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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穿越小说 -> 随便写写写的故事-> 缘尽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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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尽此生
- “那是1979年的夏天，两个少年的生命交织在一起……”
老人的声音如窗间过马，掠过秋月春风、跨越岁月洪流和几十年前的——那时还是少女的她交汇.……
那时我17岁，而他已经19岁了。
那天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我依旧端着饲料盘站在牛棚里，右手因为握不紧盘身而左摇右晃，牛嘴巴喷出来的饲料掉在我洗的掉色的蓝色布衣上。我放下手里的活，打算去打井里的水将它洗掉，就听见有个声音从牛棚门旁传来：“同学，有打气筒吗？”
我回头看到有个清秀的少年站在牛棚外，他身上穿着洗的干净的杏色短袖，衬得皮肤很白。在他的身后停着一辆自行车，后面一个车轮胎明显无力的瘪着。我心里想，若是离得近些，我应该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昂贵洗衣粉的香味。
“没有......对不起，”或许是那天天气燥热，我辫子挡着的脸霎时红了起来，“我们家没有自行车...…”
少年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吧.…...打搅了同学！”
他推着车就要离开，牛儿这时像是不开心一般朝他喷了口气，他那干净的衣服便同我一样的遭遇了。
我吃惊的冲出牛棚，拿下院子里晾晒的干净的毛巾，打了井水就要给他擦拭，他却笑起来说：“没关系的同学，我回去洗洗就是了。”他好像注意到我那一支抬不起来的手臂，又道：“你没有在上学吗？”
我点了点头，默默将那支肌无力的手臂藏在身后。
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温柔的朝我笑。我心里知道，他是怕戳穿我这个残疾人的伤疤。
在那天的夕阳下，那个穿着杏色短袖的少年，将我切割粉碎的时光重新拼凑，拉回我即将沉入苦涩乏味深海的思想。
从那天以后，他经常从我家牛棚路过，有的时候他会停下车将白皙的手臂撑在牛棚的桌子上，和我聊着天。
他和我说他在学校发生的故事，那些对我来说向往的、渴求的，却得不到的未来。他说他的家庭也很普通，父亲是工人，母亲是老师，那么平凡却幸福着。从他的那双干净温和的眼睛，我看到轻轻拂过我脸庞的呼吸，那是风的温度，却让我觉得像他一样。
都那样纯澈。
我也说起我的故事，说起我先天性的肌无力，说起家里贫穷的生活已不能再供养我上学，说起我虽憧憬可已被磨平的希望。
后来的一天，他拿着几本书让我阅读，我说我识得字不多，他说：“没关系，不会读的字我会教你查字典。”我问他为什么教我识字，他说以后他会去外地上大学，那时候他想给我写信来，怕我看不懂字。
我笑了一会：“那我就找有文化的人，让他帮我读一下不就行了？”他脸却突然红起来，说：“这种信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呢.......”
1981年，他裹着我给他织的厚围巾踏上了去往BJ的火车。
人生实如浮云朝露，这三年里，他常常给我写信，我依旧有些字不认识，慢慢通过查字典也越发熟练起来。
可这三年里，也发生了很多事。譬如我的父亲逼着我，让我嫁给隔壁村某农户的儿子，那人比我大了五六岁。我不同意，他就说他要去喝农药，说养了我这么些年，带我寻医问药花了那么多钱，我却置他于不顾，不肯报答他。
我想过逃，想过割断这段渗透骨髓、勒住我脖颈的窒息的绳子，可我不能抛下这些亲情。母亲不逼着我，她只是用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看我，那样哀愁的透过我的灵魂审视我。
我写信给他，向他倾诉我所经受的所有，又或许是说是我向他求救，因为他是我这一生唯一能使我破过深潭，向上攀爬的梯子，是我救赎的羽翼。
可命运.....命运剪断了我的羽翼，将我推入了深渊。
那天我收到他的回信，他在信中说让我等他，他已经买了火车票，回来他就娶我。他告诉我他的车次，
我说好。
可那几天下了特别特别大的雪，还夹杂着雨水，仿佛要冲走所有漂浮着的鬼魂，来势汹汹，将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1984年的十二月十六日，青年坐上了那列跨越几千里路程的列车，却再也没有到达终点站。
我再也没能等回他。
泥石流来的太突然，那趟列车所经的铁道被冲毁，
生还的人屈指可数。
而他同那些不幸的乘客一样，被吞噬在猝不及防的灾难中，我都见不到他的尸骨。他永远被埋在了那里。
故事讲完了，老人的眼角没有泪水，可我知道，也许她已经哭了太多次，以至于现在，这种痛已经变成心里的伤疤，结了痂，流进了血液。
“那你后来嫁人了吗？”我问她。
“后来….”老人垂首沉默了半晌，突然笑起来，“那段时间我变成了个疯子，连话都不会说了，谁会娶一个疯了的残疾人呢？”
她继续说：“到现在我也没有嫁人，因为我欠了他一条命，他是为了我回来的，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坐上那趟车......可能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我这一生就是个死结，仅有的光也在那缝隙中逝去了......”
老人该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我只看到她的背影，逆着烟尘中走远。如同她轻轻地走进1979年的那个夏日的傍晚，再遇到那个推着车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