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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仙侠小说 -> 霜城纪-> 第十四章 延得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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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延得太平
- 日头正南的时候，陈酆都一行人来到了延平关，这座地处西南边陲的关隘控扼南疆道紧要咽喉，为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城关之雄壮，近乎可与北地城池媲美，并不在气势上输上几分。
头一次见到这么高大城郭的江柳郎嘴张得老大，满目新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郑经翻起小白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土包子，灵儿回头微愠一眼，郑经马上闭嘴，并且满脸堆笑。
城门口盘查的士卒很精神，面目坚毅，身姿挺拔，相比太平镇上那些官差衙役，实在是云泥之别。
大泉自从打下南疆之后，对于造反传统历史悠久的南疆诸夷采取了高压怀柔并济的政策，一方面大量驻军，并且限制南疆人口的流动，对于南疆道的户牒关引盘查极为严格，另一方面教化诸夷，将书院学塾与儒家经典强行引入，要求适龄学子入学，并为南疆道增加科考录用定数，增添其进身之阶，鼓励当地为数不多的读书人参加科考，又将中原农耕技术引入，鼓励当地土著因地制宜，开垦农田，劝课农桑，以期改变当地人的传统生活方式，施以教化，将其尚武好战的风气予以矫正，以期达到南疆无化外，处处是中原的山河一统。
这一系列政策正是当年天下甫定之时，由宰相季伯常提出，获大泉王朝的中兴之主柴恒肯定之后得以施行的，以刚柔并济的手段消除来自南疆的边患，能让大泉王朝能够有个稳定的南部疆域，可以专心对付那个愈发强大的北方邻居北狄的侵扰。
当然，仅以一隅之地和数千青壮乡勇起兵的柴恒，在以季氏双璧为首的文士和秦兴等一系列武将的辅佐下，历经十数年杀伐征战，灭四国，平南疆，将北狄虎狼之师赶回关外，再造了大泉王朝。
身为如此雄才伟略之主的柴恒是当然不会只想着守住边地，拒敌于国门之外的。
以武力吞并北狄，实现北地草原与中原的大一统才会是彻底消除边患的最佳方式，这不仅仅是来自明主的雄才伟略，更不是庸主的好大喜功，而是从中原王朝和北方游牧民族千年来不间断地矛盾冲突，杀伐流血中得出的道理。
北地虽广袤，物产却并不丰饶，除牛羊马匹皮毛之外，少有中原人能瞧上眼的东西，而中原人的盐铁茶叶和其他诸多手工艺品却都是北地人生存所必需的。
游牧民族也要吃饭，有需求，自然就会产生贸易，不管是民间的走私，还是官方的互市都会有，但贸易一事向来不会太稳定，民间走私行为会被官府打击，而且体量太小，难以满足需求，边境互市的政策也是有前提的，这个前提是人，有人会为了平息战争不再劳民伤财而提出互市政策，有人也会去维护这一政策，但有的人不愿意，不管是因为个人利益还是出于其他考量，总之互市一事也不会太长久。
但北方民族总还得吃饭不是，那就只有做无本的买卖了，于是烽烟再起，双方打得你死我活。
其实就大抵是一句话中原强时，多搞互市，中原弱时，那就抢起来。
但有意思的是，由于中原与北地的实力强弱对比的变化总是难以让一方吃掉另一方，而且在长时间的对抗中北地城池防御体系得以基本建立，因此游牧民族入主中原或者中原王朝彻底打跑或吃掉北方游牧民族的局面长久以来是鲜有出现。
但柴恒统一中原之后，目光就一直在注视着北方，他将自己手下大将拒北侯秦厉派驻北方，统御二十万拒北军，抵抗北狄的进攻，同时他也在准备着进攻，他一方面鼓励农桑，恢复久经战火摧残的中原民生民力，为下一场准备粮草物资，另一方面，培育战马，编练新军，努力缩小与北狄国在骑战上的差距。
