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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入梦
- ——夜里
也许是还恋着戏台，秋鸿春有些无眠，起身正坐，他从未见过白天的右戈，只是对她送的戏服有一种熟悉感。
月色映着院子的竹丛洒了进来，正照着那件旧戏服。
他侧眸看去…
脑海中竟有一个声音撺掇着他，让他换上戏服，他竟真鬼使神差的换上了戏服，来到院中，一人挽手做起戏来。
雪花越飘越大，他也越唱越起劲。
身着这身戏服，让他入了“申纯”这一角儿，这是他唱的最好的一角儿，也是他最爱的一角儿，那戏中被阻拦的凄美之爱也令他惋叹不已。
戏台已罢，今夜这戏是秋鸿春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一场戏罢，他仰面闭上眼，仿佛正将游离在外的魂魄召回自己体内。
突然，一只皙白的手将他拉过，令他猝不及防的向前一扑，同时身后也响起冰块砸击地面的声音，溅起的碎冰划破了他的手指，一滴血融入了戏服中……
原是柳春听着他的戏声寻来了，两人都惊魂未定的看向已粉碎的冰锥，迟迟回不过神来，寒冷使他未曾在意那手指的伤口。
他戏唱的入迷，未曾注意到头正上方早就有锋利的冰锥摇摇欲坠，而寒冷的水汽侵蚀着早已被虫蚁咬噬的不堪重负的枯枝，纤细的枝自是难以支撑沉重的冰锥子，顺着冰体滑下一滴冷水，他当然会亡命于此。
秋鸿春转过头无神的盯着地上的碎冰，又在顷刻间便昏倒下去……
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眉宇之间，又瞬间化作小水珠，渐渐隐入他的梦境中，漫长的雪夜在此刻降临……
“不！不…不要带走他！”
“是我的错…是我…都是因为我”
几个紫衣弟子押着一个看不清脸庞的男人，阻在他与男人之间，男人已晕死过去，身上满是血痕，他只能无力的低下头，眼中不断涌出泪水，手却死死抓着男人的衣角。
“他犯下如此大错，天理不容！”
冰冷的声音响起，随后一道白光闪过，深深的裂口显现在他的手背上，鲜血涌出。
又两道白光击在后背，他扑倒在地，血已渗透衣衫，但他却还是紧紧抓着那男人的衣角，好像此人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放手吧，区区一个妖兽，何以护他至此？”
“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该受罚的是我，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不-可-能！”
随着这三个字蹦出，一道白光再次闪过，斩断了两人之间的衣衫，男人被快速拖到冒着热气的深渊处——百煞之地。
百煞之地，专门用来处置罪恶滔天的妖，一旦被丢入其中，不出半日，便会被恶鬼啃食的只剩白骨，不必说一个受了重伤的妖。
随着男人被推入深渊，秋鸿春的心脏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即刻将全身所有的力量凝聚在一起，一股神奇的力量振开了身旁的人，然后冲了出去，顾不得疼痛，男人仅距他一寸距离，他拼命的去拉男人，男人距他越来越近。
马上，我就抓住他了！
我能救下他！
他心中这样想到，可是突然，一道刀光在他眼前划过，他只觉眼睛一痛，鲜血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啊-啊啊啊啊啊——”
我，救不了他…
我，怎么都救不了他……
秋鸿春的眼角流下几行泪，与血交杂混合，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好安静。
“醒醒…”
“鸿春，醒醒…”
半梦半醒中，秋鸿春听到柳春在呼喊我，但任凭他如何努力，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更动弹不得，他只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压迫着自己，让他想继续沉睡下去……
“小春哥哥、小春哥哥。你看我最新染的花纹，好看吧。只可惜只能保留几天，唉……”
一只染有红色花朵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接着，一张圆圆的小脸出现在他面前，冲他眨眨眼，微微笑笑，又压低嗓音，咳了两声。
“咳咳…你是在庄周梦蝶吗？夫子说了，不好好读书的人是没有前途的…”
看着眼前小男孩稚嫩红润的脸庞，那么真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难以置信，自己现在竟然处在一副七八岁稚童的身躯里，这又是什么梦？不等他明白过来，一把长长的尺便直直朝他击来。
啪！
“你你你…我方才所讲，你可听懂了？”夫子直勾勾盯着他，面对这种情况，他只是默默站起来一言不发。
夫子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继续讲书。
“今日是中元节，我在这给你们留一个功课…”
他悻悻的坐下，前面的小男孩再次偷偷扭过头，敲敲桌面吸引他的注意力，冲他嘻嘻的笑，然后说到：“哎哎哎，我是小葵，和你都是西沟村的。给你，你要的东西。”
他缓缓接过小葵手中的东西——一个红色玉石，是菱形的，四个角十分锋利，他仔细打量着。
“嘶”
他的手指被它划伤了，沾在石头上的血瞬间被吸收了！玉石迸发出红色的光芒，他的眼前被红色光芒笼罩。
随后他又置身于一间空旷的大屋中，最里面的中央是一座陈旧的戏台，上面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两边朱红的柱子已被虫蚁腐蚀，已看不清上面的字，屋子的各个暗角布满了蛛丝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
看着中央的台子，心里涌上一股熟悉感，他缓缓上前伸出手指拂过戏台，一层灰尘被带起，露出猩红的表面，他反转手指却发现手上沾的不是灰尘，而是鲜血，他刹的向后退去，却被什么绊倒。
“咿咿呀呀…”屋子里回荡着唱戏的声音。
忽感身后感到一阵阴冷，他轻咽了下口水，缓缓转过头，一张没有眼睛的脸正对着自己，两只黑黝黝的洞里渗出血来。
“啊啊——”秋鸿春慌忙起身要跑。
迎面却走来一个瘦子，他挡在前面秋鸿春，睁大眼睛看着他，随后嘴角又裂开一个极大的弧度，从中掉出一段舌头，嘴里不断涌出血来……
秋鸿春猛的推开他向后退去，四面八方的人都朝他靠近，左边一个没有腿的胖子不断的朝他爬来，地上被拖出两道血痕，右边一个着火的人痛苦的呻吟着，皮肤不断被灼烧又重生着。
四人慢慢将他包围……
“系舟水湾将郎盼，
霞雾寒冷，
瘦弱怯衣单，
愁绝凄惨，
只因爹爹嫌贫悔婚，
向富家高攀，
有情人共一叹……”
————天边阴云密布，稀稀疏疏的雪花紧赶着向下跳，只能依稀看到远方有两个模糊的身影。
“你是谁？”
“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呢？”
“我应该呆在这儿的”
“你的亲人呢？”
“没有亲人”
“可怜…那你跟我走吧”
“不行，我要在这”
“为什么？”
“我还在等他”
“谁？”
“我…我不记得了，可我应该在这儿的”
“还是跟我回家吧”
“家？”
“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