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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仙侠小说 -> 霜城纪-> 第十二章 两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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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两顿饭
- 江柳郎一行人沿着那条大路一直走，直至日头高升，一路上灵儿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小郑经在车厢里跟老头对坐，被陈酆都拉着下棋。
俩人下的不是常见的围棋，棋子倒是圆的，但棋子上刻有红黑两种字体，是不太为仕林读书人所喜的象戏，也叫象棋。
当代仕林认为象戏中每颗棋子都被赋予了特定称谓，是什么就只能是什么，而且每颗棋子也都被规定了行进的路径，棋子的意味太过浓重，那四个陪在杀伐过重的将帅身边的士竟然走不出小小方格，多少让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们心中不悦，自然不喜。
当代读书人不喜象戏还有另外一重原因，那就是大泉王朝如今的陛下曾经半开玩笑地在观看翰林院学士们下棋时问过这么一句话：这象棋棋盘之上，只有将相士卒，连那座下车马都有一席之地，为何独不见君王？
在场诸公无论老少，连同当局者都吃了一惊，连忙叩首请罪，此时皇帝陛下笑意玩味，随侍的大宦深明帝心，说了句君王自然不会出现在棋盘之上，因为君王才是真正能操纵棋子的人。
皇帝陛下一笑置之，也没有发难，让诸位饱读圣贤书的翰林们平身接着对弈观棋，可连观棋者都战战兢兢，那当局者自然更是抓心挠肝坐立不安，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在对弈之上，一场名士风流的弈林约战最后是草草收场。
后来听说那位身为当局者之一的嗜好象戏的翰林才子在还家之后，将自己所珍藏的棋谱棋盘棋盒当堂付之一炬，连那价值连城檀底金镶玉的稀世棋子也是不留半颗，通通砸得粉碎。
再后来听说那位翰林郎平步青云，大权在握，入主御史台，得掌大泉言路命脉，此事被传为一段仕林佳话，也传闻那位大人在掌权之后，不遗余力地封禁象戏，予以打压，还是皇帝陛下陛下又开了一次金口劝慰，才让这象戏不至于被彻底封禁，以致失传。
初涉象戏者大都会认为其规则有些繁复，但好在郑经聪明，倒是记得清楚规则，一时之间，竟也能下的有声有色。
孙抱朴即使在驾车时也是保持着正襟危坐，一副大侠的派头，马儿跑的并不快，微风只是把他的衣襟轻轻拂动。
太平饭庄里，郑屠还在跟周自如和刘得理二位读书人把臂言欢，这个临时出现的饭局已经从清晨延续到日头高升了，加菜都加了三回了。
可我们这位新任的太平协律郎，貌似还没尽兴，可是把周自如给愁的苦不堪言，每次加菜都要心惊肉跳的捏一捏钱袋子，生怕这位屠夫和尚一时兴起，再加些自己难以负担的好酒好菜。
“小二，有没有今天刚捕到的上好鲤鱼，给我们蒸上一条，好下酒啊！”郑屠叫道。
听闻此言的周自如又是心头一紧，心想坏了，我这小小的太平镇父母官怕是今天要在此处赊账了。
太平饭庄跟这貌似风平浪静的太平小镇一样是个是非之地，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太平可言。
这天下冠以太平字号的店铺其背后之人虽然神秘，但是但凡有些头脸的人都知道太平字号的大有来头，周自如曾在座师那里听到过一些内情，所以更是不敢造次。
太平号店铺成立之初立下三条规矩，其中第一条就是概不赊欠，想吃霸王餐的，反正最后都变成了饿死鬼，其余两条是概不还价和概不接待前两种人。
这位大人物是真气人，都手眼通天了，还这么缺钱吗？
周自如心下难免做出如是想法。
按说一般的店铺立如此规矩怕是早就关门大吉了，没成想这太平号竟然还能愈发红火，当真让人直呼怪哉。
早知道就该拦着这位新官上任的协律郎了，周自如这么想着，顿时美酒佳肴也觉得索然无味。
“呃，二位老弟呀，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兄弟我可是被发配到这里来的，跟你们这些文官来这里熬资历可不一样，我这虽然说是协律一方，面上你们的官帽子都盖不住我，但咱们大泉是重文抑武的，以后啊，还得你周老弟和刘老弟好好照拂我这个粗人呀！”郑屠似是醉了，满嘴醉言疯语，有些尴尬言语让两位读书人很是坐立不安。
但是在郑屠面前，二人只得点头称是，不住地宽慰郑屠。
“我呀来这里，就跟坐牢似的，我就是一个守不住戒律的笨和尚，啥也不懂，念经坐禅是样样不会，就会点拳脚，当然了我郑屠也会杀猪宰羊，可这些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奇技淫巧，如今我那闺女儿子也给人拐走了，我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呀。”郑屠唉声叹气地说着，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位读书人呢也只好陪着郑屠豪饮，面上善解人意的劝解，心里却禁不住暗暗叫苦，心说这和尚比陈老头还难对付，这场莫名其妙的宴饮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
临近正午，两辆马车也停了下来，在一条小溪边埋锅造饭。
