个舞动的精灵跳动着,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没有什么稀奇的,方术可不是只有术士才会,有些郎中、石匠、木匠,甚至刷漆的匠人都会一些阴阳之术,而且各有各的密术,又遑论像我这样的读书人!”马岳渊说道。

零若告诉马岳渊说自己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些。

“木匠有鲁班术,漆匠有江流术,石匠有移山术,诸子百家衍生出的三百六十行,各有各的术,只不过有些断了传承归于尘土,有些还在世上继续流传。”

零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马岳渊用手挑起了窗户上的布帘。

已经快到子时,路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两边的草木上也开始凝结露水。

零若把手伸到外面,抓了一把漂浮的雾气,放在嘴边,摊开手掌用力一吹,那些雾气在空中打了几个旋,飘向更远处。

“不早了,睡吧。”马岳渊吹灭手里的犀灯。

月光照不到马车里,零若在黑暗里应了马岳渊一声。

他们一连走了三天才走到殪虎桥,车夫把他们送到这里就原路返回了,回去的时候他跟零若和马岳渊各讨了一封书信,为的是给他们各自的家人报平安。

从殪虎桥到省城的这段路只能靠他们自己走,不过两个人没有多少行李,只随身带着一些衣物和盘缠,零若还带着从家里走的时候樱桃给他做的那一盒点心。

马岳渊告诉零若,大概得走八九日才能到省城,他们从同谷县走的时候是七月十六,七月底就能到省城。

两个人告别车夫,走了几个时辰,眼前出现了一条木桥,桥边伫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两河两路绕三山,三山紧拥锁此间。遥望此间疑无路,近知拱桥通往川。”

“这是?”零若走到石碑跟前抬头望着碑上篆刻的诗句。

“这里应该就是殪虎桥了。”马岳渊说道。

“为什么会叫殪虎桥?”

“殪虎桥这名字是后来改的,以前这里叫做龙架月。”马岳渊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说道。

零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果然看到了一座绵延起伏的山峦,山峦的一头渐渐隐入地下,而在前方,还有一座形似月牙的孤山。

“当地人认为那座山是这里的守护神,而那座月牙山则是此处的宝藏。”

零若问他道:“既然是这样,怎么现在成了殪虎桥这个名字?”

“那是因为在前朝的时候,龙架月东边五里外的地方有一个坐东朝西的石崖,石崖下有一条大路,也就是盐川古道,古道上每日过往的人很多。但是有一段时间,不知什么原因,有好多人路过此地,走在崖下,便会碰见一团大旋风,旋风一旋,行人就晕头转向,昏倒在地,不久就会慢慢死去。来往客商都不敢再走这条路,古道也渐渐地趋于荒废,杂草生了一路。后来有个道士路过此地,观看风水后对龙架月的人说那座石崖是只修炼成精的石中虎,是老虎在吃人。于是,人们在石崖上修建了座关帝庙,石崖下不远处还立了一块石碑记载此事,从此镇住了吃人的石中虎。这座桥就被命名为殪虎桥,桥边的村庄自然也就成了现在的殪虎桥村。”

“但镇压石虎的过程中并没有这座桥出现,怎么就因此改了名字,而且这也不是记事碑,不可信!”零若摇头道。

马岳渊走过石碑踏上木桥,笑着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说法,早已不得而知,后人也都稀里糊涂的把它叫做殪虎桥,谁又会去深究这个中的缘由!”

因为殪虎桥坐落在盐川古道上,所以慢慢地就从一个村子扩大成了镇,而且异常繁华。

时间已到傍晚,零若和马岳渊便在殪虎桥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两人刚走进客栈里,一个眼尖的伙计就过来招呼他们。

客栈里还有几桌客人,在昏黄的烛火里饮酒作乐。

“住店,就一晚。”马岳渊说。

客栈的伙计半弓着身子说道:“好嘞,二位请跟我来。”

伙计拿起一盏灯,把零若和马岳渊带到一间屋子里,里面摆放着两张竹榻,一张方桌,虽然不是多好,但打扫得却是很干净。

伙计问道:“怎么样?两位满意吗?”

马岳渊点点头。

“那就好,您二位就先歇着,要是有什么事叫我就行了。”他把手里的灯放在桌上走出去,离开的时候关上了门。

马岳渊把身上背的包袱解下来,坐在桌旁,零若也坐下,拿出临走时樱桃给他的盒子,取出一枚点心递给马岳渊。

马岳渊接过点心,说道:“零若,你怎么还带着点心?”

“家里一个姐姐走的时候特意给我做的,前几天没顾得上吃,现在都有些干渣了。”

马岳渊吃完便睡觉了,零若把灯吹灭,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起身来到屋外,之前那些饮酒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下三两个伙计在打扫狼藉的杯盘。

这时候,零若突然听到了一连串的敲打声,他回过头,看到隔壁一间房门虚掩的屋子,敲打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走过去站在屋外,透过缝隙看到了一个盘坐在竹榻上的和尚,和尚面前放着一个木鱼,一只手拿着木锤有节奏地敲打着木鱼。

正是三月前他在梧桐寺碰到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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