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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幻侠小说 -> 瑟尔德-> 第四章 白色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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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白色星光
- 夏明之说出了同一句话，一字不差。
这一次，石青虎转念极快。他抽回银枪杵在地上，卸掉水盾反激之力，立刻抬头向天上看去——似曾相识的一幕映入眼帘。
半空中，一枚熊熊燃烧、拖着火焰长尾的大陨石，正朝这里坠落。目测其大小，居然更在第一枚陨石之上！
夏明之说道：“还有不到一分钟，不知你这‘弑神枪’能打到第几段？”
石青虎将目光从空中收回，没有去看夏明之，而是凝视着自己手中的银枪。
“你故意激我动手……”
“确保你不会打出第十四段！”
“你喝恢复药剂……”
“正是为了维持这块陨石不落！”
“你为何……”
“若不杀你，我怎能活着离开！”
胜券在握，夏明之毫不隐瞒。二人快问快答，短短六句话，已经解释了一切。
原来，夏明之吟唱的“火陨”魔法，陨石不是分成了两块，而是三块。这最大的一块，居然留在了最后，作为最终的杀招！
“弑神枪”第十三段为超阶战技，“火陨”为超阶魔法，二者威力相当。但枪技属火，攻击方式为轰击，破坏特性是爆炸。诸如“土盾”、“陨石”之类的土系魔法，均被枪技克制。“火陨”是土系火系的融合魔法，在很大程度上也会被枪技克制。
夏明之清楚，自己吟唱“火陨”魔法，如果集中全部法力只制造出一块威力最大的陨石，极有可能会被石青虎的“弑神枪”击溃。到那时，自己法力所剩无几，只能引颈待戮。唯一的取胜之道，就是分散法力，制造出两块威力较小的陨石，用其中一块陨石作为诱饵，消耗掉“弑神枪”的攻击，再用另一块陨石制胜。
但夏明之并不能确定，石青虎是否真的如传言所说，只能打出“弑神枪”第十三段，而不能继续打出第十四段。
夏明之用水灵石制造出的水盾，乃是高阶上位魔法。他精于谋略，比一般人更加了解技法相克的利害关系。水系防御魔法的特性为缓冲，惧怕刀系战技的斩击，但却能很好地抵抗枪系战技的轰击。就算石青虎能打出“弑神枪”第十四段，也很难击破高阶上位的水盾。
所以，夏明之要激怒石青虎，让对方在击碎第一块陨石后，出手攻击自己。这样，就算石青虎能接着打出“弑神枪”第十四段，也会消耗在水盾上，从而无法去击碎另一块陨石。
但石青虎身经百战，绝非鲁莽之辈，要怎样才能激怒他呢？夏明之看着不远处的溪湖村，心中有了主意。
夏明之吟唱“火陨”魔法时，分散法力制造出大中小三块陨石。中陨石作为诱饵，用于消耗“弑神枪”第十三段攻击；小陨石摧毁溪湖村，以此激怒石青虎去攻击水盾，消耗掉他有可能打出的“弑神枪”第十四段攻击；大陨石藏于高空，作为最后一击。如此，既可完成委托，又能击杀强敌。在吟唱完魔法后，夏明之喝恢复药剂补充法力，就是为了能维持住大陨石在空中暂时不坠落。
但石青虎在看到溪湖村被毁之后，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并未立刻发动攻击，确实出乎夏明之的意料之外。于是，夏明之以挑衅的语气，说出“你杀不了我”这样的话。石青虎按捺不住，用“破空枪”发动了攻击。夏明之终于确定了石青虎不能继续打出“弑神枪”第十四段，这才放心让大陨石坠下。虽然因为分散法力去制作另外两块陨石，使得这块大陨石的威力减半，但石青虎仅凭高阶枪技是绝对无法与之抗衡的。夏明之并不担心石青虎会使用其他超阶枪技，因为超阶战技无一例外全都需要蓄力，就算石青虎还有足够的力气，也没有足够的时间。
今日狭路相逢，既然夏明之知道自己魔法被对方战技克制，为何不选择退避呢？因为，夏明之心里很清楚，石青虎是不会放他走的。
