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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晚清枭臣-> 第37章 进驻虹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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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进驻虹桥
- 咸丰四年腊月廿四小年（1855年2月10日），辰时。
冬日高升，但是却未给人带来丝毫的暖意，身上的棉衣只能阻隔寒风的渗透，湿寒如跗骨之蛆般钻入了人的身体各处。
张王氏正围在孔昭易身边替他抚平棉衣上的翘起部分。
张谨三兄弟则是在低着头仔细检查着腰带上和胸前的弹药包，而后又将背在背上的大砍刀又紧了紧。
张全福蹲在屋檐下，一脸惆怅地看着孔昭易和三个儿子，默默地抽着闷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他家少爷孔家的读书种子居然会被送去团练，还是在小年这个日子，虽说只是去几天，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万一一不小心，他可怎么对得起故去的老爷和夫人？！
张全福想过去求族长收回成命，但是他的大舅哥来传令的时候已经说了，孔昭易的名字已经被报上了团练名单，不去不行，当然，族长也说了只是让孔昭易去长长见识会保障孔昭易的安全，但张全福就是感觉心慌……
“唉……”
面对这一切毫无办法只能接受的张全福郁闷不已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眼越忙事越多的张王氏，有些烦躁地将旱烟熄灭，站起身来说道：“好了！别再忙活了，少爷只是出去一趟，过几天就回来了！你带这么东西也用不上……该出发了！别耽搁时间了！”
张王氏闻言顿时就不乐意了，她攥着手上帽子，没好气地回答道：“唉……谁说用不上的，我收拾的这些东西都是有用的，你看……”
只是没等张王氏说完，张全福就将两包行李用扁担挑了起来走到了院子门口，回头对身后的孔昭易说道：“少爷，该出发了，别让粮队等急了……”
“嗯……”
孔昭易点头答道，转身看了眼张王氏说道，“王婶，我们启程了……”
“唉……少爷，您等会……来，换上这个帽子……”
说着，张王氏就给孔昭易换上了手里的皮帽子。
“嗯……”
孔昭易压了压头上暖和的皮帽子，看着双眼泛红的张王氏说道，“王婶，您别担心，过几天我们就回来，肯定平平安安的……您一大早忙活到现在也累了，外面冷，您就别送了……”
“对啊……娘，您就回去休息吧……”
“对……娘，您就别送了……”
“对，娘，您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张谨三兄弟也都纷纷开口劝道。
张王氏闻言，也是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扶在门沿上看着五人远去的身影，两行清泪滴落在地上……
码头水面上还飘荡着淡淡的白雾，河面上停泊着几艘运粮船，一些老人与妇人挤在码头台阶上，将一个个包袱递给船上的管事说着什么，而管事则是与来人说几句话，接过包袱，写些字，在包袱上贴上一张纸后就交给了身后的船员。
当孔昭易一行人到了码头上就看见了王管家和王管事就站在船头上等着几人。
“大哥，三弟，你们怎么在这……”
张全福挑着行李走上甲板，满是惊喜地问道。
王管家笑着点头说道：“嗯，老张，我这是奉家主之命来给易少爷送行的，至于老三，他是这次钱粮押运的主事……”
而后王管家又看向孔昭易，平静地说道：“易少爷，老爷知道战场上凶险异常，故而特意为您准备了一套绵甲，能防鸟铳，希望您到了上海县后能一直穿着它……”
说着，王管家向一旁的小厮招了招手，小厮就从船舱之中抱出了一個大木箱。
“还有，老爷希望您能把这封信转交给炜老爷，他是大盈乡团练的团练副使……”
王管家将一封信从衣袖中抽出，递给了孔昭易。
“好的，我会的……”
孔昭易将信收下，郑重其事地将其收入胸口处口袋。
此时，小厮也吃力地将木盒抱了过来，王管家将木箱打开，露出了其中灰黑色的皮甲。
