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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姜国公谋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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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庆安宗十四年,姜国公鼓动齐王反出庆朝,起兵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后在岭南一带被安定侯拦住,双方交战三个月,死伤过半,齐王庶子萧长安突然对外称顺民意讨伐齐王,后迅速控制了青州府,后方局势的突然失控,使得姜国公不得不被迫撤兵赶回青州平息内乱。

对于长达四年的姜国公谋逆案,后世只有寥寥几笔:青州大乱已定,主谋伏诛,另活捉三万一千七百二十三人,移交邢部。

而对于城内粮草断绝死守崂阴关的安定侯却闭口不谈,仿佛这个人完全不存在过一样。

此案到处是疑点,却草草结案,很难让人怀疑其中有鬼。

她私下调查许久,过程四处碰壁,几乎次次失望而归,桃花村那次是她整理沈姑娘遗物时偶然发现的线索,随即连夜赶往,却还是被谢酒抢先了一步。

平时谢酒与她交手总是落于下风,可每每到关键时刻总能先她一步,这一度让她怀疑身边出了内应,所以桃花村那次她谁事先没有告知任何人,而是称病告假后私下孤身前往,却还是被谢酒捷足先登。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该和谢酒好好谈一谈了。

他们或许,一直在查同一件事。

可惜造化弄人,她从桃花村回来后就被派往江南,她去问杨元年原因,他只说是宫里那位的意思,让她照办就是了。

当时安宗情况已经十分糟糕,一半时间都卧床不起,加之杨元年又态度强硬,她只能在离京前托人给谢酒写信,告知他杨元年要对雪妃下手,让他自己抉择,亲情与权力,到底要哪一个。

可惜……她最后什么都没等到,反而因为写信一事被杨元年知晓,回京后被关入水牢,挑断手脚筋,又废去一身功力。她以为自己会死在水牢,杨元年却将她接了出去,把她安置在了南街那座空宅里关了半年禁闭。等她再次接触到外面,就是听闻宫中传出安宗死讯,杨元年则带着家眷南下逃难去。

她成了众矢之的,无奈之下只能找上谢酒,求他救自己一命。

谢酒也如她所料,答应救她,代价就是自己必须对他坦诚相待,言听计从。

“姑娘,这会儿天色很好,不如老奴扶您到外头走走?”

嬷嬷的说话声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拢紧狐裘,望了眼窗外,发现门口侍卫少了一个,点了点头。

王府远离城区,风景也是一等一的好。

“出了远山阁,前面就是暮雪阁了,以前是雪妃所住,后来先帝登基,这儿就空了,先太子多次向先帝讨要这地儿,都被回绝了,直到王爷弱冠,才将这儿赐给王爷作为府邸。”

嬷嬷所说她是知道的,先太子是已故秦王妃所生,谢酒是秦王侧妃顾湘雪所生,而秦王,正是明宗登基前的爵位。

先太子长谢酒七岁,出生在王府,在王府度过了整个童年时光,而谢酒则生于皇宫,对这里并没有多少感情。

皇帝却偏偏将府邸赐给了他,其中用意旁人不得而知。

嬷嬷见她不说话,又自顾自道:“殿下虽然表面话少,但其实这都跟他儿时经历有关,他生于冷宫,不受先帝重视,才养成了这副偏执性子,但他内心还是良善的,姑娘有时间,还是要多与殿下亲近亲近。”

说来说去,还是怕她惧于谢酒威严,不敢与他主动攀谈,从而伤了这位面冷心更冷的王爷的心。

“阿蛮记下了,多谢嬷嬷提醒。”

两人一路走到凉亭,正要歇会儿,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恭迎声。

她扭头一看,发现是半月不见人的谢酒。

他风尘仆仆而来,眉宇间染了些倦意,一开口就让她心冷了半截:“把名单交给我。”

原本偌大的亭子,因为多了个不速之客而瞬间显得拥挤起来。

“王爷问错人了吧?千面名单该向沈家掌家人要才对,我虽也姓沈,可终究是个不被认可的私生女。”她面带微笑,极力控制住想要发颤的尾音。

“别忘了当初你求本王的时候说过的话,把名单交出来。”谢酒来到她面前站定,话里透露出些许威压。

他如此咄咄逼人,换在以前,她早就拔剑了,可现在,她只能一遍遍解释,自己真的没有他想要的名单。

“不愿意交出来也罢,那就跟本王走一趟,有个人,你应该很想见一见。”

他话语未落,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就上前将她拽了起来,嬷嬷本想帮她说几句好话,却被谢酒拦住了,“嬷嬷,勿要与此人走太近,当心引狼入室。”

她站在一旁腹诽,就算引狼入室,也是你谢酒引狼入室。

她被带出了王府,两个月了,她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看着那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气味,心里一阵酸涩。

“你就不好奇,本王带你去见何人?”