夏明之一生作恶多端，在力国还稍有收敛，但在云国、兴国及其他诸小国却肆无忌惮，罪行累累。正邪不两立，就算是无冤无仇，石青虎见了夏明之也必然是诛之而后快。更何况夏明之此行正是来杀石青虎的外甥，石青虎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夏明之知道，今日自己若想活着离开，就必须杀掉石青虎。在见到石青虎从火焰中现身时，他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缓缓踱步靠近石青虎，说话也慢慢悠悠，但脑中却在飞速思考，想出了这“陨石三分”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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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多想，石青虎也知道此刻形势严峻：这枚大陨石坠落下来，自己仓促应对，即便不死也会重伤，而后必遭夏明之毒手。陨石肯定已经锁定自己为目标，躲是躲不掉的。现在最佳的应对之法，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离夏明之越远越好。若自己拼命催动斗气，半分钟的时间可以跑出去十多里。夏明之此时法力所剩无几，无法频繁使用位移魔法。法师体能较弱，这十多里路，他徒步寻过来只怕需要将近一个小时。先前两枚陨石，一爆一坠，声势巨大，军方应该已经派人前来探查。云国草原繁茂，畜牧发达，军马多为千里良驹。吉山城距此不足百里，若骑马过来，应该能够赶在夏明之之前找到自己。
短短几秒，石青虎已拿定主意。他辨准方位，手中银枪一紧，便准备向南方奔去。
“那孩子没死。”夏明之突然说了一句。
石青虎催动斗气，正要狂奔，听到夏明之的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呵呵呵呵……”夏明之说道：“小孩子嘛，遇到烟花总会多看一会儿。”
石青虎脑中立刻浮现出他在半空中看到的画面：那个小男孩已经快跑到村口了，但却被空中陨石爆裂的情景吸引，停下脚步抬头向天上张望。
难道这孩子因此躲过一劫？
石青虎对那个小男孩的印象很深刻，他自夏明之“火柱”魔法中救下那个孩子时，就觉得那孩子很特别。当时自己周身充斥着澎湃的斗气，虽然肉眼看不见，但那孩子就在自己怀中，必定有所感知。斗气即为杀气，二者虽有所不同，但本质相近。自己的斗气已经修炼至超阶，若是普通人接触到，或心慌，或战栗，甚至可能会昏厥。但那孩子居然安稳地趴在自己怀中，全无惧意。自己让他回村子去时，他居然还向自己施了一礼，对企图烧死他的夏明之，甚至问都不问一句、看都没看一眼。如此坚忍果决，很难想象他只是一个偏僻山村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那小男孩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年龄，石青虎当时就想过，他会不会就是自己遗失多年的外甥。只是强敌当前，无暇他顾。仓促之间，没能看清那孩子的容貌。石青虎让小男孩先回村子去，本想等击杀夏明之后，再去村里找那孩子问个清楚。却不想夏明之诡计多端，一枚陨石将溪湖村摧毁殆尽。石青虎痛悔万分，本已希望破灭，此时却听夏明之说那孩子没死，他心中有三分疑惑，更有七分惊喜。
只是这惊喜稍纵即逝，石青虎便想到了一个问题：夏明之为何要提到这个孩子？待我跑远后，他去杀了便是，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这个孩子没死呢？此刻自己分秒必争，难道他又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看，他来了。”夏明之抬手指向石青虎身后。
石青虎不假思索，立刻回过头去，果然看到刚才那个小男孩正在朝这边跑来。小男孩跑得很快，但步伐稳健，全然没有逃命的慌张。
这孩子果然与众不同！
石青虎见小男孩没死，心中大喜，同时心念闪动：立刻抱上这孩子离开！将他带到远离夏明之的地方放下，自己再跑到别处迎击陨石……
陨石？
石青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回头，怒视夏明之。
“没错，这块陨石锁定的目标，正是那孩子。”不待石青虎开口，夏明之竖起一根手指，指向天空。
卑鄙！石青虎在心中暗骂。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夏明之最后一块作为杀手锏的陨石，锁定的目标并不是石青虎，而居然是那个小男孩。别说这孩子很有可能就是石青虎的外甥，就算非亲非故，他也不可能为了自己活命而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惨死。很显然，石青虎被逼入绝境后会选择逃跑，也在夏明之意料之中。夏明之既然谋划要杀掉石青虎，又怎会给他逃跑的机会！
“‘十步一谋’、‘十步一谋’……我看应该是‘一步十谋’才对。”石青虎将双眼闭上，呢喃了一句，又将双眼睁开，提高音量说道：“只不过，终究有些事情你是谋划不到的。”
