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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斗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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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文和牛运强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索玛黑和索玛白。言乐乐的声音已经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二人看到石文,立刻向这边走来。

“主人。”黑白姐妹走到石文身边,低头行礼。

“你们怎么在这里?”石文示意二人坐下。

索玛白说道:“我们回房间看你们不在,就去找了张寻雨助理,知道你们要在这里汇合,就直接赶了过来。”

石文问道:“吴家的事情查到了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查到了。”索玛白说道:“我们去了伯爵府,耽搁了时间。”

石文惊道:“伯爵府?”

“吴大伯是伯爵,一等白狼伯。”言乐乐说道:“双塔城西边那座白狼山和周围十几个村镇,都是吴家的封地。”

索玛白说道:“不仅吴家,我们也去了张家。”

“张家?”言乐乐问道:“张大毛?”

索玛白说道:“是,张大毛是外号,他名叫张锡汉,是白狼河的河运使,爵位是三等金香伯。”

“金香伯?”言乐乐奇道:“云国现有六十八位伯爵,我怎么不知道有个金香伯?”

索玛白说道:“张锡汉原本没有爵位,上个月才刚刚获封。因白狼河漕运有功,他的官职从五品漕运使升为四品河运使,并被直接赐封为伯爵。”

“白狼河漕运?”言乐乐问道:“白狼河西起双塔城,东至云都,全长不足千里。沿途尽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白狼河漕运使不过就是个清闲的太平官,能有什么功劳?”

索玛白说道:“近几年,白狼河漕运每年都会向云都运送三万吨稻米,而且品质极佳。”

“这怎么可能?”言乐乐说道:“西林郡农业并不发达,粮食主要来源于河西郡和北原郡。双塔城周边的农田虽然不少,但每年的粮食产量也不过是十几万吨。双塔城是云国最繁华的城市,人口比云都还多。这十几万吨粮食,还不够双塔城吃的,哪有多余的运去云都。”

索玛白说道:“十年前,张家在白狼河中段建设村落,收容难民,伐林造田,种植稻谷。直至今日,已有良田几十万亩。”

“几十万亩?这么多!”言乐乐惊道:“一个村落怎么能种的过来?”

“不只一个村落。”索玛白说道:“张家一共建成村落十六个,合称为三柳乡。张锡汉被封为伯爵后,三柳乡被赐为他的封地。”

“哦?这张锡汉倒是有些本事。”言乐乐说道:“收容难民,开荒产粮,这些都是好事啊,他怎么会得了‘张大毛’这么难听的外号?”

索玛白说道:“张锡汉是因为毛发浓密,所以才得了这个外号。只是朋友之间叫着玩的,并没有恶意。据说,这个外号还是白狼伯给起的。”

言乐乐颇为意外,笑道:“这倒是挺有意思,张锡汉和吴大伯还是朋友关系?那为什么吴大伯会因为张锡汉生气?”

索玛白说道:“因为逼婚。”

“逼婚?”言乐乐直起上身,惊讶得站了起来。

“乐乐,”石文说道:“还是让她们把昨晚的经历和发现,从头至尾完整地讲一遍吧。”他伸手将言乐乐拽回到椅子上,又对黑白姐妹说道:“你们先去柜台买两杯咖啡尝尝,味道很好。”

“等等!”言乐乐立刻出声阻止,从包里拿出两瓶水递给黑白姐妹,说道:“想喝咖啡明天再来吧,这东西有提神的作用,喝了之后会影响睡眠。你们昨晚一宿没睡,一会儿回客房去补觉吧,还是先不要喝咖啡了。”

石文说道:“那就明天再来喝,快说说你们都查到了什么,然后回去补觉。”

“是。”索玛白应了一声,开始讲述昨晚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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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黑白姐妹离开竞技塔后,决定先去吴府的后街看看。吴家是伯爵,高门大户,就算是发生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很容易成为周边百姓日常聊天的话题。吴海山气成那个样子,显然是家中出了大事。只要不是见不得光的隐秘,必然早就经由府中下人的口传了出去。

黑白姐妹扮成来双塔城游玩的旅人,很快就在吴府后街的茶馆里打探到了吴家小姐的事情。原来,金香伯张锡汉想要与白狼伯吴海山结亲,但吴海山不同意。黑白姐妹在茶馆里待了没多久,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吴海山是祖传的家业,经营着王国大竞技场中的商铺。

