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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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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巴可断干净了?”

“回主子,已经清理干净了,现在您只是游历至此的贵家公子,与仆人走散,明日属下便会以仆人的身份相寻,进这园子供主子差遣。”

“嗯,园里园外均有会武的好手,素日切不可大意,露了马脚。”

“是,主子,有人来了,属下先告退。”话落,影一便消失了足迹。榻上之人凝神细听,确有极轻的脚步声由远而来,遂一甩衣袖复躺回了榻上,紧闭双眼。

雨夜自外携剑而来,听闻了园内仆人的闲谈,知晓有生人入了十二园,他不放心,自要来探查一番。

推开寝室的门,入眼便看到榻上躺了一个青衫男子,观其面色苍白、憔悴,雨夜将右手的剑换至左手,执起青衫男子的手一探,发现脉搏跳动似有似无,确为气血亏损之症,为保险,雨夜运起一丝内力,从两手相接处沿着经脉一寸寸细细查看着青衫男子的身体,到了心脉处,真气便受了阻,雨夜只得加大内力想冲破阻碍一探究竟。

“唔……”床榻之人发出难受的呢喃,头上也冒了不少汗珠,身体无意识在被褥上小幅度挣扎着。

见人这般反应,雨夜只得辙了内力,立在床边粗粗的喘息。其实这般做,他自己也不好受,他不是内力行家,强行对人体内经脉进行地毯式排查,一个度把握不好,便是两败俱伤,而且内力消耗极大,少则七日,他夜夜都要运功调息才能恢复如初。

没了内力干扰,榻上之人渐渐归于平静,只是依然沉睡,雨夜见没了异样,转身便朝肆园走去。此时的雨夜若是多留个心眼,一个回头便能看见榻上之人那愤怒而隐忍的眼神,可惜他走得太匆忙,错过了这重要的一幕。

肆园

“看你这面色,你去探了那人经脉?”风影毫不意外的对刚进肆园书房的雨夜道

“是,不探过,我不放心。”

“那可有瞧出异常?”

雨夜摇了摇头,走至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将握着的剑放在茶几上,松手时,手微微抖了抖,雨夜状似无意的用左手去够右边茶几上的茶盏,掩过这一幕。

风影余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装作未看见般,继续道:

“你面色不好,快调息一下,随后便要去叁园用膳,别让姑娘瞧出异样。”

风影端坐书案后,看着打座的雨夜,思绪翻飞,今日之事,怎么想都透着古怪,可思前想后,又找不出怪在哪里,不怪雨夜放不下心。与其放在外面是个未知数,将人安置在捌园,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失为以退为进。

晚膳时,寒蒔果然问起了雨夜

“雨夜,你身体不适吗?看你面色不好,是没休息好,还是累着了?”

“谢姑娘关心,不碍事,我就是前些日子练功练得冒进,身体一时承受不了,过些时日便好。”雨夜一边回,一边还不忘朝风影便眼色,希望风影帮着圆下谎。

为免让寒蒔有负担,风影只得站起来,帮着雨夜一起撒谎,有了风影的加入,寒蒔便确信无疑,转头招呼重阳试试别的菜,吃得还算愉快。

捌园的青衫男子是在深夜醒来的,守着的下人先把情况禀明了端午,得了端午允许才通知了七夕和风影等人,众人一致认同,没让人去叁园通知寒蒔,不仅是不想打扰她休息,更多的是寒蒔不睡醒冒然叫醒她,那起床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她倒是不闹,就是全程没个笑脸,崩着一脸皮,很是吓人。

翌日得知人醒了,一帮子人拥进了捌园,把那人的身份摸了个大概。那男子是游历至此的蜀国人,名叫萧乾,前些日子因随身银子被盗,在追贼途中与自家仆人走散,又巧遇身体旧疾复发,本来好心想搭救七夕,没成想自己身子骨不济,反而晕了过去。

萧乾说了一大堆感激之类的话语,弄得寒蒔等人更是无地自容,想人一谦谦公子,被七夕这一撞,后面几日还得天天汤药不断,更是不好提出赶人出十二园的话语,寒蒔只得斟酌着问:

“不知萧公子,可能联络上您家仆人?这园子的人都是粗人,怕照顾不周,有个知冷热的人照料起来您也自在许多。”

萧乾思考半刻才道:“或许寒姑娘可派人到出事旁的酒肆守着,当初与家仆约定在那里碰面,纵然错过了一日,我想他当还在原处候着。”