慌乱、焦急、愤怒、猜疑……这些刚才还能在石青虎眼中看到的负面情绪，就在这一闭一睁之间，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坚毅。
什么谋划不到？
夏明之眉头微皱，石青虎情绪的突然转变让他有些不安。他知道石青虎不擅使诈，这句话必有所指。未及思考，只见石青虎右手中的银枪猛地倒转过来，左手扶上枪杆，枪头缓缓放低，枪尖指向左脚前方。
这个姿势看着好眼熟啊……
这、这是“弑神枪”第十三段的起手式！
夏明之大惊：难道这“弑神枪”不需要连击蓄力就可以直接打出第十三段？
石青虎目光坚毅，手中枪头已经斜掠而起。侧挥、后抡、上挑，三式连环，正是“弑神枪”第十三段！狂风卷起，枪尖指天！
石青虎低吼一声，周身斗气徒然暴涨！
吼声不止，斗气再暴涨！
再吼！再暴涨！
再吼！再暴涨！
原本需要连击十三段才能积蓄的霸道劲力，在这四声低吼间，已然生成！
轰隆巨响，狂风扑面。夏明之眼前一花，石青虎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两个深深的足印。片刻之后，头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夏明之没有抬头去看，他知道，那是陨石被击碎所发出的声音。这块陨石是他的杀手锏，也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夏明之大脑飞转，思考对策。就在此时，他一眼瞥到了那个小男孩。夏明之抬头看了看石青虎正在坠下的身影，稍待片刻，抬手向小男孩的方向挥去。一团熊熊燃烧的球形火焰在他掌心出现，如炮弹般，呼啸着飞向小男孩。
轰！火球没有命中它瞄准的目标，而是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挡住，四散炸开。
正是自空中折返的石青虎，落在了小男孩面前，用身体挡下了这一发“火球”魔法。他从空中猝然下落，气流在地面反激。身后的小男孩被掀了一个跟头，又向后翻滚了几米远才停了下来，狼狈地趴在地上。
石青虎没有回头去看，也没有因为夏明之的卑鄙行径而愤怒，而是和刚才一样，平静而坚决地注视着夏明之。他胸前的白袍已被火球烧出一个大洞，结实的胸肌显露出来，竟然有几处灼痕。火焰余烬飞溅，几点火星落到地上，引燃了两片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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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之本以为稳操胜券，却不料横生变数，石青虎竟然直接打出了“弑神枪”第十三段。超阶战技居然可以不用蓄力而直接施展，不仅他生平从未见闻，甚至史书都从无记载。但夏明之并未慌乱，他做事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却也不乏应变之能。石青虎直接打出“弑神枪”第十三段冲天而去之时，他就已经开始思考下一步行动。
夏明之坚信，不蓄力而直接使用超阶战技，这种有违常理的特殊手段，绝对会有极强的副作用，只是不清楚到底会对石青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算准石青虎落地的时间，一发火球向那小男孩打去，并非是要杀掉那孩子，而是想试探石青虎的身体状况。他见石青虎竟然是用身体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全然不用斗气防御，心中一喜：石青虎果然受到反噬，很可能已经无法催动斗气使用枪技，甚至有可能已经动弹不得！
但石青虎的姿势，让夏明之感到有些奇怪。石青虎从空中落下，本应屈膝弯腰，以缓冲力道。而此刻他却是双腿直立，双臂舒展，枪尖上指，呈拔地而起之势，就此凝立不动。
这是何意？
夏明之稍加思索，想到了一个令他惊骇的答案：这个姿势，正是“弑神枪”第十三段的终结式！也就是说，它也是“弑神枪”第十四段的起手式！自己猜测石青虎的身体遭到反噬而不能动，只猜对了一半。石青虎的确不能动，但却不是因为动弹不得，而是他不想动。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击碎了陨石，保持着这个姿势从空中坠下，又保持着这个姿势挡下了火球。枪势不变，连击未断！他要承接“弑神枪”第十三段之后打出第十四段！