竞技塔建成后,吴家先祖一掷千金,将塔内五层商铺的管理权全部买下,就此在双塔城扎稳了根基。吴家的生计在老百姓眼中,就是收租的。但收租也是一门学问,并不简单。只有在合适的位置开设合适的店铺,并采用合适的经营手段,才能让商铺的整体收益最大化。

经过几百年的经验积累,吴家自有一本生意经。王国大竞技场中的商铺,原本只是塔内客房的配套设施。但经过吴家一代又一代的精心管理,来商铺消费的游客日益增多。发展到现在,竞技塔的商铺售卖利润几乎已经和比赛门票收入差不多了。只要竞技塔不倒,吴家就是捧着金饭碗。

王国大竞技场是国家资产,吴家拥有的只是经营管理的权利。吴家是需要向朝廷交纳税金的,数额是总利润的五成。只要能年年正常交税,便是经营有功。所以,虽然云国爵位不世袭,但吴家历代家主都会被封个爵位。吴海山的父亲早逝,他二十岁时就接任了家业,成为吴家的家主。他将商铺经营得很好,每年向朝廷交纳的税金远远高出他父亲经营时的数额,很快被封了伯爵。

张锡汉和吴海山不同,他几乎是白手起家。

张锡汉原本只是白狼河的一个河运监,因顶撞上司,被调任为漕运使。在官阶上,他这是升了一级。但白狼河漕运是个清水衙门,只有几条破船,除了薪俸再无油水,漕运使远没有河运监赚得多。他毫无疑问是遭到上司的报复,明升暗贬。

张锡汉家境一般,没有钱财疏通关系,也不认识什么权贵。人们都以为,他只能平庸地度完余生。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张锡汉怀揣三百金币,在双塔城中一夜豪赌。待到天亮时,三百变成了五十万。

张锡汉官阶六品,月薪只有七十金币。五十万金币,是他十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这些钱,足够他在城里买处豪宅,锦衣玉食,过上轻松惬意的生活。然而,再次出乎人们的意料,张锡汉用十万金币在郡督府换了一纸批文。然后用四十万金币购买物资、雇佣工人,在白狼河岸边的树林里伐木盖房,兴建村落。

当时正是第三次人魔大战结束不久,很多云国边境附近的百姓流离失所,成为了难民。张锡汉来到双塔城外的难民营,贴出了一张简短有力的招人告示:开荒种田,包吃包住,免租三年。

很多人不理解张锡汉的举动,认为他是个疯子,但张锡汉用事实打了这些人的脸。十年后,一个村子衍生成了十几个村子,几十户发展成了几千户,不到百亩的土地扩张成了几十万亩良田。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中,就这样诞生了一个稻米之乡——三柳乡。

双塔城所需的粮食,一半来自城郊农田,另一半要从北原郡购入。三柳乡在自给自足后,将剩下的稻米卖到了双塔城。随着三柳乡的发展,没用几年,双塔城就再也不用从北原郡购入稻米。三柳乡的稻米在供给双塔城后还有富余,张锡汉决定运往云都。他是白狼河的漕运使,造船运粮顺理成章。

三柳乡的稻米品质极佳,煮熟之后会散发出淡淡香气,很快就被送入了皇宫,深得皇帝和皇太后的喜爱。皇帝得知了张锡汉收容难民、伐林开荒的事情,龙颜大悦,立即亲自召见。金殿之上,皇帝写下“稻金米香”四个大字,将三柳乡的稻米赐名为金香米,将张锡汉封为金香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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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塔城近半数的粮食都由三柳乡供给,张锡汉在城里的地位远远高过了他的漕运使身份。早在封爵之前,他就已经进入了双塔城的顶流圈层,与丁非、吴海山成为了朋友。张锡汉有个儿子叫张迪,和吴海山的女儿吴怡曼年纪相仿,经常在一起玩。丁非曾经提议让张吴两家结亲,张锡汉和吴海山都只是笑笑,谁也没有当真。原因很简单——吴家乃是世代贵族,而张锡汉身无爵位,只是一个六品芝麻官,两家的地位相差悬殊。

时光飞逝,去年夏天,吴怡曼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张迪十九岁,从河西战技学院毕业,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做事。张迪回到双塔城后,吴怡曼就经常与他结伴出游。从白狼山到三柳乡,出双入对。郎有情,妾有意,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但张吴两家却都没有什么动静,就这样又过了一年。

