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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岫殁-> 第八章：姑苏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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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姑苏南下
- 芜岫最终还是按照信中所言辞行了红娘后，在信里最后相约的时刻来到了城门处，在这里，她见到了那张久违的熟悉的面容，依旧是那般丰神俊朗，温和柔润。
信里说，他欲携汝共赴姑苏，一见青石细雨，二见芙蓉千岁，三见江南时岁。
姑苏城位于大历最南，不同于桃月槐月里草长莺飞的姑苏，桂月里的姑苏似是被娇嫩渲染上了粉意，满街都是粉嫩欲滴的木芙蓉花树，处处浸润着姑苏的温柔，在行人脑海里留下淡粉色的记忆。姑苏的房子总是双层的小楼，行人去青石板的石桥下坐上小舟便可将烟雨里的姑苏望个彻底，迷蒙的细细雨汽遮住了行人的视线，身体每一处露出的肌肤都能感受到柔雨的清新细腻，每一丝雨都仿佛贯穿进了好闻的芙蓉花香，绵绵细雨敲打在芭蕉上，溅落在青石板路上，脆弱却极美。
木芙蓉在雨中摇曳着，姑苏城里独特的木芙蓉花让它成为了许多人记忆深处最静谧的古城，蔓蔓的青石小路交杂相错，阡陌纵横，倒平白让姑苏格外清雅，两侧河道摆着密密的扁舟，偶有船夫稀稀疏疏地在船上摇着船等待行人，天边泛着白光，偶然的一阵清风吹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往西吹去，那边有绵延起伏的青山，淡淡的雾气笼罩在那里，朦胧而又幽宁。
玉书弈等人到了姑苏后便在一处客栈歇了脚，因为银两打点得够多店小二立刻就将客栈风景最好的几间屋子腾了出来，玉书弈看了几番后将正对着玉台亭的那间屋子留给了芜岫，这间屋子一推开二楼的小窗便能看见窗外婉约富丽的玉台亭，玉台亭是姑苏最高的建筑，也是姑苏城的象征，玉台亭通体是淡淡的青色，以姑苏特有的青玉石所制，修建的高而浮华，青玉石有着玉的通润却比理石还要坚固，在日光或是晚霞折射下都会散着不同的流光，夜里若是有月亮，在月光下更是会泛着幽幽的萤亮，似是荧荧的星子汇聚成了亭台的模样，幽谧而宁静，完全不输京都皇城里的楼亭。人若是在玉台亭里眺望出去就可以看见整个姑苏城，看着楼阁繁花，翠叶鸟群，长河扁舟，极为美好，在姑苏，似是时间都走的格外缓慢。
芜岫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在最后关头稀里糊涂地来到了城门，又一路跟随玉书弈等人来到了姑苏，或许是向往他信中所描绘的烟雨江南，又或者是疑惑他的三见分别为何，也或许是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心初动，坚硬的性子有了一丝游裂开来的细缝。
一路上，玉书弈并未做任何逾矩之举，但却细心备至，自己到口中的每一杯茶都是温热合适的温度，每一块糕点都极为香甜可口，就连夜里无论何事他都会下令停止赶路寻找客栈，找不到客栈也会在马车里给自己用衣物铺垫好让自己安睡，路上遇到好玩的稀奇的他也会尽数给自己买来，自己只要笑了一下他一整天的心情都是那样高兴，芜岫空白的心里就在这样一点一滴的温柔里潜滋暗长出她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爱。
玉书弈来姑苏并不全是为了陪芜岫享乐，他有自己要做的公务，一些时候他不方便告知芜岫去了哪里，但也会留下人来陪着芜岫出门游玩，或者请来姑苏最好的戏班师傅和芜岫探讨姑苏戏，从红娘那里得知芜岫脾胃不和，胃疾严重，哪怕忙得再厉害也会叮嘱成御买来寿盛馆里的菜样，每餐都要有三素一荤一汤，餐后还有梅黨苑的小糕点，就这般滋养着芜岫的脾胃，于是姑苏的这些时日即使芜岫与玉书弈见面的时候不多，却也深深感受到了这个男子对自己的用心良苦和他骨子里的温柔细致。
