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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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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山和沈梅君大婚的那天,是盛夏已过完的第三个月,北方已有些冷。

一路金黄的银杏叶,像是漫天金色的大雪。他们的婚礼选定了吉时,八抬大轿,紧锣密鼓。

月山坐在马上,带着矜贵和冷淡,心思飘忽不定,只有一些隐晦的欢喜。

沈梅君和他,还有大哥上官若谷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如今,沈梅君嫁他为妻,是他从小到大渴望的。现在,他却有些恍惚。

“你在这里干嘛?还不去准备一下!”桃儿惊诧,看着在小厨房偷吃喜饼的月顾之,气愤的跺脚。

月顾之抬起塞满喜饼的脸蛋,腮帮子鼓鼓的,艰难地说:“太饿了,还要等多久会等到他们拜堂,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说罢,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清水。

桃儿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她对着月顾之挤眉弄眼,悄声说:“顾之,你至少也要梳妆打扮一下吧,你这件衣服都穿了几天了,头发也不洗,油汪汪的,没有一点伺候人的样子!”

月顾之一听,哈哈大笑道:“伺候人?”她悄声靠近桃儿,笑着轻声说:“难不成,一晚上娶两个新娘子?”

桃儿呸她一嘴,羞红了脸,大声说:“下贱胚子,真是什么下贱话都敢说!再也不管你了!”

月顾之大笑,桃儿羞愤的瞪了她一眼,立马跑出了厨房门。

月顾之突然感觉有些咳嗽,于是原地咳嗽,不知不觉,竟然呛出了一丝眼泪。

突然,嘴边递过来一个水杯,她立马接过去喝了一大口,才看清是大少爷。

她愣愣的看着大少爷,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只是不断的感谢他,“谢...多谢大少爷...我..”

上官若谷有些自嘲的轻笑,声音是与身俱来的温柔,“吃多了喜饼,一定会心生欢喜,我也想沾沾你的欢喜。”

他轻笑的看着月顾之,月顾之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她犹豫了半天,突然拿着袖子,擦了擦旁边的小木凳,突然擦到一半,她有些局促。

谁知上官若谷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的小木凳上,轻笑的看着她,眼睛像个月牙。

月顾之突然被喜饼的甜味击中,她突然觉得,她今天吃的喜饼,回味时有些甜。

她有些犹豫,也不知她该不该坐下来。

一时之间,上官若谷一把扯过她的袖子,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两个人一起坐在灶神的面前。厨房的柴火烧得正旺。

上官若谷并不看她,只是看着火堆发呆。

月顾之刚想说话,上官若谷突然说:“我小时候,经常跑到厨房偷吃贡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原因,我感觉自己快被神仙放弃,最重要的东西都保护不了。”

月顾之愣住,上官若谷自嘲的说:“从小到大,我是一个不被保护的人,我的母亲是胡姬,我是第一个出生,所以我是所谓的‘大少爷’。”

他看着月顾之的眼睛,他咧出一个脆弱的微笑,“你看,我这双眼睛,像我母亲吗?”

月顾之看着他浅琥珀色的眼睛,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很美的眼睛,像琥珀一样,可以将所有的美好留在心里。”

上官若谷一愣,看着眼前的月顾之,他突然哈哈大笑,“如果我真能将所有美好留在心里,我也不用这般难受了。”

月顾之一愣,她似乎察觉到什么,“大少爷,您是指.....”

上官若谷失落的低头,只是轻描淡写的问她,“你会替我保密吗?”

月顾之一惊,那她果然猜对了。上官月山和沈梅君大婚,大少爷上官若谷这般难过,看来如她听说的那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而如今新娘的爱不够分,所以大少爷才如此失落。

月顾之有几分迟疑,试探的问:“如果....我是说万一...我说了出去...”

上官若谷的眼神突然变得阴冷,他挑起月顾之的脸,慢条斯理又冰冷地说:“如果你乱说出去,你这张脸就别要了。”

她第一次见大少爷生气,在她的印象中,大少爷一直是一个温柔的人。

月顾之赶忙答应下来,竖起了三根手指,“大少爷,我发誓,我永远不和别人说。”

上官若谷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见他淡淡的说:“永远不和别人说什么?”

