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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岫殁-> 第十一章:陆浔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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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陆浔回京
- 回到京都后,芜岫总会不自觉想起那段在姑苏城的日子来,长月当空,星汉灿烂,月华如练,星光入髓,那股无头绪的风在姑苏的城内外乱撞,直到归于那风声最盛的地方,阵阵风铃声入耳,芙蓉花海荡漾,少年浅笑,人群如海。
更遑论玉书弈还特意从姑苏带来一支残枝的芙蓉花送了来,送来时上面甚至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散着幽幽的花香,芜岫将它小心插进一只玉瓶里,灌了些水放在了窗前,风裹挟着凉意微微袭来,欲渐清醒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那时小阳春。
“阿岫姐姐!”
尖细跳脱的声音传来,芜岫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向一袭明粉色的姑娘。莺歌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意,手舞足蹈
“慢点,整日阁里姑娘就数你没个正形。”
“忙急忙慌的,怎么了?”
奇怪的是,一向大咧不懂分寸的莺歌此刻却扭捏了起来,面上还泛着明显的红晕,手指尖对着手指尖,笑的极为机灵。
“嘿嘿,还不是王爷……”
“啊?”
“哎呀,不是王爷啦。就王爷身后那个公子是谁啊阿岫姐姐?”
“公子?”
“就……就是那个穿着一身血红的公子,戴着面具,你们从姑苏回来才在王爷身边的那个!”
莺歌这么一说,芜岫才猛然回想起来她说的那人,从姑苏回来的路上,王爷似乎是为了眷顾她,故意让马车行的很慢,陪她看了周遭许多风景,途中他们遇见了长明点点的星子,欣赏了朝花夕拾的陨日,也看了连绵不绝的万家灯火,因为姑苏临近临安,所以涌来了大量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临安流民,而小煤球就是在这段路上被他们救济的众多流民之一。
“你说的……可能是小煤球吧。那是我同王爷回来路上遇见的一个孩子,比你小不少呢,却敢从猛兽嘴中抢吃的,差点丢掉性命,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王爷见他是个有胆识的,又无父无母,便想将他带入军中好生教导,或许将来会是个有用之才,过几日好像就要离开去青州了。”
“脸上那面具也是他当时受了伤,便买了戴上了,不过大夫说是能医好的。”
想起来那孩子,芜岫便有些后怕,若是玉书弈和她到的再晚些,那孩子的半个手臂都要被野兽咬下来,但想起他怀里死死护着的那个小女孩,应是他的妹妹,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小家伙,只是那小女孩实在是饿的久了些,他们赶到的时候早已经在哥哥的怀里断了气。
“啊,可他明明那样高,怎会是个小孩子。”
“噗,许是天生个头猛了点,不过确实是个孩子。怎么,莺歌这是春心萌动?”
“哎呀,坏芜岫,不理你了。”
莺歌瞬间垂着头跺了跺脚,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芜岫一眼,又瞬间捂着通红的脸跑了出去,芜岫错愕了一下,随即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鸾凤宫:
“娘娘。”
“你回来了阿浔,这次带了什么物什来?”
只是听到他的脚步,容嬿便认了出来,殿内能出入自由的侍卫便只有陆浔,原是他回来了,她沉寂如水的心有了些许波动。
“娘娘,属下这次去了青州,那里很美,几乎是属下去过最美的地方。”
陆浔是皇后的私卫,这件事在世人面前早已不是秘密,历朝历代有些权势的世家都会给自家千金培养一些私卫,用于一些去办一些见不得台面的差事。
容嬿作为容太师府的嫡女,太师自是自她生前便培出了极为优秀的暗卫供她挑选,百名暗卫间,她一眼选中了站在最末尾的陆浔。
他看着性子冷淡,寡言少语,垂着头,碎发遮额,身着一袭墨衣站在人群里其实并不扎眼,但就是那周遭冷冷的疏离感让小容嬿一眼就看到了他,与别的黑乎乎的暗卫不同,他白极了,入玉的肌肤似奶一般顺滑透明,青筋半露的皮肤仿若吹弹可破,在日光下耀眼极了,他的背也是极为好看的,宽大坚挺,看着很结实。他生的剑眉星目,有一对很好看的酒窝,但她很少见到他笑着的样子,除却每年上元灯会的时候,他好像会开心些。
小容嬿身为京都第一贵女,身边却很少有知心的朋友,多半都是为了和容家攀附关系小心讨好着她,再加上身边的婢女也经常被父亲换了又换,小容嬿身边竟只剩下了陆浔一人可以相信,她极为宠信陆浔,已经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可在容嬿成为皇后之后的半年里,日日陪伴容家小姐的陆浔却无影无踪。
坊间传闻是皇后怕惹人非议将他逐了出去,但半月后,陆浔又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了皇后身边侍奉,后来陆浔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消失一段时间,再回来时据传言皇后脸上都会多几分笑容。
其间种种原因,估计只有容嬿和陆浔两人知晓,容嬿自小就喜欢当时还是大皇子的玉书寒,觉得他风度谦谦,又满是谋略,生的又是那般仙姿,与他邂逅一面后便无法自拔地沉沦了进去。
所以虽然小容嬿爱极了外面的风光,但还是选择了听从容家的安排,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世家小姐,慢慢忘却自己心里真正的向往,成为容家最好的棋子,努力成为一个任谁也无可挑剔的皇后,在和他同一片天地下,默默地爱着她心中的少年郎。