关于张吴两家联姻之事,双塔城百姓中流传着一种说法——吴海山是个开明之人,她不嫁女儿,并不是因为两家地位相差悬殊,而是因为香火传承。

吴海山膝下无子,只有吴怡曼一个女儿。虽然以他现在的年纪,不是没有再生个儿子的可能。但如果真的再无子嗣,那吴家的家业就只能交给女儿继承。类似的事情在吴家历代之中也发生过,都是招个赘婿传宗接代,延续吴家香火。但张家的产业越做越大,升官进爵指日可待。张锡汉是个鳏夫,妻子难产而死,他没有再娶,张迪是他的独子。让儿子入赘吴家去延续吴家香火,就会断了张家香火,张锡汉绝对不会答应。

不论是何原因,张吴两家的儿女婚事,就这么一直拖着。直到今年,张锡汉被封为伯爵。他终于有了底气,托丁非向吴海山提亲。没想到,吴海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婚事,理由是女儿不愿意。

女儿不愿意?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张锡汉以为是自己礼数不周,于是找了媒人,备上厚礼,正式到张府提亲。结果,媒人连张府大门都没进去。这一下,张锡汉有些生气了。他平民出身,本来在吴海山面前就有些卑微。现在终于成了伯爵,居然还会遭受这等冷遇。

张锡汉亲自跑到吴府,质问吴海山是不是看不起他。吴海山一脸无奈,只是推说女儿不愿意。可是,张锡汉哪里肯信,他认定了就是吴海山看不起他,甩门而去。

张锡汉回去后,在处理河运公务时注意到,竞技塔商铺的很多货物是经由白狼河从云都运来。他已经升任为河运使,便找了个借口,断了竞技塔商铺货物在白狼河上的运输。

竞技塔内空间有限,城中心区寸土寸金。竞技塔内的很多商铺都没有储货仓库,存货不多,对河运的依赖度很高。河运一断,商铺生意立刻受到影响。吴海山查明是张锡汉搞的鬼,饶是他涵养极好,也被气得在府中骂娘。

丁非得知此事,将吴张二人约到一起,希望能进行调和。没想到,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谁也不肯服软。误会没有解开,反而愈吵愈烈。最后,吴海山提议,以云国古法“斗婚”解决。他是想让张锡汉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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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婚,是云国一种古老的习俗,源自于一个几百年前的民间故事。几百年前的云国,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界限划分还很严格,平民男子几乎是无法与贵族女子结合的。

故事中,有一名平民少年和一名贵族少女相爱了。贵族少女的父母极力反对,把少年关进了监牢。少女威胁父母,如果少年遭遇不幸,她也不活了。贵族只好将少年从监牢中放了出来,拿出一大袋金币,让少年离开,被少年拒绝了。贵族将少年赶出了城市,又将女儿锁在家里,不允许他们见面。但少年没有放弃,他在城市附近的山上住了下来。

每天,少年都会站在山顶向城内张望,寻找少女的身影。少女得知以后,就爬到家中最高的屋顶上挥舞手臂——他们终于看到了对方。此后,无论风吹雨淋,两个人就这样遥望相守,持续了整整一年。他们对爱情的忠贞不渝,感动了城里所有的百姓,也似乎打动了贵族的心。

贵族找到少年,提出了一个挑战:以七天为限,任何想要迎娶贵族少女的人都可以到贵族家中提亲。如果七天内没有人上门提亲,贵族就认可女儿和少年的爱情,并给予少年一场决斗资格。贵族会在城里找来一名战士和少年决斗,如果少年获胜,就可以迎娶贵族的女儿;如果少年落败,就要永远离开这个城市。

少年接受了挑战,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他就是一名战士,而且被誉为百年不遇的天才。他曾经挑战过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强者,但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七天很快就过去了,没有人到贵族家中提亲。少年和贵族少女遥望相守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附近所有的城镇和村落,每个人都知道贵族少女早已心有所属。决斗那天,少年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但他没有想到,贵族找来作为他对手的人,竟然是一名囚犯。

只打了两个回合,少年就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不论是力量还是技巧,他都远远不及对方。但少年没有丝毫畏惧,他一次又一次地倒下,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他的肋骨断了好几根,他的鲜血洒了一地。他知道自己中了贵族的计,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就在他感觉自己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那名囚犯走到了场边,捡起地上的镣铐。

“我知道你的故事,但你不知道我的。”囚犯大声说道:“我是一名冒险者,也是王国竞技场的勇士。我杀死过四十五头高阶魔兽,击败过十三名高阶战士。我获得了无数的金钱和荣耀,但却失去了最重要的……爱情。”

“我深爱的妻子,居然背叛了我!愤怒让我丧失了理智——我杀死了她和她的情夫。”

“我被判处了死刑。我在牢房中悔恨地度过每一天,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然而,女神赐给了我一个重生的机会!如果我能在这场决斗中战胜你,我将重获自由。”

“但是,我不能!”囚犯高声呼喊道:“爱情,是不可战胜的!它是世上唯一比生命和自由更有价值的存在!”