月顾之郑重地说:“我发誓,我永远也不会将大少爷上官若谷的心情,向所有人说。”

上官若谷静静的看着月顾之,忽然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谢谢你,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我不在这的话,小心刺客。”

月顾之突然想起上官月山这茬,心里来气,赶忙行礼,“奴婢告退。”于是她赶紧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关上门来,心跳得厉害。

这一夜,月顾之不知怎么过去的,她一直趴在桌子上,心跳的特别快,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她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一直骂自己,但嘴角忍不住上扬。

后来,她半夜睡觉咳嗽,起床喝水,却发现——今晚的新郎官,上官月山,正趴在她房内的书桌上,已沉沉睡去。月顾之走近一看,从他的脚边捡起一个已经很旧的荷包,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月亮和湖波。

她内心几分担忧,于是轻轻的将荷包放在他的身边,这时,上官月山动了一会,月顾之吓得立马安静,只见他又沉沉睡去。

月顾之立即离开了桌前。第二天,上官月山早已不在此处,荷包也失去了踪迹。

只有昨晚的沈梅君,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官月山和她入洞房,本应是件喜事,但沈梅君心绪不定,在上官月山掀起她红盖头的那一刻,她自己掀开了喜布。

她的倾城之貌,在此刻越发明艳,红唇娇艳欲滴,双眸冷艳,看得上官月山有些恍惚。

只见沈梅君盈盈一笑,轻声说:“月山,我今天很紧张,身体也不舒服,不如就先休息吧。”

上官月山心中闪过一丝难过,他抚上沈梅君的脸。

这张脸,他曾经梦寐以求。这个人,他曾心生欢喜。

他轻声问道:“你开心嫁给我吗?”

沈梅君像是听到了笑话,但忍住了大笑的冲动,像安慰弟弟一般,“月山,你要知道,我们的肩膀上,都是有家族的重任,为上官家开枝散叶,是我的本份。”

上官月山心中一怔,他笑了起来,“梅君姐姐,你有没有爱过我?”此时的他,看上去,几分纨绔。

沈梅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上去有些气恼,“月山,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不会忘却我们的情谊,你还要在意什么呢?”她心底有一丝慌张,但面上镇定自若,云淡风轻。

上官月山自嘲的轻笑,他知道“我们”这两个字的含义。但他似乎非要问个彻底,“梅君姐姐,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笑看着沈梅君,看上去苍白又疲惫。

沈梅君轻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她似乎几分解气,或是得逞。世界上,没有她沈梅君得不到的。

沈梅君残忍地说:“月山,你要好好长大,开官晋爵,你才对得起父亲和母亲。”

上官月山静静地看着沈梅君,只问了最后一遍,“梅君姐姐,你从自始自终,有没有爱过我一丝一毫?”

沈梅君慌了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她觉得不妙,刚想转移话题,上官月山轻笑,“你好生歇息,你不会有什么大碍。”

从这一晚起,上官月山再未踏足过沈梅君的住处,他四处流连烟花柳巷,结朋好友,戏班和戏台是他的长留之地。

府邸也因为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最有恩宠的二少爷,居然是个纨绔子弟。他放着太傅嫡女的美娇娘不碰,却偏偏喜欢戏子,流连戏子的床榻。

大夫人也因此气出了心病,整日靠补品和药方养着,宰相也开始把目光放在大少爷身上,但他依旧不改对上官月山的宠爱,同时爱恨交集,抚子心切。

上官月山细品一口茶,白皙的手指轻敲着戏台上的节奏,他聚精会神的听着台上的戏文,这时,身后几人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月家,可是满门英烈,对...当今圣上,可谓是赤胆忠心,开疆扩土,在所不辞。”

“哟,那不是嘛,结果贪污粮饷,克扣百姓的纳税,当然被满门抄斩,落得个如今的下场。”

上官月山觉得有些刺耳,却隐晦的继续听下去。

“你不知道哇?”那人声音压低了几分,上官月山聚精会神,“听说呀,月家是被陷害的,是当今圣上的宠妃羽妃娘娘.....现在月将军被抄斩,男女老少,永生永世为奴为婢。”

“据说呀,月家已经败了,死的死散的散,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

“当初逃跑的不少,但都被抓回来施予极刑,只有月老将军最宠爱的女儿,月芝,不见了,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月家,已经早就没人了,就算活着回来,也没用了,唉....”

