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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上善表(2)
- “簌簌花蕊纳飞粉,香囊暗飘魂欲燃。”
——葭斯美《忆奢廷》
东海公奢岸的宫廷总体是华美的。
且看那一排排奇异草木所拥护大城堡,四周都是花园,进入那宫殿需要走过漫长的迷宫花园,根据历代奢王塑像所指的方向才能不迷路,代表着所有人都要赞同和遵循奢王正确的方向指引,否则只能迷途而死。
事实上这种创意原来是在奢阴的,更宏伟,更壮丽,可惜一场大火毁灭了一切,只能庆幸横城的提前复制。
进入宫殿,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仿佛望不尽的长廊,尽头是闪闪发光的银宝座,通向宝座的是奢吕远征所获的几万只羊的毛制成的毛毯,代表着王室至高无上的武德,左右陈列诸神,代表上天永远眷佑奢王,屋顶的吊灯由北方蛮人战俘和囚犯的人骨制成,燃烧着用不尽的脂肪,代表着王室至高无上的仁德永远照耀人间。
或许这公爵的城堡与王城的唯一区别就是没有金制品。
这伟大的作品肯定不是一代或一脉东海公的杰作,多舛且骄傲的东海国永远是大陆最具活力的地方。
十月的横城是暴怒的。窗外雷雨交加,黑云翻滚,落叶一阵一阵的被风撅起,谁能分清这是枯叶还是蝗群?突然,整个世界变为惨白,又瞬间黯淡,在几乎能震碎耳膜的雷鼓声里,人们只能跪在神像面前祈求庄稼能保住的多一些。
奢岸衣着华丽,身披灰狐尾袍,着兰花容臭,头戴银杏铜冠,脚踏六熊靴,右手执公爵宝球,左手托白鹤烛盘,俨然一副威严君主的模样。且见他缓缓坐到宝座上,群臣作揖致礼,齐声道:“王弟上公百岁长乐!”
侍仆接过礼器,东海公示意礼毕,廷议开始。
先是司农蒲安站了出来,言道:“夏已尽,今年雨水也大概有了个底,相比去年夏季竟少了将近一半!预计今年东海国普遍歉收,农民届时必然哀声一片,为了东海国的安宁,鄙臣建议殿下提前准备出粮赈灾。”
东海公听后不屑地挥了挥手,粮食算是得到了批准。此时,他心里的疑惑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东海公又叫出兵卿韬惠,问道:“军队的情况怎么样?”
韬惠站了出来,言道:“东海军十五万人日日秣马厉兵,除匪宼得功赏者累计数万人,士气高昂,忠于殿下。相比王师的状态,鄙臣窃以为以一敌三不成问题。”
东海公满意。
仪宾使漠沃又站了出来,言道:“王使昨日到达横城,但并未声张,只是给了鄙臣一封信便离开了。信的大概内容便是王上对殿下未出席晚宴表示不满,并说十月王室要巡游,要带着王子奢昆祭祖合血认亲,要求殿下必须到场参加。”
东海公皱了皱眉,道:“早听闻王室缺钱,却又要巡游,不知道要搞些什么名堂。”而后他又微闭双眼:“罢了,管他什么名堂,继承人都能随意废掉,想必王兄自有想法,去不去我再考虑考虑。但我猜是王后先提的合血,因为就她最着急!”说完,东海公不自觉笑了起来。宫殿内充斥着一阵快活的气息。
此时辅卿衍横站了出来,手执象笏朝东海公致礼,而后忿然言道:“公爵殿下!江庸以首丞名义赐君上一块红桂玉!警示公爵在东海播政不佳,施德不严,鄙臣私以为若无君上,何有江首丞的今天?江某人背信忘恩,敢请君上向奢王献策。”
群臣附议。
东海公看起来不屑一顾,眉角轻扬,手抚了抚王座上突出的银半球,好似抚摸侍女桃肢一样,便露出满意的笑容,捏住小胡子转头问向“广丹”道:“爱卿怎么看?”