用骑兵对付骑兵是相对最有效的方式，无论是重甲步兵，抑或是弓弩，都比不上骑军战力的提升来得更为有效，即便是不可能拥有和草原部族一样规模的骑军，但在缩小了战马的差距后，再加以得法的训练，加之中原在冶铸兵刃，甲胄和弓弩制造以及其他军备上的优势，两军对垒之时骑军的实力差距将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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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隘前的路上少有行人，这一下来了两辆马车很是扎眼，城门处兵士便盘查的很是仔细严格，就连陈酆都拿出文牒之后也没用，马车还是被翻了个底朝天，各种物品都被翻看一番，当行医用的银针差点都被当做武器，陈酆都的胡子都被气歪了，明白了这是有人在故意刁难。
那守城门的校尉仔细阅览比对文牒，发现这老头貌似来头不小，但从西南而来，怎会有这般人物，里面怕是有问题。
查完物品之后，这守城校尉又开始详细盘问起人来，原本日出中天，众人腹中打鼓，这一来二去，半个时辰都过去了，还不见放行，陈酆都的火气不免升腾。
这时，一个熟面孔出现了，是虎卫统领秦兴，笑嘻嘻的走过来，见到陈酆都就热情地打招呼，拉着老人的手不住的嘘寒问暖，哪里像是刚刚分别的样子。
陈酆都肉麻的要死，面色却十分阴沉，秦兴知趣地走开。
“你们不用查了，这位是刚刚卸任的太平协律郎，回京述职的，这几位都是他的徒众，我可以作证，诸位卖给咱一个面子，回头我请兄弟们喝酒。”
按说此时，真金白银才是正主，但咱们的秦将军却是个一毛不拔的主，主要是秦兴奶奶立的家风太严，原本他那知书达理的妻子也学会管私房钱了，这出门一趟，仅有的一点儿私房钱还都被爷爷秦厉给掠走了，现在哪还有毛可拔。
守城校尉一直对这个在延平关蹭吃蹭喝的秦将军好感欠奉，要不是自家封将军压着，几个同僚早就想着给他来上一闷棍，套上麻袋给扔出城去，管他什么虎卫统领正几品的，他京军还能管着咱们边军的事啦。
姓胡的校尉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秦兴道：“边防重地马虎不得，秦将军见谅，我们秉公办事，您还是去射您的箭去吧。”说着，手下的几个兵士翻腾的更起劲了。
秦兴无语了，没想到自己的出现没能像预想那般给陈老头行个方便，反倒惹上麻烦了，心想这不行啊，这老头可不好伺候，可不能让这几个愣头青给惹毛了。
秦兴想着又跟胡校尉掰扯起来：“胡老哥，我的胡大哥哎，别介呀，这位陈老爷子跟你们封霜封将军可有关系哈，你就算不看我这儿的面子，可你们封将军那儿你好歹得顾着点脸面不是。”
胡校尉这下有些为难了，心说这老头看着就不像一般人，难不成真跟自家将军有关系，想着就示意手下的人停手。
一旁的陈酆都老人面露不悦，三个孩子也都又气又恼，孙抱朴身份特殊，也没抛头露面，强行出头，只好站在一边，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再说了陈酆都都没动手，他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是谁和我有关系呀？难道真的是故人？”这时一个有些冷峻的声音从城门内传出来。
来人在两辆马车前站定，冷漠地扫视着众人，边军诸将士都右手握拳放于左胸向着那人行礼，那人抬手示意，众军士齐刷刷站定，盔甲叶片鳞鳞作响，好一个军纪肃然的大泉边军。
那人虽为边将，却无片甲在身，只一身黑色文衫，手摇折扇，风流倜傥，一看就是那些闺中小女儿的思春对象啊，相较之下，长得五大三粗的秦兴站在一旁简直不忍直视。
“封老弟，你看你咋来了呢？故人到此，我来替你迎接就好了嘛。”秦兴满脸堆笑地说道。
封霜并不搭理这个有些烦人的秦兴，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陈酆都一行人，张口道：“我该叫您陈先生还是季先生呢？”
“叫什么你随意，但叫错了后果自负。”陈酆都阴森道。
“啍啍，有意思，还是旧人有意思，罢了，放他们入关。”封霜干笑着命手下放行。
“诺。”军士应声放行。
秦兴也不计较刚刚封霜的无礼，屁颠屁颠的帮着几个小孩子收拾东西。
由秦兴领路，众人来到了太平客栈，陈酆都给掌柜的看了一块玉牌，见到那玉牌之后，原本半眯着眼睛打盹的掌柜哪还有半分怠慢，连店伙计都没叫，而是立马亲自安排上房入住。
