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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冷冷内含光-> 第一章 外婆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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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外婆三十岁
- 清晨的阳光四面八方穿透这个玻璃展厅一样的透明房子，甚至有些刺眼。晴空的蓝铺陈在整个房间，几处透明隔断又犀利地将暖色的光折射出去。
空气里是让人安心的干燥清新的檀香味道，房间并没特意摆放香氛，每一个像今天一样的晴天，被阳光晒过暖意融融的地毯、洁净简约的家具组合、空旷到有回声的空间莫名会回荡着檀与水生香调的混合气味，游弋而沉静的感觉，倒是与这个家的气质相当搭调。
“外婆，早！”将冰袋敷在脸上的青年，正在吧台做咖啡，“这个机器怎么又不施工了？”
自从被调侃长得像千与千寻里的无脸男以后，这个胶囊咖啡机脾气越发大了，爆破胶囊的声音的确像施工。
“重新装一次胶囊试试，爆破针变钝了。”
咖啡机顺利工作后，青年比了个赞。
“昨晚几点回来的？派对怎么就那么有趣，刚拔完牙还要去？”
“很早啊，也没喝酒。就是变装很好玩啊。我COS金凯瑞。”
衣服和口罩上还染着派对的荧光色颜料，这些孩子的爱好，我不太能理解，让我在意的只有染到的衣服很难洗。
“也是哦，脸肿成这样，可以不用带头套了。”
“别说这种伤自尊的话么……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哪边痛了。”
“心痛还是脸痛？”
“不……是左边痛还是右边痛。”青年放下冰袋，把口罩摘下来，平日巴掌大的小脸，如今两边肿得很对称，八字眉紧锁，一脸悲怆。
沙发上的几床毯子忽然抖动起来。
“要吃早饭么？”
吧台旁的青年叹气般地摇摇头。
背对着我的沙发上，从毛毯里幽幽伸出两只毛爪。
“外婆，咸豆花。”
“我的不加葱。”
本来想说超出家庭菜单概不提供，可今天的天气好到让人没法拒绝。
“还真是嘴巴很便宜的明星，你们经纪人知道吗？”
“啊？明星？拿我们当名人的只有外婆。”空旷的客厅响起笑声，还带着回音。
毛毯里冒出一颗头，卡在沙发背上，睡意迷蒙地看向我，“我们很糊的。”
看起来却是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住在现在这个社区，不管是买一份简单的早餐，还是去超市进行大宗采购，都要开车去远一点的生活服务商区才行。
毕竟这个社区本身建在山脚下，位置相当偏远，最近的一家商店是开在加油站的零零柒。24小时服务的招牌还没摘掉，却在服务时间上提早向欧洲看齐。平日里，整个社区最有烟火气的大概就是那四台全天候的自动贩卖机。
一脚油开去了距家有十五分钟路程的商区，买好早餐正好看见超市开门，楼侧停着巨大的厢型货车正在卸货。
身边路过拉着买菜车碎步正紧的老人，让我顿生胜负欲，一定要在被人翻乱以前，买到早晨最新鲜最整齐的青菜。
早餐拿回家的时候，沙发上的两条懒虫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捉走的，之前盖在身上的毛毯整齐地叠放在沙发一角。作为还留着AF Fierce凶残的古龙香，应该也是刚出门。
反省下，这顿早餐的等待时间的确有点长。
正愁怎么把这几人份的早餐挤进堆满啤酒的冰箱里，地下室传来一阵高压电般的声音，随即混入了很有节奏的琴声。
果然是ICU已经开始工作了。我下楼打算叫人出来吃饭，ICU门牌的镭射三只眼正在阴翳的地下空间闪着妖光。
“吃早饭么？”我轻敲几下，推门问道。
房间里只有设备的工作灯勉强算是照明，几乎一片昏暗。找了很久才发现键盘前坐着的青年，耳机贴在耳边，正歪头看向我。
“吃饭？”
青年放下手里的东西，指指自己的脸，“腥。”神态很憔悴，倒是换了身干净衣服。
“我给你拿杯冰水漱口，吃点止痛药再睡一会吧。”
这孩子也是个史前级别的倒霉蛋。去牙科处理阻生智齿，不料拔牙过程中伤到了前牙，在处理前牙时候，又碰到更前面一颗牙的神经，能遇到这种程度的医疗事故，连牙医都抱歉到慷慨了。免除了第三颗牙的治疗费。
出门前还轻松地表示完全不怕，从医院回来，即便一向好脾气的孩子也终于崩溃了。恨恨地发誓要找最好的牙医把牙种回去作为发泄。
“等下有人来录音。”
敬业倒是家风。
我点点头，“那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叫我。”
“外婆……下周末海边有烟火大会，我舅舅约我一起去……”
“哪一只？”
大概是感到我瞬间凌厉的语气，孩子有点慌，“黑……黑色那个。”说话也结巴起来。
“那就去吧。”但我想，那天一定会有雨。
青年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外婆，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你不会生气吧？”
“我会。”我斩钉截铁，让他断了念想。
“我都还没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一定会。”没有孩子的心思能逃过外婆的眼睛。“虽然这个家的位置偏远，风水也差，但对我来说，在A城有这样一个宽敞的家简直和拥有童话城堡一样梦幻，为什么就留不住你们呢？”
“天性使然吧。”
“年级轻轻干嘛说那种老气横秋的话？还是我在家里打扰到你？”
在他那两个监护人先后不负责任的跑路以后，留下的，就是这个精致的家和两个茫然的人，我和这孩子，不得不相依为命。
“不是！我不是赶你走。”孩子急着否认，“你是家人，你要一直住在这儿啊。”
“然后等着你们偶尔路过看看我……被剩下的人很悲哀啊。”
“可是经常会有工作上的人来往，还会party到很晚，你不嫌吵么？”
“不会，只要你喜欢。”外婆味十足，“再说，ICU也没办法说搬走就搬走吧？”
听到我的话，最近一直有点消极的孩子像是终于放松下来，含笑地望向我，“外婆，晚点我们回去喝外星人泡的酒吧。”
言外之意，就是想去海边的老房子住一段时间。
“正好后天要送柚子去机场，从那边出发也比较近，不用太早起床了。”
“柚子又去旅行哦？”
“说是去潜水，他几乎年年这个时候都要去，是执念。”
“奇怪的孩子，总是独来独往的。自己一个人去潜水，有危险怎么办？”
“老人家操心得可真多……”
我本想反驳说，如果早乖乖听我的，少喝酒，他就不会遭遇这智齿一劫……
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屏幕上却并没显示客人的样子。
“找我的。”青年站起身，和我一起回到一楼去开门。
“嗯？”隔着门都能感到门外肃杀的男子气，不对……这应该是……
青年拉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我多日不见的外孙媳——小英雄壮壮，两道英气的剑眉紧锁，身边正襟危坐的是她的姐姐——天天，颇有气势的一小对。
小英雄也有点懵，“怎么是你家二郎开门？”语气里是有点抱怨我，“我就……”然后直奔地下。
我背后响起二郎放肆地笑声。
果不其然中的果不其然，一阵冲水声之后，听到小英雄中气十足的呼叫：“外婆，卫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