上官月山的面容,在脑后阳光照映进戏台的时候,几分模糊,这时手上一烫,“啊!”有女人惊叫了声,杯子碎了一地,茶也撒了。

他一抬头,竟然是月顾之。

月顾之几分慌乱,连忙拿袖子擦他的手,只见白皙的手上已烫红一片。

上官月山忍住心中的怒火,问道:“你怎么来了?”

月顾之吓得有些结巴,不禁害怕的说:“是...是...大夫人让我来的,她让我劝您回去。”

上官月山不说话,月顾之压力倍增,她还想做些什么补救一下,“二少爷,大夫人心病犯了,她想你回去见见她。”

“那她怎么叫你来了?”上官月山忍住不耐,气笑了,“没想到这里你还挺熟,那么多人你还找得到我。”

月顾之心里无数个白眼,但面上一片赤忱,“因为月山少爷长得和别人不同,我一下就认出来了。”

上官月山一听,“哦?”他有些揶揄,“我和别人长得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月顾之心里骂,是的,就是你那张臭嘴!

她面上慌神,连忙说,“月山少爷可谓是天人之姿,气宇轩昂,奴婢一眼就认出来了。”

上官月山还有些不满意,看似随意的问道:“怎样的天人之姿?听上去比戏文还拗口。”

月顾之心里想,就是狗屎一般的天人之姿!

“月山少爷,和戏文里的男子一般,温润美好,让人过目难忘。”月顾之几分向往地说。

上官月山轻笑,眼底一闪笑意,他整了整衣饰,月顾之没有瞧见那个旧的香囊。

上官月山回府后,直奔大夫人去处,月顾之心里放心了,这样她也不会被大夫人怪罪。

她坐在桌前,几支旧的毛笔,外加一个略显破旧的砚台,她写写画画,一时之间,竟然写了无数的心里话。

她刚想收起来,窗外的风将案前的纸吹得到处都是,紧闭窗户之后,只听见上官月山的声音,像个雷声一样大又轰鸣,“今日烦忧,只觉心情不佳,若见他,也要好生对待。”

月顾之想冲上去将他的嘴撕烂,顾不得主仆情谊,直接冲上去夺走了纸张,“心里的感觉像蜜糖,真希望他能花好月圆?”上官月山突然问:“你是在说我吗?”

“不是!”

月顾之心里非常愤怒,她恨不得将上官月山赶出这里。夺回纸张后,她发誓,再也不会写了。

上官月山冷漠的脸,有几分生气,他忍住不悦,“你是为谁写这些?”月顾之气愤的沉默,他又问:“你究竟是写给谁的?写的这些污秽之词,就凭你,你也不害臊?”

月顾之再也忍不住,气愤的大叫:“是是是!我污秽!我是奴婢我贱命!奴婢的东西就是污秽!你还有什么好说呢?你是大少爷!你是大主人!”

“我...”

上官月山冲动得吻住月顾之,吃掉了她的口脂,按住她的头,往自己的嘴里送。

他的唇滚烫又热烈,似乎想将她的泪水也一并带走,可以吻去她的不悦。

月顾之泪流满面,她哭得浑身颤抖,害怕得缩成一团,上官月山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他愣住了,忍不住问到:“你...你还是处子?”

月顾之绝望了,她觉得她再也逃离不了这里,她紧闭双眼,僵硬地说:“是与不是,有什么区别吗?我不过是个丫头,下贱的丫头。”

上官月山轻笑,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嘴唇,霸道的轻声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丫头。”

月顾之心里翻江倒海,只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离开这座府邸。

她别过头去,紧闭双眼,“谢二少爷。”

上官月山看着她的泪痕,心中几分纠结,此时他无法分辨那是什么感觉,他只是做了一个,他认为正确的决定。那就是把她放在身边,好好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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