“你是真正的强者!你的强大没有人可以击败!”

“我认输!”囚犯为自己重新戴上镣铐,转身面对贵族。他的声音沉稳而平和,毫不犹豫地说道:“为了守护这份伟大的爱情,我愿意走上绞架。”

故事的结局有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贵族深受感动,让女儿嫁给了少年。另一个版本是,贵族想要杀死重伤的少年,却被囚犯救下,然后在贵族少女的帮助下,三人一起逃走了。不论哪种结局,有一点是相同的——爱情是美好的、是值得付出的、是不可战胜的。

故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没有人知道。但人们对美好爱情的渴望,让故事中的决斗变成了一种习俗流传开来。通过决斗来守护爱情,这个习俗就被称为“斗婚”。

后来,这个习俗不再限定于贵族和平民之间,在贵族和贵族之间、以及平民和平民之间也可以进行。如果男方胜了,女方家里就不能再反对亲事。如果女方胜了,男方就不能再向女方家里提亲。

现在的斗婚规则和故事中贵族发起的挑战基本相同,但更改了一个不公平的地方——女方家里找来进行决斗的战士,年龄不能超过男方。斗婚并没有法律效力,但从没有人违背斗婚的结果——人都是要脸面的,尤其是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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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吴两家斗婚之事,很快在双塔城里传的尽人皆知。人们都认为张锡汉是气昏了头,因为他几乎不可能赢下决斗。丁非管理着竞技场,他是吴海山的妹夫。只要吴海山开口,竞技场里的选手必然是随便他挑。张锡汉的儿子张迪今年二十岁,吴海山只能找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作为他的对手。但竞技场里有几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实力超群,已经成为了银将。虽然张迪修炼了斗气,而且资质不差,在河西战技学院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但他并非战技天才,与竞技场里的银将相比,差着一大截。

事关脸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按照斗婚的规则,吴府贴出了招亲告示。七天过去,一个到吴府提亲的都没有。全城的人都知道张家的儿子和吴家的女儿是两情相悦,两家的斗婚本来就有些莫名其妙。再说,两边都是伯爵。就算想横刀夺爱,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决斗的日子很快订了下来,地点就在竞技塔。按照斗婚规则,决斗要公开进行。这场决斗受到全城瞩目,丁非担心有宵小之徒混进赛场闹事,也为了让张吴两家的矛盾还有调和的余地,不想让太多的人来观战。于是,他想到一个办法——卖观战票,票价五百金币。他本以为没有多少人会花这么多钱来看一场闹剧,结果没想到,仅仅一天,就卖掉了一千多张票。

这可是两家伯爵的斗婚,能出一百金币看比赛的人,哪会在乎多出四百金币看个百年难遇的热闹?

丁非无奈,只能劝吴海山带着女儿吴怡曼去张府再解释一次,取消这场决斗。张锡汉不信吴海山的话,但吴怡曼的话他总该相信吧?

可没想到,张锡汉却认为吴怡曼是受到父亲胁迫,说了违心话。吴海山带着女儿来到张府时,张迪也在场。吴怡曼那句“我不愿意嫁给你”说得倒是冷冰冰,但她目光中流露出的情愫,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陪着吴海山一同前往张府的几位朋友,也发觉了吴怡曼的口不对心,甚至有人试探着问吴海山,是不是真的胁迫了女儿。

张锡汉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一旁推波助澜,搞得吴海山就像是个伪善的小人。吴家对名声看得极重,一向脾气很好的吴海山勃然大怒,拽着女儿拂袖而去。

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石文等人在丁非的办公室里遇到了吴海山和吴怡曼,正是他们父女二人刚从张府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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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玛白将昨晚在茶馆打探到的事情,包括斗婚的习俗,全部讲了出来。张吴两家的争端,在双塔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去茶馆里坐上一会儿,就能听到有人提起。

“哦,原来是这样。”言乐乐笑道:“我知道为什么丁叔要瞒着我了。”

“为什么?”石文和牛运强异口同声。

“他是怕我跑去把张迪的腿打折。”言乐乐说道:“五年前,我在曼曼家住了一段时间。那个叫张迪的,来找过曼曼几次。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看他两只眼睛贼溜溜地盯着曼曼看,以为他不怀好意。我就抄起手中的棍子,打了他一下……打在了他的小腿上,骨折了。”

看到石文和牛运强都瞪着眼,言乐乐嗔道:“这也不能怪我啊,我又不认识他。再说,谁知道他那么不抗打!”