可是容家的势力庞大,又私下和多国牵扯,早已是位高撼主。玉书寒能在短短时间坐稳皇位,与太后的势力打成平手足以说明他是一个极为精于心计的人,纵然生了一副清冷苍然的容貌,却总能让人看到那冷到骨子里的眼神。无论其他,不可否认,玉书寒是一个极为合适的君王,他是一个天生的皇帝,却不是一位合格的夫君。
他不会相信容嬿的心思,故根本不会亲近容嬿,对她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于礼,相敬如宾,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坏,后宫里总共就两位妃子,他日日宿在景阳宫兰德妃处,看似对其极为宠爱,却也从不会允许她挑衅皇后的权威,容嬿心中更是宛若明镜般亮堂,她不会责怪玉书寒对她如此冷漠,甚至能共情他的无奈,可是她亦是委屈的,只是容嬿一生的只能是仅仅学会如何做好一个皇后,而不是如何活成容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容嬿都未曾得到过真正的快乐,慢慢地她寡言少语起来,到最后不愿说话,鸾凤宫里上下都是太师府的人,自是不会让这件事流传出去,可也禁不住宫里人的流言蜚语,就在这期间,陆浔却消失了,半月后回来竟是带着商州的一串桃花,失语很久的皇后竟是第一次说了话:
“将花放那吧。”
之后,皇后的失语症莫名就好了,而陆浔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去游历一番,回来之际总会带些新鲜的玩意儿,而太师也怕容嬿这颗棋子出事,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也随着去了,甚至暗自帮她处理好了一切的风声。
“青州荷月里莲花挤满了荷塘,初发或并蒂,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
“坊间还有治病的医女,说本子的先生,卖花的小孩子,但属下觉得最能搏娘娘一笑的,应是青州城外那片杏林,杏花开的时候,风华万里。”
“属下特意寻了青州最好的画师萧玉生将那片杏林画了下来,给娘娘带来,望娘娘可以高兴。”
容嬿自幼最喜欢荷花,最喜欢一个人躲着偷偷喝杏子酒,这些陆浔都记在了心里。他初到青州的时候,便觉着这里她定然会喜欢,青州的处处仿佛都是为她做的一般,他走过的地方都盛开了无数的荷花,从青州城门一直延伸到青州的另一端天际,风中都是荷叶的香气。青州民俗开放,百姓淳朴好客,是个极极好的地方。
“青州想来定然是极美的,这画得真好看。”
画的材质容嬿分辨不出,但触之温凉平滑,连画上的斑斓色彩都是她从未见过的颜色,像是宝石独有的色泽,想来,画此画的人定是个画功极深的民间高手。
“画不过是死物,画不出青州的风貌,但今年属下还会在宫里待几日,如果娘娘喜欢的话,这些时日属下可以跟娘娘多讲些在青州的趣事。”
容嬿的眸子微不可查地转了转,那月牙泉般潋滟的眼神此刻更是平添了几分柔情,浅浅笑着点了点头。
“马上快上元了,留下来也好。”
“阿浔,你说今年上元,真的会人人得偿所愿吗?”
红墙绿瓦里的地界里,数千万座宫殿,百花争艳,巍峨壮观,在这儿,每一丝风都带着不容逾矩的庄严,美的光怪陆离,却壮丽的让人感到压抑,天下之大,神明真的会眷顾到每一个人吗?若是神明在上……罢了。
“会的。”
陆浔启唇,低头,碎玉一般的声音。
“当真?”
容嬿猛然回了头来,视线撞入陆浔的瞳孔,面容上的一分错愕的欣喜不容忽视,但随即转瞬即逝,徒留的仅剩下久久漫漫的平静,就像是一张绝伦的面具,美的华丽而隆重,却毫无生气。
陆浔没有再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他从小姐出生就陪伴着她,照顾她的安稳喜乐,小姐入宫那年,他便随着小姐也入了这皇宫,他见过太多小姐肆意欢笑的模样,小姐笑着的时候很温柔,像是那年雨后漫天绯红色的花雨,直叫人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难以忘怀。
“娘娘福寿绵长,定然是会的,佛本心善,定是会渡娘娘万事顺心。”
一旁的墨霓冷不丁插了一嘴,容嬿背对着她也未曾回头,似是未曾听闻般,只是径直缓缓地走向窗边,目光滞缓,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光晕流转,迎面的暖意从大脑到胸腔都嗡嗡作暖,近来乍暖还寒,宫里定然又多了许多得病的宫人,她好乏啊。
“青州的天,也是这般么?”
想来定然不是的,青州生得出如此隔绝尘世的杏林,定然是个极美极美的地方。
窗边似是有鸟叫声,叫声急促又吵闹,似是一种难懂的预兆,容嬿心头一阵莫名的烦闷涌上来,她定定地看向窗外的天色,霞光万道,却怎么也看不见太阳,她的眼里似乎永远都只有这四方的天地,无论走了多远,无论她走到哪里,头上的天永远都是这般,方正规矩,片刻容不得差错。
“娘娘,该用膳了。”墨霓在一旁提醒道。
“好。”
陆浔看得出来她面容上的牵强,她定是没有胃口,可她似乎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的日子出现变故,就像今日这般,无论她再怎么难以下咽,她也会面不改色地完成这个事情,皇后为一国之母,她怎能出现任何纰漏,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身体任何一丝变化都会引起不小的动荡,所以,她只能克己守礼,不敢逾越。
皇后这个枷锁实在是太重太重,他不知道她这么瘦小的身躯如何抗得起这重担,可她做到了。她为后这些年,大历上下,朝野内外,无不称赞她的淑德宜章,恭谨柔顺。
她做的很好,甚至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可他却为她难过着,他有些心疼,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在一日日地减少,入目可见的是如深水般的无欲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