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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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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猫眼儿里看到楼道灯亮起来,果然是韩玺彰,正在从楼上下来。大概是秦雨荷给他安排了什么事,上楼去找别的老师?自己还傻乎乎以为是回来找自己的。苏颖烨满是失落,但也满满都是不甘,突然大开了门。

被难过如洪荒一般席卷的韩玺彰全身都麻木了,渗出层层冷汗。他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原先一直不敢面对的现实就这样赤裸裸呈现在自己面前,手指软得使不上劲。整个人都像抽干了一样,也不想抽烟,也不想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了。

就在这样形容狼狈的时候,忽然有扇门打开,以往的韩玺彰多少会回避一下,可是现在他甚至没有察觉。

“韩玺彰!”苏颖烨看见他对自己视而不见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同时又觉得很无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就开了门还喊了他的名字。韩玺彰狼狈地抬起头,赫然看见门内的人,这一瞬间他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行动全凭本能。见眼前的人愣愣看着自己没反应,苏颖烨“哼”了一声道:“进来!”就扭头回去。又过了好一会儿韩玺彰才反应过来,跟着进了门,看到地上摆着一双男士拖鞋,刚刚升起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又立马消散。“换鞋啊,你傻了?”苏颖烨要被眼前这个二愣子气死了,原来想要指点江山的人,怎么跟村口的二傻子一样只会发呆?

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喝了一口丝丝凉凉的可乐,韩玺彰才恢复了理智。环顾左右,这是苏颖烨住的地方。鱼骨拼的木地板、绿色的沙发,木质的小边几,只够坐一个人的圆餐桌,肉粉色的丝绒桌布、还有满眼的绿植和绿植间隙的书架。和一般人家装修风格不一样,这个房子满是情调,像是用来度假的。韩玺彰站起来走向阳台,这是个比他想的还大的阳台。花地砖、白窗帘、藤编桌椅、画架、书柜、满满当当大大小小的绿植和一个粗陶的大鱼缸,又田园又文艺。头顶晾衣架上还挂着两条洗干净的素色长裙,靠近就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混合消毒水的味道,也是苏颖烨衣服上的味道。他一直以为苏颖烨会喜欢奢华的欧式宫廷一类的风格,没想到这里竟然这么温馨,韩玺彰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感觉通体放松又舒畅,差一点就要把自己当成这里的男主人了。如果真是如此,良辰美景,美人在侧,夫复何求。于是他开始羡慕又嫉妒脚上这双男士拖鞋的主人。回到客厅,韩玺彰仔细打量着屋内的一点一滴,努力找寻着另一个人的气息,可是好像又找不到。推开一扇门,一张大床,深绿色的真丝四件套、白纱帘,两个床头柜一盏床头灯,再往里是卫生间,一打开门是快流到地上的化妆品,简直要看瞎了韩玺彰的眼。好在只有一把牙刷。他又一边喝可乐一边踱去另外的房间“参观”。另外两间卧室一间是衣帽间,挂满了苏颖烨的衬衣西裤、大花裙子和戏服。想起来同事们茶余饭后抱怨自己老婆太能花钱买东西却永远觉得没衣服穿的样子,想象着自己和苏颖烨是这些琐事的男女主人该是多温馨惬意。

另一间是个书房,除了一架整面墙的书柜,只有一张单人沙发、一张小几和投影仪。竟是一个人住的。好像这一幢房子里的第二个人的气息就只有脚上这双拖鞋。

暗暗窃喜的韩玺彰一回头,看到苏颖烨抱臂瞪着自己“找到什么了?”

.......真是尴尬!

韩玺彰脱口而出:“你是一个人住?”说完就后悔了,自己脑子里是进了水吧!

“你是和秦雨荷一起住?”苏颖烨毫不客气。她心里堵得说不出一句好话。

放到以前,韩玺彰一听就知道苏颖烨在生自己的气,但是此时此刻他对这句话的解读是:苏颖烨有男朋友了,只是不住一起。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所幸还没结婚吧。似是没发现苏颖烨的脾气,韩玺彰赶紧又岔开话题:“你现在这么爱看书啊!”要知道苏颖烨小时候可不爱看书,一看见书就要头疼。

其实不是这样的,苏颖烨去上高中之前还是挺喜欢看书的,那时候没有网络,电视频道也有限,练功之余就是翻翻言情小说和女生杂志打发时间。那时候苏颖烨的邻居家一对夫妻都是本校的老师,家里就有很多很多的书。她只要周末休息回到家,哥哥就会拉着她来邻居家做客,听邻居家的叔叔讲书里的故事,听哥哥和邻居家的小哥哥聊火箭、盗墓什么的。她还挺羡慕他们的,知道那么多。上了高中以后她完全跟不上,就开始讨厌看书了。直到看到韩玺彰换了女朋友却还不是自己时,一个人跑回来,为了排解孤独和苦闷,才又开始看书。不知不觉,竟已看了这么多了。但是苏颖烨怎么可能把自己内心的脆弱宣之于口,只是淡淡地说:“这不好吗?”难道只有你那一个一个女朋友可以爱看书?!当然后半句她没有讲出来。

“你这儿挺大的!”算一算苏颖烨毕业也没几年,竟能分到这么大的宿舍?!如果自己搬进来绰绰有余,甚至不需要什么改动,这样的老校区都在市区,还没搬迁到城郊的大学城,周围的超市、医院、学校和交通都是很方便的。韩玺彰在心里盘算着,但也只是心里盘算。

“这是分给我妈的宿舍。”韩玺彰大概忘了“我妈也是这儿的老师。倒是你,就要结婚了么?”

一时无言,韩玺彰不知道怎么解释,怎么解释都是错,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看他不说话,苏颖烨也来了气:“不早了,你赶紧走吧!”

被推搡着出了门回到车上,竟像一场梦一样,只有脚上没来得及换的拖鞋宣告着刚才一切的真实性。韩玺彰脱下拖鞋拿在手里仔细看,甚至还闻了一闻,像是一双新鞋,好像和烨烨脚上的是一样的。但是样式大约有些旧了。

苏颖烨坐到书房的沙发椅里,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这么睡过去。

韩玺彰坐在车里,没有发动,在苏颖烨的楼下枯坐了一夜,回忆着他们相识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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