江柳郎满腹狐疑，心想从城门口被查到现在，怪事一件接着一件，但也没必要去问老头子，老规矩，想说就说吧，反正知道的秘密越多，活的越累。
看来这玉牌作用不小，掌柜的不仅给安排了上房，马上还给送来了饭食，看到有饭吃，江柳郎立马来劲了，招呼众人吃饭。
早已饥肠辘辘的三个孩子坐在桌子旁边，乖乖等着，郑经想偷吃，却被姐姐一瞪眼吓得悻悻然缩回了手，对着姐姐露出了一个无辜的撒娇笑容。
陈酆都和秦兴孙抱朴相继坐下，这才正式开饭。
腹中早已擂鼓震天响的郑经此刻哪还有半分读书人的作派，也变得和江柳郎一般狼吞虎咽起来，边往嘴里塞饭菜一边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憨态可掬，逗得灵儿咯咯直笑。
“老爷子，对不住哈，我之所以还留在这延平关就是怕封家小子刁难你们，但最后也没帮上啥忙，实在是对不住您老家。”秦兴不好意思的向老人道歉。
“平南拒北两大侯府向来不对付，你们秦家和封家向来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他们为难我，你说话会好使？”陈酆都喝了口酒，反问道。
“其实这几年在圣上的调解下两家的关系缓和不少，官面上事情倒还说的过去，就是这几天我在他们军营里想搞点银子花，可能有点儿得罪了那小子。”
“你怕是又用你们老秦家射箭的本事跟人家忽悠银子呢。”
“要不说您是老神仙呢，啥都瞒不过您。”秦兴憨憨一笑道。
“唉，主要是没想到这群丘八这么横，他们输便输了，输给我又不丢人，还非要跟我比划刀剑，结果他们又输了，还把封霜那小子给搬了出来，我就略微赢了他一下，结果原本好酒好肉的招待，变成了跟火头军蹭饭吃，没天理啊。”秦兴无奈地说道
“哼，你个臭小子活该，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封家闺女嫁入皇宫，成了皇亲国戚，风光着呢，你在人家地盘扫了人家的威风，还想着喝酒吃肉，做梦去吧！”
“我哪想到他这么弱嘛！”
“嘿，秦小子，你当封家跟你家一样都是傻大黑粗，皮糙肉厚的莽夫啊，人家封家世代出儒将，不以武功见长，兵法才是封家立世之根本，那个快死的封老头子可是号称孙武第二。”
“诶，老爷子，圣上可说了，我们家这是猛将风范，更何况我爹还是个二品文官呢。”
“嘿嘿，文官，傻大黑粗的文官倒是真不多见。”陈酆都继续调笑道。
秦兴无奈，只好岔开话题，道：“封家近几年可是跟相国大人眉来眼去的，势力越来越大，这不是怕他们对您动什么歪心思嘛，我爷爷才叫我留下来等您的。”
“哼，怎么着，觉得我老了，连封家小儿我都收拾不了了么？”
“打架您肯定不会输，但怕的就是您老这山中十年，不知道朝局变化，起了冲突不好收拾，最后倒是让太上皇和皇上为难嘛。”
“行了行了，吃饱抓紧滚蛋，正三品的虎卫统领天天在外边闲逛算什么事情。”
“得令，老爷子，我这吃饱就走。”
一旁听了半天的众人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江柳郎和郑经已经叫小二哥给添了三盆饭了，就这食量把秦兴都给看呆了。
秦兴看着这俩孩子吃饭的样子，自己碗里的饭貌似都香了起来。
……
众人吃饱喝足，小二哥很有眼力见儿的收走了餐具，还给他们上了壶茶水。
饱餐一顿之后，江柳郎还好，郑经已经满足地半躺着揉起了肚子。
坐在桌边的江柳郎好奇地撇了眼老人腰间悬着的那块玉牌，老人心领神会，取下来递给他，说道：“这是秦兴口中的太上皇给的，这天下的太平字号皆可使用，是个好东西，一路上对咱们用处不小。”
“啥用处啊？”一旁的郑经也凑过来问道。
“可在太平字号内白吃白喝白住白拿白……，总之干什么都行。”在孩子们面前，陈酆都老脸一红，没说出那个字。
郑经一听这个，跳了起来，对这个糟老头子有些肃然起敬，想着拿玉牌瞻仰一番，动了顺便去店内拿点好东西的小心思。
陈酆都手急眼快，把玉牌给收了回去，说道：“臭小子，少动歪心思。”
郑经悻悻的收回了手，因为刚刚自己的手好像给人抓了一下。
“今天在延平关休整一下吧，抱朴你老实待着把，我带他们三个小鬼出去逛逛。”陈酆都道。
孙抱朴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