“广丹”是天降运灵者,降生那天天上下起冰雹,但每坨冰雹都显现着如血的红色,颜色好似远国的葡萄酒,整个冰雹如红色仙丹,故称“广丹”。其人高七尺,瘦若槁骨,两支胳膊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但没人敢嘲笑他,因为他无所不知。
广丹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淡淡地回应道:“殿下什么都清楚,一切都在正常运行着。”
东海公满意,言道:“群臣也不必过多担心寡人的威严,只要东海国内百姓安乐,黎民有食,寡人的政绩与威德,就不需要用一块玉来证明,”东海公沉默了一阵,“寡人提举江庸只是因其能力出众,能更好地辅佐奢王,也不能说寡人对首丞有恩,朝堂无私怨……”
群臣不言,皆俯身低头。
东海公又言道:“只是这块桂玉,寡人有些不太满意。”
韬铭站在列臣前排,他此时缓缓抬起头,眼睛却正好与东海公相合。
彼时,辅卿衍横又一次站了出来,道:“刑司最终给宣化使柳眠治了罪,鄙臣不知这是王上的意思还是江首丞的意思。”
东海公脸色由淡转冷,显然他对这个结果更不满意。
东海公眼睛转向广丹,“好像是我没去聚餐的原因?不会吧,王兄可不会如此小气。”他继续捏着小胡子,那枯枝一般的胡子是他优秀的作品。
衍横继续说道:“江庸如今对殿下如此不恭!依鄙臣看来,江庸是企图要把王兄置于困境,若是哪天时机一到,我国可能还真会海枯国销!”
一道闪电劈天直下,宫殿一晃煞白,轰隆的雷鸣来到人世间,仿佛要震荡整个青洲山河,风在殿外呼啸,好似天下黎民痛苦的呐喊。
群臣此时默不敢言,除了衍横,没有人可以以臣子的身份如此出言无讳。
东海公面色凝冷,人们不知道他是在生气还是在考虑其他事情。
广丹见状乘机发话:“东海公是王上关系最密切的兄弟,东海国是全奢最忠诚的国!”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道:“天象已至,臣当有为。殿下协助江庸无非是想让王上身边有能臣,更好地治理天下。可当今江庸却没有尽其所为,反而极力发展自己的势力,我推算,江庸是要篡国谋位,而现在朝堂之外,最大的阻力,也许就是东海国了。”
琉璃窗此时被狂风推开,风在宫殿内回旋翻动,宫灯内的蜡烛半数被吹灭。
群臣见状一一伏地,那衍横此时也闭紧了嘴,最后跪到地上。
侍从急忙把窗闭紧,待大殿内恢复平静,东海公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暂且不知他的决定是对是错,但历史的脚步已经走到了这里,不论是黎民百姓还是王侯将相,每个人都被时代的浪潮席卷其中,个人的选择在苍天面前总是显得分外渺小,可他们却觉得自己的举动关乎天下的一切。
“一个人的野心会随着地位逐渐膨胀,他如此,你如此,我亦如此!”奢岸起身,表情严肃,厉声说道,“历代首丞都为奢王尽心尽力,与众臣共同造就了王朝的辉煌,可如今却有人觊觎神器,要把这天下化为己有,身为王上最有实力的臣子,我深感愤慨与自责,当时为什么没有看到他邪恶的底色,却力挺佞臣,简直是与肮脏同流合污!”奢岸眼泛泪光,紧握右拳,“我伟岸的身躯注定不可能是史书里的罪人,我坚信,如果犯错之后能加以改正,那么名誉远比无错之人更能远播四海。今天,我奢岸向奢阴立誓,清君侧,除佞臣,诛邹德!”
群臣愕然,但恍惚间便有人呐喊:“清君侧!诛邹德!”
顷刻所有人都喊着“清君侧!诛邹德”,但有的人能瞬间领会,有的人如衍横,心里纵有万般疑惑,此刻也只能喊“诛邹德”,至于韬铭,诛的是谁其实并不重要,自己的目标和使命已经达成了。
暗暗的烛光照耀着殿内神像,他们表情各异,但在这烛光下,有的仿佛在狞笑,有的仿佛在哭泣,圣女贤珠却紧闭双眼,默默地祈祷着,为这片土地的众生而祈祷。
宫殿外狂风暴雨依旧,可不知道奢王朝的狂风暴雨正在悄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