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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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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名叫英子,是家里的长女,她个子不高,身材偏瘦,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皮肤偏黄,不大的瓜子脸上架了副琥珀花色的椭圆形眼镜,让人感觉很有文化的样子,感觉像老师。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认为大姐是家里最有学问的,因为一家人谁都不戴眼镜,只有大姐戴。

大姐在我小的时候,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总给人温顺的感觉,但其实大姐的脾气很是倔强、很是强硬,生气起来,是足够泼辣的,藏在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就像突然跳动的音符一样,变得非常犀利,眼珠似乎都比平时的要更黑,嘴角往下撇着,看着挺吓人的,说话声也大了许多,我觉得这泼辣的性格随了我妈了,但平时展现出来的性格则是遗传我大舅,待人亲切随和。大姐没有我大舅(大姐的爸爸)那么亲切,我大舅每天见谁都是笑嘻嘻的,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甚是潇洒随性、乐观通达。

我哥和胡同里的人都怕我大姐生气,但我不怕,因为我知道我大姐很是宠爱我,即使对我生气,也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我,让我听话而已。我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也不喜欢受约束,自由自在、无边的散漫,家里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小孩儿,而且都非常宠爱我,所以惯的我是越发的无拘无束,当然,在以后的成长岁月里,因为我的无拘无束也没少挨打。

大姐上学时候的样子,我没见过,只记得她上班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不知道大姐头发是自来卷,还是去理发店烫的头发,头发虽短,但是一直是卷卷的,哦,对了,似乎记得大姐有自己的卷发棒,在80年代的农村,自己拥有自己的卷发棒是何等奢侈的事情,虽然那时候的卷发棒是塑料的,不如现在的先进,但我认为以当时的经济水平、社会进步的程度来说,我大姐是个富二代,也是走在时尚前沿的。我大姐有一辆26的女式自行车,去哪儿都骑着它,那是我大姐的标配,看到车,人就在附近。

有一天,我在屋里玩儿,听到院子里有人讲话,仰着头从窗户里看到大姐下班回来了,大姐推着自行车从大门走到院子中间,支上车支子,停好车后,又走回了大门儿,不一会,就看见大姐身后跟着一个推黑色摩托车的短发女孩儿,双手还带着黑色的大皮手套,很是炫酷,“妈,我同学来咱家了,一会儿我们打算出去兜兜风,先跟咱家待会儿。”大姐的话音还没落,大姐和她的同学就走进了堂屋,里屋的门帘被我大姐掀开,于是,她俩就前后脚儿的进了里屋,我这回近近地盯着大姐的同学看,个子比我大姐高,但也偏瘦,穿着也是暗色系的衣服,戴了黑色的墨镜,嘴唇红红的。她看我盯着她看,就把墨镜摘了下来,我看见她的眉毛浓浓的,眼睛细长长、凶凶的,很凌厉,我妈也进屋来了,她们相互打了招呼,大姐的同学很有礼貌,从落座的沙发上站了起来,对我妈很恭敬。我很疑惑,天也不冷,她怎么总是戴着那双手套,我妈看了眼我,就知道我在琢磨什么,麻溜儿地上前拉住我,边拉边小声儿告诉我说:“来,走,妈带你出去玩儿去,”我有些不情愿,但身体已经被我妈拉着走出里屋,穿过堂屋走到西厢房,我妈更小声儿地在耳边对我说:“你大姐的同学一会儿就走,不该问的不问,也别瞎搭话儿啊!”我看到我妈那有些神秘的表情,就知道大姐的朋友肯定有什么,于是我嘴上满口答应着:“知道了,我什么也不问,”但随后就脱口而出:“她为什么老戴着那手套,天儿又不冷,不捂的上啊?”我妈一手拉着我的手,一手半搂着我,就怕我要跑了似的,慌着忙的跟我说:“小孩儿,问那么多干嘛?你跟院子里等我一会儿,别再进屋了啊,我把这菜摘了,咱就出去玩儿!”我慢腾腾的往院子走着,从窗户向屋里望着,看她们聊的还挺开心,我趁我妈没盯着我,滋溜一下钻进了屋里,张口就问:“您在屋里怎么还戴着手套,热不热?”那人听我这么问,就凑到我面前,酷酷的冷冷的说:“还行,小孩儿,你怎么不怕我?”说完了,她就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得挺温柔的。这时候妈进来了,大姐对我妈说到:“妈,我们出去遛了啊,”然后瞪了我一眼,就和她同学出去了。“妈,我大姐瞪我,”我妈淡淡地说:“没事儿,谁叫你老问人家,告诉你别瞎搭话。”我不服气地说道:“我就是想知道她怎么老戴着手套,那怎么了?”我妈对我说:“回来问你大姐,我也不知道,这孩子越不让你说,你越说!”

下午我睡醒午觉后,还没从床上下来,我就看着我大姐气鼓鼓的对我妈说:“跟您说别让孩子乱说话,还好人家没生气,这多尴尬啊!”我妈说道:“得了,说都说了,再说,这孩子是老实孩子吗?你能管得住她?让她不说话她就不说?”这一灵魂三问,我大姐一时也无语了,我仍然执着的问:“大姐,她为什么老戴着手套,闷不闷的上啊?”我大姐瞪我一眼,然后很快地就释然了,对我说道:“人愿意戴着,”说完大姐转身出去了。我“哼”了一声,也转身玩儿去了。

再之后听大人们说话的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大姐的同学老是戴着那手套,因为好像是工作中机器出问题了,一只手被切掉了手指头,造成了残疾,所以之后就老戴着手套了。我回过头自己想了想,有好奇之心是无可避免的,但是如果触及到人家的伤心事或者短处的时候,就大可不必有这好奇之心了。当初的我真是不应该问人家,那是是人家想隐藏的,不想说的,我真是不懂事啊,又想到大姐、我妈和大姐的朋友因对我的包容和疼爱之心而不责怪我的时候,我就更加的心怀歉意。在那以后,以及日后成长的岁月里,我明白了,我们要有心里的好奇,但也要有因好奇而不问的自控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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