“易少爷，这就是绵甲，别看它其貌不扬，但是却金贵着呢！老爷花了好大力气才收到的……以皮革包裹，内衬铁片，见雨不重、霉鬒不烂，鸟铳不能大伤……就是有些重，有二十多斤……您要不要现在试试……”
王管家指着木箱中的绵甲笑着问道。
“这……太贵重了……绵甲我收下了，王伯，麻烦您帮我向族长转达一下谢意……”
孔昭易摸了摸木箱中的绵甲，激动地回答道。虽然孔昭易知道绵甲对洋枪起不了作用，但是他仍旧为孔昭烨这多重爱护手段感激不已。
“至于穿……”
孔昭易刚想婉拒，结果一旁的张全福就激动地说道：“少爷！您就穿上试试吧，这绵甲可比团练里的那些号服强多了……”
“对啊……少爷，您就穿上试试吧……”
一旁的张微也是一脸兴奋地附和道，盯着绵甲看的双眼闪着光。
看着周围几人激动的神情，孔昭易也只能无奈改口，“那就换上看看吧……”
闻言，王管家欣喜地说道：“好！张谨你们几个带易少爷进船舱着甲……”
言罢，几人就簇拥着孔昭易进了船舱。
过了好一会，一个高大威武的甲士便从船舱之中走了出来。
此刻，正在闲聊的张全福一下子就小跑了过去，在孔昭易周身转了一圈，眉开眼笑地站在孔昭易面前，喜不自禁地说道：“少爷！您穿上这身就像那话本里的赵子龙和关云长一般，当真是英武神勇！卓尔不凡！”
“那是当然！少爷就是厉害，穿着这身重甲还能行动自如，要是旁人恐怕连路都走不动了……”
张微一脸骄傲地说道。
“哈哈哈……嗯，看起来这套绵甲非常合身……”
王管家看了一圈也是满意地点头说道，而后他又贴近孔昭易小声地说道：“易少爷，老爷让我转告你……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望您早日归来……”
“嗯……”
孔昭易闻言笑了笑回答道：“好的，我明白，也望王伯帮我转告族长……得之泰然，失之坦然，我必然平安归来……”
“嗯……”
王管家点了点头，看了眼码头，对几人说道，“船要启程了，我和老张就先行下船了……”
言罢，王管家便带着小厮和张全福下了船，站在码头上看着船上的风帆升起。
没多久，将钱粮以及团丁家属寄托的物品全部装上船后，船队便缓缓离开了码头，逆流而上，朝着青浦县县城而去……
午时，船队来到了青浦县县城，在城外的码头上停泊靠岸，一些船工上岸购买午饭。
孔昭易坐在甲板的凳子上一边吃着热馄饨，一边打量着四周，放眼望去，周围基本全都是运粮船，只是船上挂的团练旗不一样，想来都是给上海县的青浦团练运送补给的。
未时，船队正要启航，突然整个码头就躁动起来了。
就见水面上，一队船上挂着的霸气官旗的官船从河面中穿过。
一道惊呼声从孔昭易的身后传来。
“县太爷出县了！”
王管事紧皱着眉头看着逐渐靠近的官船船队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个方向应该是去上海……上海的形势有变……”
孔昭易有些好奇地问道：“王叔，你说这是刘大人……”
“没错……”
王管事小心地指了指官船上那个大大的“刘”字，小声说道：“易少爷，看见那面旗了，挂着这面旗就表明刘大人现在就在船上，而且上次刘大人来孔宅也是乘的这条船……”
孔昭易闻言点了点头，顺着王管事所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那艘船上开着一扇窗，刘郇膏正透过这扇窗看着他，这让孔昭易感到异常心惊，刚想要告诉王管事，但刘郇膏就将窗布放下了。
“易少爷……上海恐怕有惊变，您还打算去吗？”
王管事有些迟疑地问道。
“去！当然要去！”
孔昭易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而后又对王管事缓声说道：“王叔，我们这就启程吧，要不然晚了就进不了军营了……”
王管事闻言，神情异常纠结，过了一会后才下令扬帆前往上海。
船队进入黄浦江顺流而下，而后再转入黄浦江的支流，在浦汇塘的虹桥北岸停靠。
孔昭易站在船头眺望着不远处的军营——有点像是棚户区，外围的建筑就是高低不一的木墙，营地内的住房多为木板与泥土糊在一起的小木屋，看起来异常杂乱，看守营地大门的清兵也是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看见码头上停靠了挂着团练旗号的船队，清兵这才打起了精神，往着营地内跑去。
这个时候，一名站在码头边上的衙役也看见船头上的身穿绵甲孔昭易，他跺了跺脚，连忙小跑了过去，仰望着高大威猛的孔昭易眼中闪过一抹羡慕之色，一看孔昭易那身绵甲，他就知道孔昭易不是他能惹的存在。