石文心想:就算你打折别人的腿并不是有意的,但为什么你手里会有一根棍子?五年前,你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儿,你平时都在玩些什么……

牛运强问道:“那现在呢?你不会是真的想再去把他的腿打折吧?”

“哼!”言乐乐说道:“他要是敢欺负曼曼,我当然要去打折他的腿!”

牛运强一缩脖子,想再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言乐乐说道:“可刚才听了白姐的话,我觉得这件事很不对劲。昨天见到曼曼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遇到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绝对不会只是斗婚这么简单。”

“嗯,我也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石文说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个吴大伯,当知道言爷爷在这里时,他似乎很高兴。”

言乐乐傲然道:“吴大伯当然会高兴啊,如果我爷爷出面,那个张锡汉只能乖乖听话!”

石文说道:“但奇怪的是,那个吴怡曼,却没有表现出高兴,似乎还有些紧张。”

“有么?”言乐乐歪着头回想了一下,惊道:“啊!确实!”

石文说道:“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恐怕还有隐情。最好……能直接找吴怡曼聊聊。”

言乐乐叹了口气,说道:“丁叔说,曼曼现在把自己锁在家里,谁也不见。”

“白姐!”石文眼睛一亮,问道:“你刚才说,你们去了吴府?”

“是。”索玛白说道:“听来的消息未必完全可信,所以我们就潜入了吴府。”

石文问道:“你们见到吴怡曼了么?”

“见到了。”索玛白说道:“吴小姐不在房中,而是在花园的凉亭里。她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手中拿着一个绿色的玉坠,坐在那里发呆。”

“啊!”言乐乐问道:“是不是一个心形的玉坠,上面雕刻着一个麦穗?”

索玛白说道:“凉亭周围有几名护卫,我们不敢靠得太近,没有看清。”

“一定是!”言乐乐说道:“我知道那个玉坠,那是张迪送给曼曼的!”

索玛白说道:“过了很久,吴小姐还是在那里发呆。我们就离开了花园,找到了吴小姐的闺房。但门窗处都有护卫把守,没有机会潜入。我们只好离开了吴府,决定再去张府看看。”

“张府内的护卫很少,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张公子,他正在院子里练功。”

“我们潜入张公子的居室,看到桌子上堆着很多信件,全都是吴小姐写给他的。日期是四年前到一年前之间,收信地址是河西战技学院。我们看了几封信,内容都是一些日常琐事,以及一些表达思念的言语。很多信纸已经卷了边,说明这些信件被反复看过很多次。”

“果然!”言乐乐皱眉道:“他们两个是互相喜欢对方的!”

石文问道:“还发现了什么?”

索玛白答道:“张公子的居室里,除了这些信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东西。”

石文说道:“这样看来,吴怡曼和这个张迪的确是两情相悦。”

索玛白说道:“城里的大部分百姓都认为吴小姐不想嫁给张公子,只有少数人认为吴小姐受到了父亲的胁迫。可我们看到吴小姐和张公子的情况后,很明显排除了第一种可能。所以,我们怀疑吴小姐是真的受到了父亲的胁迫。”

“不,”言乐乐摇摇头,说道:“吴大伯的为人我很清楚,如果他不想让曼曼嫁到张家,他会直接说,不会拿曼曼做借口。”

“那可不一定,”牛运强说道:“我妈就总拿我做借口。上街买菜的时候,有人向她推销她不想买的菜,她就说我不爱吃。”

“吃,吃,你就知道吃!”言乐乐说道:“那是一回事么!”

牛运强一脸不服,说道:“可是现在很明显啊,吴怡曼是愿意嫁给那个张迪的!”

石文摆摆手,说道:“我们做个假设——假设是吴大伯不同意吴怡曼出嫁,那他为什么不同意?难道真的是因为吴家的香火问题?”

“不是,”言乐乐摇头,缓缓说道:“都已经斗婚了,那就不是香火问题了。”

牛运强问道:“为什么?”