谢酒见她一脸若无其事地,忍不住发问。

她闻声看了眼他,本不欲多说什么,但又想起如今自己处境不利,为了不激怒他,让自己雪上加霜,便回道:“瑞王,他这会儿应该在湘州,与扬州相距千里,殿下是要带小人去湘州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谢酒从她嘴里听到湘州两个字时的表情很微妙。

对方冷冷一笑:“想得美,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湘州府通缉榜上的大红人,本王吃饱了撑的带你去湘州找死。”

他说的是顾家灭门案。

沈江月这会儿却提不起精神,说到顾家,她问心有愧,的确无颜面对他们,她也不怪谢酒总是对她冷嘲热讽,这要是换了她,她估计都做不到他这个份上。

“不是谢虔,那还会有谁?”她说完便靠在一旁思考,半天想不出一个人选,干脆直接不猜了,一脸无辜道:“殿下到底要带小人去见谁呀?”

谢酒始终一动不动盯着桌面,被问也不出声,反而抱着双手,靠在一旁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她在心底骂了声娘,也不再多问。

马车出了城,在官道上行了许久,一直到天黑,才行至一个村子前。

下了马车,早有人在村口等候,见谢酒靠近,躬身相迎,她本想跟上去,却被护卫拦了下来。

谢酒和他低声交谈了几句,那人就带着其余人马进村了,一直等周围人全部离开,谢酒才走过来,问她道:“还能不能走?”

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温顺地点了点头,那人便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她没来过这个村子,更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人值得她见,但谢酒问完那一句后就疾步而去,她只能一路小跑跟着他。

“殿下,你走慢一点。”

看着前面那道快消失在视线的身影,她喘着粗气喊他,那人听到声音后果然停了下来,等她追上,又挖苦道:“沈大人如今这副狼狈模样,传出去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她喘得厉害,这并非她有意,而是最近毒发频繁,她实在心力绞竭,加上胃口极差,身体自然也就大不如从前,“让殿下笑话了,小人实在无法,追赶不上,又怕跟丢耽搁殿下大事,不得已才出声叫住殿下。”

谢酒注意到她薄粉的脸颊,额头上渗满细汗,忽然意识到她或许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才道:“你经脉极乱,呼吸偏弱,这可不像是一个寻常女子该有的体征。”

他此话,代表他知道她武功尽失一事了。

“这人和人之间相貌千差万别,高矮胖瘦应有尽有,小人天生体弱,这不奇怪吧?”她讪笑。

“你天生体弱?”谢酒像是听到了什么地狱笑话。

她天生体弱,耍得动几十斤的大刀,让那些闺中女子情何以堪?

“殿下你看,小人现在呼吸紊乱,心跳极快,不宜走动,需要休息,休息。”她说着,拉起袖子把手伸到他面前,示意他不信的话可以查脉搏。

谢酒拍开她的手,转身找了个地方坐下,“一刻钟之后出发。”

“谢殿下。”她似阴谋得逞爽快一笑,找了块大石靠下,就开始闭目休息。

一刻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打个盹的功夫就过去了,谢酒捏了捏眉心,起身摇醒了沉睡的人,见她脸色还是粉扑扑的,不由伸手探了探,发现她是发烧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谢酒那张大脸在眼前,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他按住肩膀,随后一粒药丸就塞了进来。

苦,奇苦。

她瞬间清醒过来,整个口腔都是那该死的苦味,眼泪汪汪看着他。

“有那么苦吗?”谢酒见她皱着眉头,好奇闻了闻摸过药丸的指尖,片刻后厌恶地皱了皱眉,“的确难闻。”他给出评价。

“殿下,有水吗?”空腹吃药,沈江月只感觉一阵反胃,难受得很。

谢酒摇了摇头,村子距离归鹤居才几步路的距离,他怎么可能想到带水,又见她实在难受,只好说道:“你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到归鹤居了。”说完就背着她上路。

沈江月趴在他背上怔了片刻,在脑海里搜索出关于归鹤居的所有信息后,有些犯怵起来:“殿下这是要带小人去见涂神医吗?他不会见小人的,殿下此行,怕是要白跑了。”

这归鹤居主人可是大名鼎鼎的药王谷第五代谷主涂陌居所。

“闭嘴,你杀人妻女,神医自然不会出手救你,练远致在哪里,本王是带你去见他。”

“大理寺卿练远致,他不是死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江月想起半年前在宫宴上发生的事,当时可是安宗亲口告诉她练远致在查案过程中不幸遇害,死无全尸的,如今怎么又在归鹤居?

“他是被人追杀的,跌落山崖后恰好遇到祁止,被救了,此后一直深度昏迷,月前才醒来时,指名要见你。”谢酒走得飞快,却句句都有回应。

被人追杀,沈江月听到这里眼神划过一丝异样,练远致身为大理寺卿,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派人追杀他,这不禁让她想起安宗。

那个表面看似荒淫无道,实则暗藏心机的一代帝王。

经她手的那些冤假错案、无辜亡魂,多少不是为他为了巩固皇位而酿成的。

湘州顾家,就是最典型的一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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