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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朔风刀-> 第一章 死人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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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人镖
- 梁国边境,北慕城外。
不远处草市旁,一男一女,一站一坐,行迹可疑。
席地而坐着的是一位红衣劲装女子。此女皮肤白皙,面容精致,眉心一点红痣,整个人好似雪作的琉璃娃娃。
只不过,她一侧腰间挂有两把风格迥异的刀。另一侧,黄符、驼铃、百宝囊,一干细碎物件满满当当,更像是江湖人的行头。
她左手持一串佛珠,本就惹人注目,更不用说,右腿朝左拐弯,像是折了,看起来颇为可怜。
“你走不走?”
站立那人率先开口,声音低沉。他一身黑衣,头戴斗笠,透过微风撩起的乌纱,隐能觑见一双深邃似海、隐含怒火的黑眸。
女子恍若未闻,一边拨弄手中佛珠,一边“哭哭啼啼”抱腿哀叹。
路人驻足观望,指指点点的声音更大了些。
再次开口时,男子声音更低,细听起来还有些咬牙切齿。
“好罢,我答应你。可以走了吗?”
话音未落,“瘸腿”女子一跃而起,浑身丝毫不见哪里受伤,笑吟吟地做了个揖,桃花眼朝着男子笑。
“成交,南少爷,本姑娘一定给您好好’开路’!”
此事要从三日前谈起。
此女名云舒,年十九,善武艺。
三日前,云舒接到千花镖局义父黄镖头的信,委她接下如意阁的单子,到南部禹州再走一趟“死人镖”。
什么叫做“死人镖”呢?
说白点,千里送死尸,即为死人镖。
一般而言,代人扶灵归乡,送尸回坟,皆属此类,普通镖师亦可为之。而能出动云舒这类镖客的委托往往牵扯一些江湖或朝堂秘事,劫镖者高手如云,危险至极。
一趟走下来,镖师既是送尸人,亦可能成为送死鬼。
往日里,云舒也很少跑这种晦气的活儿,细问之下,才知这趟镖是如意阁阁主的单。
如意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下第一富贵阁,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纵使地狱镖局总舵,也得派黑白无常送他一批货。
更何况,云舒是出了名的贪财。
听完镖资,云舒乐呼呼地带好灵符、绳索、夹板等一干物仕,与接头人在路家义庄碰上了面。
这地方乃当地陆氏为福泽乡里、赈济贫民所建,特供老无所依、家中贫寒的老人浮厝,近年因疏于管理,满院的落叶枯枝与腐烂尸棺。一入夜,白幡重重,阴风阵阵,极为荒凉可怖。
“卡拉拉”木门响声还在陈腐阴森的义庄内回荡,风声呜咽,好似鬼哭人泣。
接头人哆哆嗦嗦地在众多棺材之中找到目标,招呼云舒赶紧跟上来。
“就是这口,听说是孟老板的单子,咱们得小心点儿。”
他搓了搓手,好似被不存在的寒风给冻了似的,向四处张望:“我们快点,这地方邪门的紧。”
当今大梁“妖魔鬼怪”传说遍地流行,怪力乱神如家常事。光是这陈家义庄,都不知出过多少离奇命案。
接头人怕出事,一个劲地催促身旁少女。
云舒弯下腰,侧耳听了听里面动静,低声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有声音。”
院子里刮起一阵小凉风。
听她这么讲,接头人心里一阵发毛,颤巍巍道:
“云、云舒、你个小丫头片子,又没来过这里,别瞎说、”
云舒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
“老三,我能看出点不一样来,不信你看我的眼睛。”
接头人应言将目光从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转到她脸上,看到往日女子那双琥珀玛瑙似的晶亮褐眸倏地漆黑一片,变得像深山老林的一泓死寂冰冷的寒潭般,毫无人气可言。
他心里一咯噔:“云舒,别装神弄鬼了!我们赶紧搬了棺出去!”
而云舒直直盯着他,嘴角忽地淌下血来:“倒是要问问你,老娘几时出去过,钟老三,你忘记上辈子咱们俩的恩怨了么——”
“………”
“啊———!”
对望半响,接头人大吼一声,不知惊动多少孤魂野鬼,东撞西跌地跑了。
云舒嘴里吐出一颗红津津的果子在掌心,在后面扶着棺木哈哈大笑。
这红果名“流泪”糖,一嚼便会爆汁,吃起来酸酸的,颜色却如鲜血一般。她也是临时想起,只不过没想到老三反应这么大,平日里也没这么胆小。
笑够了,将果核扔在一边,云舒方认真打量此行“货物”。
满庭破烂棺木之间,面前松木棺除通体鲜亮,贴着几张黄符,占着一个“新”字以外,其他看起来殊无异处。
死人镖的规矩,向来是接镖前付一半,事成再付一半。来之前黄镖头对她再三叮嘱,让她千万不要开棺,银两在外层的棺木之上。
云舒随意扯下黄符,看出这符箓字样出自柳州青羊宫道士的手笔,应该费了不少钱。只是棺不用好木,却费工夫请道士画辰州符,这才叫装神弄鬼。
她也并未多想,从腰间布囊中掏出一柄小刀,将外面一层符箓慢慢剥了下来,拿出了里面票据。
每次出镖,总舵都会把货物的详细信息一一列在一张纸上,名为“镖据”,上面也会写清详细信息。
然而这一次打开之后,镖锯上应付财额是空白,没有银两,连委托人也没标上。
她一时纳闷,以为看错了,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重读一遍,还是半毛钱都没看到。
“如意阁真的好大的脸,难道不给钱就想让本姑娘做白工!”
