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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昆卡
- 海浪拍打着礁石，海鸥盘旋在海面上空，和谐的白噪音掩盖了老旧木门开启的声音。“大人，坏消息。”
这场景仿佛昨日重现，这已经是失联的第四条战舰了。昆卡当上海军总司令后的几十年，从未有过这样的事发生，风平浪静的几十年任职生涯看来怕是要遭遇暗涌。
海军司令本是闲职，人类海军这个在人类三王之战后共同设立的机构，多少年来都没有敌人了。精灵们没有海军，三个人类帝国已经握手言和共同设立了海军，它成立的唯一目的是抵御平静海那边的夜魇军团。但是辉夜大战结束的时间比三王之战早了千百年，又有谁可以抵御呢。
失联的前两艘船都是巡逻舰，本该在半个月前回岸轮班，在失联发生后昆卡十分警觉地派出传令船只去召回所有在外的巡逻舰，失联的另两艘，便在这些传令船当中了。
敌人会是谁呢？眼下几乎可以确定，这四艘战舰是受到了攻击。战栗岛的渡鸦恰巧飞了回来，白胡子学士解开纸卷，将前方的报告汇报给昆卡，信上说，传令船和巡逻舰都曾经过战栗岛，但并未返航。战栗岛算是海军占领着的最远的地方，再往西走则是真正一望无际的汪洋，那便是巡逻舰活动的地方。
“召集船长。”若是不可避免要跌入漩涡，那就主动体验不可比拟的冲刺。
塔楼的钟声响过三下，100艘战舰开始驶离海岸，浩荡的声势是前所未有的，盘旋的海鸥像是欢送队，他们哪知道前路是何等的惊涛骇浪。昆卡心里是有数的，想必战士们也明白，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海军战士由三国提供，但作为最不受重视的部队，加上三国联合的特殊历史原因，各国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不愿意付出过多，分派过来的大多都是罪犯，很少有训练有素的真正战士。好在对于这帮重刑犯来说，充军相当于重生，天高皇帝远，能有机会重新做人已经是老天开眼了，所以任劳任怨，很少有娇气偷懒的，而且当中还有不少穷凶极恶的罪犯，上了战场也是不怕死的急先锋。就是这样一支龙蛇混杂的草台班子，首先出征了。
到达战栗岛需要三天多的时间，昆卡早已拟好计划，从出事的舰船方位看来，袭击来自战栗岛以西方向，甚至恐怕现在已经到达战栗岛了，他想驰援，或者部署防御。本该可以养精蓄锐好好休息的他，完全没法静下心来。航程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岛，这些岛上也有各自的居民，但是基本不会是攻击舰队的人，和各国也保持友好往来，或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昆卡打开舱门，来到了甲板上，舰队现在是无队形前进，还时不时有些渔船穿插在当中，看到这些景象，让人以为这又是往常的演习，经过一些渔船时，还有渔民朝他们欢呼挥手。凝重只属于船长。
右前方是遮面群岛，是海上比较封闭的族群，自从他们的祖先从大陆迁徙到岛上之后，便很少与陆地往来，昆卡倒是去过几次，甚至在刀法交流中领悟了一二，确实，遮面一族的刀剑功夫在古老之中不断精进，绝对一流，只不过不太好客的风气让昆卡没有深入地学习。
突然，昆卡发现了一艘不太一样的船，是一条独木舟，朝自己的方向驶来，但在这种情况下却特别显眼，昆卡掏出望远镜，看清独木舟上只有一人，戴着面具，显然是遮面群岛的客人，不过从航向来看是朝舰队而来的，他有什么目的呢？
昆卡招呼来大副，指了指海上的不速之客，并递过去望远镜。大副看了一眼问道：“怎么办，看着不像是敌人。”
“你派两艘小艇过去，把人带过来。”
不一会工夫，行径划一的大部队中窜出两艘小艇，飞速向独木舟驶去，昆卡举起望远镜，只见那人在船员的邀请下几乎没怎么拒绝，就跟着过来了。
客人上了船，昆卡邀请他到舱中坐坐，攀谈起来，也算是给无聊的航程一点插曲。