“因为,”言乐乐说道:“按照斗婚习俗,如果男方赢得决斗,是要入赘到女方家的。”

“那就奇怪了。”石文说道:“既然张锡汉同意斗婚,就说明并不在乎儿子入赘到吴家,吴家不用担心香火问题。吴家和张家都是伯爵,门当户对,吴怡曼和张迪又情投意合。吴家招亲七日,没有人上门提亲,说明吴大伯对女儿的婚事也没有其他安排。在这种情况下,吴大伯没有理由反对这门婚事啊!”

“我不行了,”牛运强趴到桌上,嘟囔道:“我头晕。”

“我也晕。”言乐乐也趴到桌上。

石文心中也很迷糊,突然看到索玛白似乎还有话要说,问道:“你们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

索玛白说道:“我们的确还找到了一些东西,但应该和这件事没有什么关系。”

“哦?”牛运强和言乐乐坐了起来,同时问道:“什么东西?”

索玛白说道:“我们在准备离开张府的时候,看到有一间屋里亮着灯,我就溜进去看了看。”

“那屋子不大,只摆了一张床和一套桌椅。有个人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他手中握着一本书,搭在身边的床褥上。我拿起那本书一看,原来是账本。上面记着收租情况,一笔一笔,写得工工整整。”

“我蹲在床脚,刚看了两行,那人突然醒了。我赶紧将账本放在地上,然后藏到了床底下。那人醒来后,捡起账本,没有再回去睡觉,而是叫人送了酒菜进来。仆人称呼他为老爷,原来他就是金香伯张锡汉。他坐在桌旁喝着闷酒,翻看账本直到天亮。我只好在床底下一直躲着,等他走后才离开。”

石文“哦”了一声,这才明白为什么黑白二人去了这么久。

听索玛白说完,三人都有些失望。以张锡汉的身份,他查看账本,实为寻常之事。

“主人,”索玛白把一张纸放到桌上展开,说道:“这是我在账本上看到的那两行字。”

石文向纸上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孙长有,二丁,一千八百石。

刘天,一丁,九百石。

石文问道:“这个‘丁’是什么意思?”

“这是农民交租的账目,”言乐乐说道:“‘丁’指的是种地的农民,‘一丁’就是说家里有一个人种地,‘二丁’就是两个。农民交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按耕地面积交租,叫做‘亩租’;另一种是按种地人数交租,叫做‘丁租’。一般来说,人多田少的地方收亩租,人少田多的地方收丁租。”

“那后面写的就是交租数额了?”石文若有所思,问道:“一石是多少斤?”

言乐乐说道:“石不是重量单位,而是容量单位,一石稻米大约重一百斤。”

“一百斤?”石文一脸疑惑,说道:“那九百石就是九万斤?”

“没错。”言乐乐说道:“这账目的意思就是:孙长有家里有两个人种地,要交租十八万斤粮食;刘天家里有一个人种地,要交租九万斤粮食。”

石文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可能!”

牛运强问道:“什么不可能?”

“西沙镇外就有稻田。”石文说道:“我没见过水稻,有些好奇,特意去稻田里逛了逛,还和一个在田里干活儿的爷爷聊了很多。那个爷爷告诉我,西沙镇外的稻田,一亩地能收八百斤粮食。他还说,河西河东两郡的水稻产量是全国最高的,能达到亩产一千斤。”

“亩产只有一千斤?”言乐乐发现了问题。

石文点点头,说道:“咱们就按亩产一千斤计算,九万斤粮食就需要种九十亩地,这还只是交租的量。农民如果想维持生活,自己也得留下一些粮食,也就是说需要种更多的地。”

言乐乐说道:“我国重视农业发展,鼓励拓荒,农业税很低。如果交纳丁租,不论是官田还是封地,只有当农民的余粮不低于一万斤时,才允许交租高于收成的一半。按亩产一千斤计算,一万斤是十亩地的产量。”

石文说道:“这就是说,三柳乡的农民,一个人至少要种一百亩地。”

牛运强还是没想明白,问道:“那又怎样?”

“你知道一百亩地有多大么?”言乐乐说道:“一个人是种不了一百亩地的。就算有牛有犁,一个人最多也只能种五十亩。刚才我就有些奇怪,如果三柳乡有几十万亩耕地,就靠那几千名难民,怎么能种的过来?”

“张家……”石文指着纸上那两行字,缓缓说道:“一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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