云舒恨恨地将单子拍到棺木上,一不小心碰到棺盖,居然给推了下来!
哐啷啷地一阵巨响,在义庄内发出回荡开来,把她吓了一跳。
接着,棺中突然飘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来。
云舒目光一凛,心想,不会真闹鬼吧?
她不怕鬼,只因心中笃定世上无鬼,可若有什么真的出现在面前,心中还是怕的。
许久,那边依旧毫无动静。
云舒眼睛一转,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棺材既没上藤条,又没给镖费,是不是里面放着银票?
虽说出镖向来以死者为大,不打扰为妙,但果真如此的话,她似乎应该去看一眼,免得到时闹了乌龙,平白让人笑话。
默默鼓励自己,云舒缓步走近,先是将棺盖默默扶起,在脑海中乱七八糟回想了几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等胡话,又幻想里面有一大堆闪闪发光的香玉宝珠,才轻轻探头,窥看里面景象。
棺内既非珠宝,亦无银两,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人一身墨色麟纹宽袖长袍,衣袖滚着金边,腰间束有镶金腰带,通身的贵气。脸被纱巾遮盖,看不清五官,面纱下露出的嘴唇乌紫,手指和脖颈处的皮肤都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云舒怀着敬重之情,不去掀那层面纱,小心翼翼慢慢地把手探进去,打算摸摸他衣襟里有没有银票,边碎碎念:“您继续睡,我也只是一个跑江湖的,拿走我应该……”
正在此时,门外吱呀呀地一声门响,那股带走接头人的小凉风又来了,呼呼呼卷起一片落叶尘土,吹的白幡面面舞动。
云舒被兜头吹了一脸的土灰,呸呸两下,睁开眼睛后,发现那张薄弱蝉翼的黑纱也被吹跑了,尸体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之中。
那人鼻梁高挺,嘴唇削薄,漆黑的睫毛在鼻梁与眼窝处投向阴影,本是十分英朗的相貌,然尔那股死气却为其平了一丝怪异荒诞的美感。
纵是眼鉴俊男美女如云的云舒也分外惊艳,扶着棺木啧啧叹道:
“哇,长的可真好看。”
这时,老三大约摸着在外害怕,跟着那股小凉风屁股后面也跑了进来,看见她开了棺,脸色大惊道。
“不能开啊云舒!这单子黄镖头特地嘱咐过我,不能开馆!”
说着急慌慌要把棺盖上。
“不开怎么运,总不能搬着棺材赶路吧。”云舒挡住问。
“是啊!”接头人:“不然你以为这一次如何如意阁花大价钱指名要我们来运?”
他不提还好,一提钱云舒就来气。
“如意阁根本没給钱!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本姑娘才懒得帮他们免费干活!”
老三听了也是吃了一惊:“什么?!”
抢过她手中单子一看,捋起袖子,骂骂咧咧起来。
不给钱谁干活?
在老三愤愤不平欲去看到底送的什么主顾时,云舒忽然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略感不妙,正要拦他,棺内倏地一道黑影飞去,一把攫住老三的头!
“啊!!!!闹鬼啦,饶命啊!!”
老三被拉向棺材里,吓的双腿在空中死命挣扎,动作间踹到一旁木案,打翻了油灯,光线剧烈跳跃一瞬,暗将下来。
黑暗中,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老三的脖子上,筋骨暴起。
“闭嘴。”
寒如玄铁般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张方才还毫无生机的英俊面容在黑暗的阴影中缓缓浮出,一双寂冷的黑眸冰冷地注视着云舒。
那双眼睛像某种不近人情的冷血动物,阴寒的气息直钻至云舒四肢百骸间。
“饶……命……“
老三艰难地挣动着。
在对方威胁的目光中,云舒不动声色地放下下意识按在刀柄上的手。
她说:“你想怎么样?”
男人四下扫视一圈后,森寒命令:“给我一匹马。”
他的眼神自带一种上位者的气息,这种人不好忽悠,但若令其相信对手十分弱小,便会很快地放松紧惕。
灯火摇颤中,云舒眼珠子一转,握紧衣角,装出害怕模样:
“大人,荒郊野外,弄不来马。”
男子冷冷打量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李招娣,与他是兄妹。兄长在看护这家义庄时不小心碰歪了您老人家的’房顶’,您别介意,我们这就给您盖上。”
言罢,云舒吃力地扶起棺盖,将掉落在地的莲花灯扶起。她低头时睫羽垂下,望不清全貌,寻常人见了只觉柔弱可欺。
“让你动了吗?”
男子冷声道。
手中传出细碎的呜咽声。
云舒手指一颤,被吓到一般。
莲花灯再次滚倒在案,温暖光线洒到她的漆黑的靴子上,她抬起头,灯光映在琥珀眸中:
“您不觉得,这里太黑了吗?”
看清她的容貌,那人语气低沉,夹杂一丝疑惑:“你是……”
沉思间,一团耀眼的巨大火影迎面飞来,火光中,女子抽出腰间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