玉书弈奉皇命来到姑苏暗地彻查贪污官员，身份不便暴露，虽然因此查证费了些时间但也因此没有被那些贪官污吏盯上，查到的证据也更为可信，就这样他与芜岫在姑苏城逗留了足足两月，经过成御和玉书弈一点点的摸排梳理，寻证的日程也终于临近了尾声。玉书寒收到玉书弈快马加鞭派人送入宫中的证据后立刻派专人来了姑苏，将于书弈提供名单上的污吏和地头蛇们一一缉拿归案，将为首欺压百姓中饱私囊的姑苏城知府于当日午时在知府门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其余人等按照贪墨多少划分罪过等级，再行处死或流放。公务已经处理完了，众人便也要启程回京都了，许是玉书弈的人都跟着玉书弈走南闯北习惯要经常奔波在不同城池，因此并无其他反应，只是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这些时日众人受玉书弈命令照顾芜岫，一开始这些跟着玉书弈征南战北的护卫对于照顾一个戏子都心有怨言，可后来与芜岫的相处里也都渐渐感受到了这个姑娘的心善，查证之路困难重重，虽然他们已经极为小心，却还是被姑苏知府发现了蛛丝马迹，损失了不少弟兄，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格外痛心弟兄的离世，可是为了不引起这些穷途末路的贪官怀疑，他们不能悲伤，更不能为他们好好地收尸，也不能立墓。是芜岫悄悄将随身的全部积蓄拿出，当了首饰珠钗在他们草草埋尸处雇了工匠搭建戏台子，和大师一起在戏台上为贫苦而看不起戏的百姓唱戏，分文不取，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夜里将死去的护卫从戏台下挪了出来，藏在水车里让人偷偷连夜抄小路避开守城侍卫视线运到城外的漠骋山，在山头好好地安葬了他们。不仅如此，芜岫还找到了所有牺牲护卫的名字，将搭建戏台子剩下不多的银两尽数拿出交给成御，让成御在离开姑苏后查到他们的家籍将银两送去给他们的亲人，如果没有亲人就将银两分给当地无家可归的幼童，算是这些护卫自己做的功德。
护卫们看着为自己这些下人忙前忙后的芜岫不免心生触动，对于他们来说护卫的职责所在就是完成任务，死亡在他们身边时时都会发生，他们没有时间去难过，也没有时间去向弟兄的家人报丧，这是连王爷都难以做到的事情，战场上丧失的将士们太多，每一场战争的胜利都需要鲜血去铺就，有些死去的将士们可能只是为了保家卫国或是讨一口饭吃才不得不来到了军中，成为战场上的一环，大大小小的战争死去的弟兄太多，可能有些新来的兵连名字都未曾被人记住，便在战场上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也就无人记得为他立墓，为他照顾着他的家人，最终只能成为一方孤魂野鬼等游历至此地的菩萨为他超度。
玉书弈虽然对待下人都是极尽关照，也都是兄弟相称从未有过主仆观念，可跟随他的将士护卫太多，他哪怕累死也做不到一一关照。护卫再忠心也不过是个下人，芜岫虽为戏子却是玉书弈请来的上宾，玉书弈要求他们尽心尽力照料他们只能服从，心里却是不服的，所以处处使绊子，但芜岫却能以德报怨，独自地为他们做好了一切，他们在知晓那一刻心里的愧疚攀到顶峰，姑苏城里每一个玉书弈的护卫都为王爷有如此良德的心上人而感到高兴，芜岫却不叫他们多言，面对玉书弈对自己和护卫之间的关系突然转变感到诧异时，芜岫也只是淡淡笑着一言不发，轻而易举就跳过去这个话题。
如此良善且不居功也不碎嘴的好姑娘，又有哪个了解过她的人会真的厌烦起来呢？
玉书弈虽然并未多问，但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见芜岫不愿多言便也不再追问，于他而言，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已经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事情。但离开姑苏的日子一天天推近，一向敏锐如玉书弈瞬间就察觉到了芜岫情绪的不对劲，她看着越来越不快活，或者说是愁绪重重。
离开前夕的一天夜里，玉书弈走到了芜岫房间的门口，本欲进去，却看见虚掩的门里芜岫一个人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望着长空皓月，她侧背着自己，他不知道此刻神情落寞的芜岫究竟在想些什么，满夜的星子点点，清风徐来吹开她额间的碎发，尽管她看起来依旧不快活，但他似乎从她的侧颜看到了几分从前从未见过的舒惬，顿时，玉书弈明白了芜岫究竟为何突然变得神伤起来，他没有进去打扰她，只是独自回了房暗自吩咐成御去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