一脸颓丧的郑经和满脸笑容的陈酆都老人走下车来，灵儿看到弟弟愁眉苦脸的样子，忙担心地问道：“郑经，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面对姐姐的关心，郑经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姐，就是输棋输了一上午了，有些烦闷。”说着，转头瞪了老头子一眼。
面对郑经有些挑衅的目光，陈酆都先是呵呵笑着，然后用一个很吓人的眼神回瞪过去，吓得郑经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似得，一下躲到了灵儿的身后。
看到这一幕，老人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灵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老头子师父都将近古稀之年了，怎么还是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郑经虽小，但是头脑机敏过人，三盘棋之后，他不仅了解了规则，还能和老人下的旗鼓相当。
可哪里想到我们的医圣大老爷虽然在棋盘之上占不了太多便宜，但是使诈的盘外招却层出不穷，悔棋不说，还偷换棋子，还大言不惭什么兵不厌诈，真是气煞了小夫子郑经。
……
依旧是江柳郎在做饭，但这次多了个心灵手巧的灵儿帮忙，其余三个一个调息修养，一个晒着太阳喝小酒，还有一个在溪边的浅滩上捡石头，仿佛已经忘了刚刚输棋的不快了。
不多时，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江柳郎和灵儿去叫其他三人吃饭，老人和孙抱朴应声而来，郑经却在溪边流连忘返，灵儿叫了他几遍，郑经还是只在嘴上回应着，但依旧俯下身子在溪边摸索着什么。
灵儿只好走过去把他带回来，正在埋头苦干的郑经专注到连自己姐姐走到身后都没发现，被吓了一跳，刚捡到手里的石头差点又给扔回去。
“哎呀，姐姐，你吓我一跳，我这千辛万苦捡的石头差点又丢回去啦。”郑经有些撒娇道。
“好好好，是姐姐错了，该吃饭了叫你半天你也不过来，我就只好过来了，没想到你这么专注。来给姐姐看看你捡的石头，我看看是什么样子的好看石头才能把我的宝贝弟弟给迷成这个样子。”灵儿笑道。
郑经摊开手掌，几块有些湿漉漉的小石头安静的躺在郑经手心之中，灵儿捏起白色的一枚，对着太阳看了看，发现这石子晶莹透亮，在阳光照射下煞是好看。
“是挺好看的，你捡这些石头是要干嘛呀？”灵儿问郑经。
郑经挠头一笑道：“嘿嘿，姐，我想给自己做一副围棋，这石头打磨后用来做棋子挺合适的。”
“好好好，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叫上你柳郎哥哥一起来捡，反正师父说了我们不急着赶路。”灵儿说道。
郑经点头，表示同意，跟着姐姐回去的路上还不忘把自己刚刚捡到的石头给收好。
虽然是出门在外，但感谢郑屠给带来的那座“小山”，饭食还是很丰盛的，加上灵儿的厨艺并不比少年差，这饭菜让众人吃的津津有味。
老人又拿出一壶酒，准备再喝上几口，一旁的江柳郎干咳了几声，老人心领神会，只好默默的把酒壶收了起来。
江柳郎给老人夹了些青菜，便继续吃饭。
一旁的郑经看众人都在默默吃饭，耐不住了，开口道：“老头儿，咱们要去哪啊，还有我爹说你很厉害，准备教我点啥东西，说来听听，跟你说哈，我郑经可不是那好糊弄的人啊。”
郑经对陈酆都向来没啥好感，甚至有时会有些惧怕，所以言语上也就有些放纵。
这次郑经拜老人为师，完全是他那屠户老爹的要求，另外他最亲近的姐姐要去，江柳郎也走了，他自己一个人不得在镇上闷死啊，也就只好跟着来了。
听闻此言，不仅三人一愣，陈酆都都差点被噎住，这小娃儿刚刚听自己什么，老头儿，自己有这么老嘛？
但转念一想也对，这十世轮回已历九轮，自己少说也有好几百岁了，对只有几十年寿数的寻常人而言，的确是是个足够老的糟老头子了。
但是这臭小子不可原谅，哪有徒弟对自己师父这么说话的，想到这里，陈酆都没好气道：“听你刚才讲话，怕是得先学学礼。”
说着，心念一动，郑经就鬼使神差地仰倒过去，四脚朝天，饭碗被盖在脸上，好不狼狈。
灵儿见状，要去扶起弟弟郑经，但陈酆都拦住了她，并且饶有深意地说道：“这臭小子都多大了，该学会摔倒了，自己爬起来喽。”
灵儿只好坐下，但那担心溢于言表，忙不迭又想向陈酆都求情，陈酆都摆摆手道：“小丫头，别担心，我只是小施惩戒，不会伤到他的，你父亲把你俩交给我，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灵儿听闻此言，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又看到了郑经虽然狼狈但倔强地自己爬了起来，乖乖地去重新盛了一碗饭，开始小心翼翼地低头扒饭吃，灵儿才彻底放下心来。
陈酆都本就只是小惩大诫，看在灵儿的面子上也没有再对郑经使手段，对着众人说：“此地距阳平关还有一日的路程，先出关，然后游历一番，再去京都。”
“至于你们想学些什么，我都可以教，你俩自己决定，柳郎呢，我自有安排。”
灵儿问道：“陈爷爷，我要跟你学医术，可以吗？”
老人点头，表示同意。
“我还想接着读书，行吗？”郑经弱弱地问道。
“行。”
江柳郎有些好奇的问：“老爷子，你对我什么安排呀？”
“暂时保密，先把之前传你的吐纳之法和拳架练习好。”
江柳郎闻听此言，也没有不开心，点头称是而已。
总是在山中奔走采药的江柳郎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想要采到自己想要的药材，就必需要一步一步走进深山，甚至是攀援峭壁，别无他途，采药如是，练武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