嗯嗯……七夕在一旁看着那人星眉剑目的侧脸,心砰砰直跳,忙不停的在心里抢先应着。

风影端着茶盏,坐在寝门一侧椅子上看到七夕一幅少女怀春的模样,很是无奈,心下暗暗下决心定要同姑娘好好说说七夕的事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在酒肆外守着的小厮便来报,确有人在酒肆周边寻人,一打听,所寻之人与萧乾样貌也大致相似,小厮便将人领回了十二园,经萧乾指认,确为他的仆人,留下了两名打杂的人手,其余人便辙了出来。

午后刚过,便有人通传众家小姐陆续到了园门口,寒蒔拍了拍脸颊,用自认得体的笑容迎了上去,一阵寒暄后,将人引到了客园,又是斟茶、又是上瓜果、又是寻好玩的事务供她们消遣,笑得寒蒔嘴都僵了,一瞅时辰,才申时中,离日落还有好些时候,谁知从入园后都没开口的丁倩兮开了口,

“方才一路行来,发现寒小姐这园子布置的甚是有趣,不知可否引路让我们参观一番,也好让我们这些世家小姐开开眼?”

说完还不忘怂恿一众小姐,一时间多人七嘴八舌附和着要逛园子,弄得寒蒔只得机械式的点头,表示乐意带路。

寒蒔撑着笑,在前头走着,不时指指园子的某处,同身后之人讲解一二,到了植园,众小姐见有多种未曾见过之物,甚是好奇,提议在植园四处看看,寒蒔一听,立马就地解散众人,自己一溜烟跑到附近除夕的十二里躲清闲,几个时辰下来,寒蒔腮边都笑麻了,此刻赖在寝室的软榻上,软成了一滩泥。

“主子,看看您现在样子,不晓得事情原委的,还以为您之前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呢?”

“除夕,这你就不懂了,招待不想招待之人,强颜欢笑可不比惊天动地容易?”

“倒不知什么人可以让寒小姐强颜欢笑还要招待一二?”

伴着一道清冷的声音,沈明扬自门外走入,映入眼的便是软榻上毫无形象的卧姿,一愣一下,遂转身踱置窗外,望着庭外,继续道:

“沈某今日受人所托有一物相交,不知寒姑娘可否方便?”

寒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大爷的,人都已经闯进园子了,才来通知主人,这就是他沈明扬的礼貌!也忒不拿自己是外人了。

沈明扬自个心里也是疑狐不小,要不他才不会亲自跑这一趟。今晨在皇朝例行堂议后,魏景灏因蜀国访团离都,被王上留了下来,原本也没沈明扬何事,谁知一柱香后,魏署长身旁的徐侍卫却拿着一纸信笺找到自己,说魏署长暂抽不出身,让他帮忙出了皇朝将信笺交给锦卫署的徐虎。

虽说一头雾水,可信笺上明晃晃的“寒蒔”二字,想让人忽视都难,沈明扬很好奇那寒小姐怎会与锦卫署有关联,这才屈尊来了一趟,进了园子才知妹妹沈香微等人都在,也没客气,直接进了园子寻人,这才有了先前一幕。

“不知小沈将军,找小女子何事?”

“受人之托,交一物于姑娘。”说着将一信笺朝寒蒔递了过去。

寒蒔有片刻的迟疑,她实在想不到谁有如此大的面子,可以让沈明扬充当信使,展开信笺,寒蒔不禁莞尔,原来是那男人——魏景灏。

内容也无甚大事,只说他过几日将要护着蜀国二皇子回国,事务缠身,让自个多留心,不要独自外出之类的。内容中规中矩,好似盟友间的信息互通般礼貌的知会一声,寒蒔在心里骂了句:直男。

“多谢小沈将军亲自跑一趟,今日赶巧令妹也在园子,若您得闲可以去客园,一起聚聚?”

从寒蒔接手信笺沈明扬便在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除了一开始的惊愕外,后面平平无奇,沈明扬不由得在心里嘀咕,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寒姑娘与锦卫署或者魏景灏只因那半块令牌方有接触,素日,只怕也无甚私交,不由得无语的暗自摇头,当下时局敏感,不能怪沈明扬这般草木皆兵,实在是职责所在,不比旁人轻松。

随意闲扯了几句,沈明扬借故有要事在身,一掀衣摆便出了十二,弄得寒蒔一阵惊愕:你说你忙干嘛来这一趟,换徐虎或者锦卫署其他人不就行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

又回除夕寝室厮磨了个把个时辰,在除夕第四次提醒下,寒蒔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去植园。

一入植园,发现那些个小姐可能是逛累了,此刻均聚在植园的纳亭内,吃着下人送的瓜果零嘴,聊着时下的衣裳,好不开心,好像有无她这个主人相伴,一点影响也没有,于是寒蒔把伸进植园的腿又缩了回来,换了个方向,准备去七夕的柒园再玩会,待时辰差不多,再让人来请诸小姐去用膳。