客人稍显拘谨，但好在并无恶意，从对话中了解到，他叫尤涅若，是个25岁的青年，因为公然反抗腐败领主的惩罚，被遮面群岛流放，他朝舰队驶来，纯粹是因为不会划船，也没有罗盘，是一出滑稽的乌龙而已。弄得昆卡也哭笑不得，没有罗盘也不会划船，就想通过海路去大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昆卡友好地发出邀请：“小兄弟，我有个建议，你可以跟着我们参加这次行动，等我们返程时，刚好带你去陆地，我们把你放在战栗岛，那里有我们设置的基地，你在那等我们就行。”
尤涅若摆摆手说：“那倒不必，我跟你们走，但不用在岛上等，我也想见识见识有意思的事情，我跟你们去冒险，再跟你们一起返程便好。”
“哈哈哈小伙子，你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啊，你知道我们这一趟有多凶险吗，我们已经失踪了四条船了。”昆卡苦笑道，尤涅若这种作风倒是和军队里某些重刑犯很像，昆卡十分欣赏，所以也从未因为他们的身份而区别对待，他是一个能和士兵们打成一片的好统帅，毕竟英雄不问出处，更何况战场上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谁会掉脑袋，所以身份、前科，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活下来的士兵，才是好士兵。
“正愁剑法没处施展，到大陆本来就是想继续修炼，这机会求之不得呢。”说完“嗖”一声抽出利刃，用袖口轻轻擦拭。因为文化差异，遮面一族的剑，实际上更像是刀，只是他们的叫法有所不同，刀身细长，通体碧青，看得出是一把保养得很好的宝刀。昆卡也忍不住拔出自己的宝刀“潮汐使者”，给尤涅若秀一把。
“潮汐使者”是御赐名刃，是海军统帅的象征，它的由来已不可考，久来都藏于王室，鲜有人知。铁青的刀体上隐约透出一点碧蓝，除此之外，便像是寻常兵器。
昆卡紧握刀柄，微微用力，只见那一点说不上的碧蓝荡漾开来，凝成水珠，环绕在刀身之上，有喷薄欲发之势，却又服服帖帖附着刀身，这就是这把刀蕴含的潮汐之力。
年轻人显然被震惊到了，不由自主地发出“嚯”的一声惊叹，昆卡笑了笑，将神器递了过去，尤涅若赶紧将自己的刀入鞘，接过“潮汐使者”，凌空比划了几下。面具之下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昆卡自信地知道，这把刀绝对够牌面。
年轻人很平静地将刀还给昆卡，便不再说话。失落？还是有所思？昆卡无从判断，便也将刀收起。就让助手安排他住宿了，遮面一族的风俗，不太爱露脸，所以昆卡也就没有邀请他共进晚餐。
终于到达了战栗岛，安全无事，没有过多的停留，舰队继续西行。昆卡此时再也没有休闲的时光了，他静静站在船头，极目远眺，警戒着未知前方的一切威胁，与他一样的是其他的船长，大家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绝对知道此行必要见血。
平静海依然平静，能见到的岛都几乎没有了，渔船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所有战舰排成队列，整齐划一，甚至连浆手划水的声音都统一起来，成为平静海上唯一不平静的音符。昆卡喜欢平静的大海，喜欢它安稳的辽阔，但是几十年的军旅生涯，满身的战斗力，又何尝不想上阵杀敌，体验一下惊涛骇浪呢，他静静地发着呆，平静熨上他的眉宇，仿佛船首的雕像。
突如其来的嘈杂打破了这份宁静，包括昆卡在内的好多水手都看到了远处停着的巡逻舰，就这样漂着，静静地漂在空空荡荡的大海之上，桅杆折断，木浆散落。昆卡后背发凉，微微颤抖，眼前的景象，虽然未见血腥，但是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死寂。
登上了这艘死寂的巡逻舰，是踏浪号，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上面的景象残忍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烈日当空的正午，也令人不寒而栗。断臂残肢随处可见，但尸体的护甲和武器都不见踪影。水手们很快便清点了尸体，没有一具敌人的尸体，是敌军没有损耗？还是敌军带走了尸体？对了，敌人是谁？
