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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严家滩的爱情->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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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 后来就听说，大娃他们几乎是一个队一个队地去发动群众，一天一个批斗会。
一段时间，柳叶子连大娃的人影都见不到。
大娃的事还没有消停，队上又突然来了另外一支队伍，又搞宣传，又开批斗会。
书记又被斗了，这次陪斗的是队上的地主——杜大爷。
才没有几天，又来了一支更大的队伍，这次他们自己带来了批斗的人。据说是县上的某个干部，据说他们要带着这个人到每个生产队去开批斗会。
后来又听说，在镇子上开批斗会的时候，另外一支队伍来给这支队伍借人，暂时借去供批斗之用。这边不给，两支队伍就起了冲突，当街吵起来，后来还动了手。
那个挨斗的就趁乱跑了。
这下，大家都没有了批斗的对象了，两边自然更加埋怨对方，矛盾就更深了，都恨不得把对方赶出镇子。
这时来了第三支队伍，据跑到镇子上看热闹的人回来说的。是钱眼得二妹子带的队。
“二妹好漂亮！好威风！好精神哟！”
这些忍回来的都这样说。
钱眼一听说后，立即赶到了镇子上，没有见到人，他又跟着追了几个镇子，还是没有见到人。后来又听说二妹子他们去了邻县。钱眼又追到邻县，还是没有见到。钱眼很郁闷地回了家。
“见到二妹子了吗？队上回来的人说她风光得很呀。”钱眼老婆有点兴奋，钱眼很疑惑地看了老婆一眼，
“看什么看？”
老婆没好气地道，
“咱们二妹子也在队伍里，谁还敢欺负咱们？你看看大娃子，才多大点的人啦，神气得很，想斗谁就斗谁，一点不认情面。别的不说，这些年，我们对他，对他们家多好呀，他一点不念情，说斗就斗，你和天儿才帮她妈妈做了那么多事。他说斗就斗，还亲自带人上门抓人，大娃子念过你是干爹吗？念过我是干妈吗？他为什么那么神气？不就是在队伍里吗？”
钱眼的老婆话很多，
“这个柳妈也是，她自己的儿子，她也不管管，再六亲不认嘛，也该看看人来嘛。”
“你怎么知道人家柳妈就没有管？”
“她管了吗？她管了你们还会挨斗？”
钱眼答不上来，心里更加郁闷，干脆就出了家门转山算了。
对这个老婆。钱眼一直有些歉疚，结婚这么多年，就没有吃过饱饭，就没有过多少好日子。还几乎是每一两年就要出去逃荒要饭。作为一个男人，他确实没有能力让她和孩子过上好日子。所以平时在家里，他很注意不惹老婆生气，也就是处处让着顺着老婆，久而久之，他就成了耙耳朵。
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生活都够难的了，难道两人还天天吵架才好吗？
家，让她做主，让她说了算又怎么样呢？
钱眼转到了家背后的山坡上，从山坡上又走下来，走过一片田，这是生产队最好的，最大的一片田。按照时令，现在该把田犁一遍，然后放上水，撒上谷种，培育秧苗了。钱眼突然打了个冷颤，书记队长挨批斗，队上连出工的事都已经没有人安排，谁来管这个？没有秧苗，以后拿什么来栽种？没有栽上稻谷，队上拿什么去交公粮？拿什么来分给社员？大家吃什么？难道又逃荒要饭去？
如果……如果其他地方也这样，逃到哪里能够要到吃的呢？
钱眼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想下去。
他呆站了好一会儿，有一个想法突然冒出来了他的二妹子，他的干儿子——那个变化特别大的大娃子，如果他们在的话，一定要请他们想想这个。
我为什么去找二妹子，我是想跟她说点什么的。
钱眼现在很清楚自己想要说的了。
钱眼往对面的山坡走去，在那里可以俯瞰老家的那条河。钱眼刚走上坡，就听到了一阵对话声。
“出工的事，你明天就照常安排起来吧，他们又不是天天来斗咱们。”
“是。”
这是书记和队长的对话。
“他们要斗就等他们斗，他们一走，咱们照常下地干活。”
“是。”
“不过，老书记，万一上面追查下来，说咱们对革命运动阳奉阴违……”
“我来顶。”书记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些娃子，他们热闹了，屁股一拍，走了，咱们严家滩，几千号人还要吃饭呀……”
钱眼转了个方向，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们。
他向柳叶子家那个方向走去。往柳叶子方向走，几乎成了下意识得习惯。这些年，他每天都要去柳叶子家呀。钱眼爬到了坡上，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柳叶子家，钱眼想是不是该去跟柳叶子说点什么？钱眼犯了难。说批斗的事情，说大娃的事情?说他刚刚想到的？听到的？
钱眼在山坡上坐了下来，一直到天黑，他看到柳叶子家亮灯了，他又听到公社的高音喇叭在播新闻联播。第一条就是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
“小将们，我代表……来看你们了……”
喇叭里是一阵山呼海啸的声音。钱眼想，二妹子在北京的话也一定会这样狂热地呼喊吧。钱眼想起来了县城火车站的那种喊声。
钱眼想摆脱这阵喊声，他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他看见柳叶子走出了屋子，大概是要抱柴火进屋做饭什么的。柳叶子往这边山头望了望，钱眼断定，柳叶子不一定看见了他，他在黑暗中，可她一定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因为他站了多久，柳叶子就站了多久，他转身走的时候，柳叶子也才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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