谁知七夕那丫头,在植园没看到人,在柒园也没看到人,无奈,寒蒔只得打道回叁园,准备回去梳洗下,招待人用膳。

叁园

从里间出来,抖了抖手上的水珠,习惯性的在怀里摸锦帕,左右没摸到,恍惚记得今日午间从里间出来时用过,顺手放在了梳妆台上,寒蒔胡乱地在衣袖上擦了擦手,便又出了门。

……

“秦小姐,丁小姐,沈小姐,姚小姐,诸位小姐,您们慢走,本姑娘便不送了,路上注意安全。“

寒蒔带着七夕、除夕等一众仆人立在十二园的牌匾下,端着大方的微笑,终是送走了那些爷,待看不见人影时,寒蒔率先垮了脊梁,一转身趴着除夕地肩膀叫道:

“除夕,你主子都快累趴下了,比在工房连干几日活还累,你背我回去吧?”

“主子,中途您不是换着地儿歇了好几趟吗?”

“那现在又累了嘛!好除夕,背我回去吧,我走不动了”

除夕侧头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虽然擦了薄粉,可眼里那一丝丝血丝却也肉眼可见,素日主子总是一幅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也只有顶不住的时候,才会变着花样找自己人麻烦,或者直接撒娇耍赖,闹累了睡个昏天暗地,再清醒时又恢复了素日作风,还记得上一次主子闹还是在昌裕小院的时候,从搬来十二园,她都没放松过,除夕不由得心里一疼。

现在园子大了,可人也多了,要操心的事多,虽然有他们帮着管,可大方向都是主子一个人担着,因为令牌的原因,不能外出放松,成日呆在十二园,她们偶尔事杂,也不能时时陪着主子,她就算是想找人说说话,也得挑着时辰来,这么些日子,也不知她晚上有没有睡个好觉,思及此,除夕不由得理了理寒蒔耳畔的发丝,哄着道:

“主子方才肯定没吃好吧?端午他们在叁园备了您最爱吃的汤园,我们一起去用点好不好?”

“真的?那不赶紧的!”寒蒔说完不等除夕等人反应,一抓裙摆当先朝叁园跑了过去。

“主子,您不是累吗?别跑了,等等我们……”

“主子,您等等我们”七夕也在一侧扯开嗓子一叫,跟着跑了出去,留下一众下人,大眼瞪小眼……

当晚的叁园与除夕所料也相差不多,寒蒔先是吃了半碗汤圆,后面吵着要喝酒,端午等人拦不住,也就随她了;喝了一半要看人耍剑,于是便叫了雨夜和风影,连带的重阳也来了,谁知过了不到半柱香;说雨夜耍剑也看烦了,要体验下在天上飞,于是又让风影带着她在附近几个园子间乱窜。

开始两圈还好,规规矩矩的让风影抱着,也不闹,等众人在叁园候他们第三圈转回来,左右都等不人时才知出了事。许久之后,众人聚在植园,抬头望向上方,只见寒蒔抱着大树的顶端不放,风影怎么劝就是不撒手,一边抱着还一边晃,吓得风影像只老母鸡般,伸出两手左右护着,以防她掉下去,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好不狼狈。

“风影,要不你使劲把主子拽下来吧,上面太危险!”

端午不放心地在下面提议道,其余几人也七嘴八舌附和着出主意。

风影闻言,朝寒蒔手臂用力抓了过去,树上的寒蒔先是一愣,后面感受到臂上的力度,以为风影又要抱自己飞,瞬间卸了抱树的力度,身形严重不稳,朝下面掉了下去。

“啊!主子……小心!”风影反应过来一把将人带起来,趴着树枝大喘气,被这么一吓,寒蒔手脚并用的重新抱着树枝,在上面干嚎:

“风影,你怎么这样,我差点摔下去,要是我摔死了,你怎么赔我,你说?”

底下的人听着上面寒蒔的胡搅蛮缠,很是头疼,熟悉之人均知晓主子闹起来有多磨人。她是主子,借他们胆子没人敢打她一根手指头;如果想骂醒她,只要你敢骂,那就更没法善了了,她那张利嘴,没饮酒前就是道理一大堆,饮过酒后,更是什么都敢说,能噎死人不偿命的那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闹,等她闹够了,她便消停了。

于是,端午也几下上了树,与风影一左一右护着寒蒔,其余的人,便心惊胆颤在下面等着,四周不少仆人手持火把围着一圈。

捌园的屋顶上,萧乾端坐着,手里拿着一杯清茶,遥遥看着烛火通明的植园,眼里闪过惊愕、莞尔、趣味,他怎么也没想到十二园这般有趣,看来走这一趟倒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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