无数个问题盘旋在昆卡的脑袋里，像觊觎鲜美脑髓的海鸥。昆卡紧紧地握住手中佩剑，眉头紧缩，理不出一点头绪来。所有战舰都做好了警戒，不过，风平浪静，没有一点点危险。
那个遮面岛的小伙儿也上了船，作为局外人，他好像更仔细一些，找到几张带血的鳞片来到昆卡面前。昆卡看着这几张鳞片，更加迷茫了。
“这好像是鱼人的鳞片”小伙子声音沉稳，不像是开玩笑。
“鱼人？”昆卡接过鳞片，这鳞片比一般的鱼的要厚得多，而且更大张，但是鱼人向来只出现在传说中，连最见多识广的海员都未曾见过。
昆卡召集了大副和另外几个船长，有几个船员也找到了少许的鳞片，昆卡告诉了他们尤涅若的猜测，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但所有人都恐慌。
昆卡带着船员又仔细巡视了一圈，船体没有撞击和炮击痕迹，应该不是发生了正常的海战，但是有许多凿痕，像是有人从船底沿着船身一路爬上了船。随着又找到的各种贝壳碎片和残缺的鱼鳞，大家估计，很有可能巡逻舰是遭遇了鱼人的袭击。按理来说鱼人与人类互不干扰，也从未有过冲突，可是一连失踪了四条战舰，这一定不是简简单单的偶尔冲突，一定是有计划的战争行为。
此地不宜久留，来不及寻找另外几艘失踪的巡逻舰了，带上踏浪号，全速返航。
归途的氛围更差了，昆卡已经明显察觉到尤涅若的手足无措，“实在是抱歉，把你卷进这样的事情中来。”昆卡向尤涅若道歉，尤涅若摇摇头：“没关系，我不害怕这些，我只是想帮你找到真相，实不相瞒，在我前些日子，我们岛上也流传过见到鱼人的消息，现在想来，或许不是假的。”
昆卡挺了挺腰板，“不如我们改道遮面岛？”面对突如其来的事件，昆卡一时也无从下手，只能尽量地多搜集一些信息。
“没那个必要，我的族人们在听闻传言后，早就将整个遮面群岛翻了个遍，别说鱼人了，连这样的鱼鳞都没找到一片，你再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昆卡陷入了沉默，这时候副官倒是提出了可行的建议：“现在只有先回到港口，整顿现有力量，做好防御准备了。”
“可是，我们的防御力量太弱了。”若真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或许昆卡从一开始就不会忧心忡忡的了。
“所以得去向国王求援。”大副提议道。
“哪个国王？”
“三个。”
昆卡何曾不想去求援，只是三军统帅真的不好当，三国各怀鬼胎，平日里资源都克扣，人力就更不用说了，派来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罪犯，说得好听一点是充军，实际上就是流放罢了。要自己如何去要人，更何况，凭什么去要人，就凭这几张大号的鱼鳞吗？可是战争又迫在眉睫，无论如何，也得豁出这张老脸，去求人了。
“先放渡鸦回去，做好战时准备，疏散附近渔民。”
昆卡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又补充道：“再向最近的两个城求援，让他们先派一些士兵过来。”
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只能先集结能集结到的力量了。
“加强战栗岛布放，你安排留下一半战舰，巡逻改为三艘巡逻舰共同巡逻，把所有渡鸦都用上。”
“将物资武器运送到战栗岛。”
昆卡仍在滔滔不绝，没有注意到尤涅若已经起身朝外面走去。
一切安排妥当，大副开始安排，昆卡才注意到尤涅若不见了，算了，眼下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随他去吧。
昆卡起身，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仪容，走出船舱，看到尤涅若站在船头一动不动。昆卡并不想去打扰他，眼看这片海域开始眼熟，他知道，马上要到达战栗岛了，他也知道，一旦发生战争，战栗岛必将是最前的防线，它一定会让敌人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