衙役拱了拱手，略显恭敬地说道：“这位壮士，我家大人有请……”
“你家大人？敢问你家大人是……”
孔昭易走下船，来到码头上，拱了拱手，小心地问道。
“我家大人是青浦县知县刘大人……壮士请看……”
衙役笑了笑回答道，说着还指了指另一边小码头上那艘挂着“刘”字大旗的官船。
“刘大人……”
孔昭易惊喜地抬头望去，又不着痕迹地塞给衙役一枚银豆子，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知刘大人找小人有何贵干……”
衙役掂了掂手心银豆子的分量，顿时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冷了，也觉得孔昭易这个陌生人亲切了许多，就像他的亲兄弟一般让他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许多心里话：
“壮士无忧，这是天大的好事……我家大人在青浦县南码头见了壮士的威猛英姿，觉得壮士英武不凡，便想对壮士委以重任……壮士这是要青云直上了……”
“哈哈哈……借您吉言……劳烦您再稍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孔昭易大笑着回答道，而后又给衙役微微拱手将一枚银豆子塞入了衙役的手中。
衙役感受着手中的银豆子，喜笑颜开地说道：“壮士你去吧，我在这等着……”
孔昭易上了船，将刘郇膏相召的消息告诉了王管事以及张家兄弟，而后便跟着衙役前往了刘郇膏乘坐的官船。
此时，官船上的衙役正在一箱箱行李搬上码头，看着行李的数量，孔昭易就明白刘郇膏将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要驻守在虹桥的军营里了。
待衙役通报，并给孔昭易搜完身后，孔昭易这才踏上官船，掀开布帘走入了船舱。
“拜见大老爷！”
还没看清船舱里的景象，孔昭易便一头跪倒在地，高声喊道。
“咦~！”
刘郇膏看着跪倒在地的孔昭易发出了惊乎声，他觉得此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嗯……壮士，你站起身来……”
“多谢大老爷！”
孔昭易缓缓站起身来，看见刘郇膏和一位老者正盘坐在茶座上喝茶。
“你……你是……”
当孔昭易站起身后，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刘郇膏也终于看清了孔昭易的面容，他指着孔昭易看了好一会，终于想了起来。
“伱是孔家的……孔昭易……你怎么穿成这样来虹桥了……”
刘郇膏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惊奇地问道，毕竟当初孔昭烨介绍他认识孔昭易的目的，他自然是明白，也知道孔昭易在孔家的地位，按理来说孔昭易应该被孔家保护好，是不该出现在虹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
“是的，大老爷，我正是青浦孔家孔昭易……而我来此，一则是为了了解与小刀会逆匪的恩怨，以全孝道……二则是为报圣上对孔家的恩赐，我孔家累受皇恩，今日平叛为上分忧怎么能少了我们孔家……三则是学生愿效仿班超投笔从戎，成就一番功名……”
孔昭易弯着腰恭敬地回答道。
“好！若是天下读书人都像你这般知恩图报，感念皇恩，天下就太平了！”
刘郇膏听完来龙去脉，捏着胡须大声喝彩道，而后他又关心地问道：“那你的学业怎么办？”
孔昭易微抬着头恭敬地回答道：“禀大人，学生尚可，有望中试……并且学生揣测一月之内朝廷必平上海逆匪，因此才斗胆请求族长同意我暂时休学一月从戎……此事后回归家中苦读准备童子试……”
“原来如此……”
刘郇膏闻言，平静地点了点头，而后又说道：“我原本想让你当我的亲随护卫，没想到是你，那就算了……不过，你唤我一声世伯，到底是我的晚辈……若是有战事发生，你就到我跟前来……我会通知大盈乡团练的……”
“多谢世伯厚爱！小侄感激不尽！”
对于刘郇膏的提议，孔昭易没有拒绝，而激动得连连拱手致谢，因为在不久后的战争中待在刘郇膏的身边确实比他的原计划安全很多，而且也更有利他的计划实施。
“哈哈哈，举手之劳，无需多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