见到夏明之那一直从容不迫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惊骇之色，石青虎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嘲笑着告诉对方：你猜对了！
只见石青虎双臂一沉，枪尖向前方地上点去。随后身体前跃，撑着银枪跳起，一个前空翻，银枪也跟着在空中向前抡了一周。待到双脚落地，枪头横扫，转至身后，继而上抡，再经头顶劈落身前。然后枪头一抖，双臂自腰间回曳，将枪杆拉向身后。同时单脚后蹬，稳住身形，凝立不动。
“弑神枪”第十四段，枪势已成！
石青虎低吼一声，借助枪势蓄力。
噗！石青虎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随后鼻孔、双眼、双耳也都有血流出，沿着脸颊流下，滴答滴答地掉在地上，瞬间便红了一片。但他丝毫不受影响，口中低吼不断，周身本已充盈之极的斗气再次暴涨！
“弑神枪”第十四段，蓄力完成！
石青虎没有丝毫犹豫，双足双臂同时发力，银枪向夏明之直刺过去。嗤的一声，银枪的枪尖瞬间就突破了水盾，并继续前行。这一枪的威力被水盾化解了一半，去势大缓，但枪尖仍在前行，眼看就可抵上夏明之的胸膛！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团火焰出现在水盾之中。这火焰似乎是由夏明之的身体里钻出来一样，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银枪的枪尖一接触到这层火焰，便仿佛是刺入了无尽的虚空一般，力量被吞噬消弥，再也无法向前刺进分毫。
挡下了这致命一击的火焰，正是夏明之施放的防御魔法：火盾！
夏明之原本很有信心，认为即便石青虎能打出“弑神枪”第十四段，也无法击破高阶水盾。但眼见石青虎力量不断攀升，斗气之强，生平从未见过，不免也有了几分心虚。夏明之此时法力所剩无几，勉强能施放一次防御魔法，且无法长久维持。于是，他便想用位移魔法暂避锋芒。可对方这一击必定凌厉无比，恐怕难以躲开。正纠结间，却看到石青虎竟然七窍流血。
战士在修炼有成之后，全身经脉皆有斗气守护。若七窍流血，那便是全身经脉尽断，很快就会毙命。直至此时，夏明之终于明白，石青虎不蓄力而直接使用超阶战技，竟然是以付出生命为代价。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躲，只需等石青虎自毙即可。于是，夏明之做好准备，等到石青虎一枪刺来之时，立刻施放了防御魔法。他知道自己土盾被克，所以使用了火盾，护住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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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虎见枪尖已破水盾而入，又被火盾阻拦，连催斗气，却再难前进一分一毫。他心头焦急，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力量稍有松懈，银枪便开始被水盾逼退。顷刻间，枪尖已经退到了火盾之外，仍在缓缓后移。
见此情形，夏明之终于松了一口气。距离水盾消散还有些时间，石青虎经脉尽断，全凭斗气支撑。这一击不成，斗气涣散，绝不可能再发起第二击了。
危机已除，夏明之收了火盾，手一翻，一枚火球跃然掌上。只待石青虎斗气涣散，他便会发动致命一击。
“呵呵呵呵……”眼见强敌即将倒下，夏明之笑了出来，嘲讽道：“别白费力气了，用不用我帮你放个‘力量强化’啊？”
力量……强化？
石青虎全力与水盾对抗，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听清楚了这几个字。
力量强化……那是辅助系魔法……
辅助系魔法……那是姐姐最擅长的……
姐姐……
对不起，我没能救到你……
姐姐……
对不起，我没能救到你的孩子……
姐姐……
就在绝望之际，石青虎突然感到一股暖意自胸口注入，随即迅速扩散开来，周游全身，贯入四肢。这一刻，他能听到自己胸腔中的心脏跳动，能感受到血管中的血液流动。
银枪的重量变轻了，枪尖的阻力变小了！
这是熟悉的感觉，这是久违的感觉！
这感觉是……姐姐的“力量强化”！
石青虎觉得全身力量暴涨，当下不假思索，催动剩余的全部斗气，注入银枪！
噗！
“啊……怎么会……这样……”夏明之颤抖着，吐出了他一生中最后的几个字。
坚韧的高阶水盾，在银枪的冲击下，被轰开了一个大洞。就好像被石头击破的水面一样，卷着水花向外散去，直至完全瓦解消失。
夏明之的身体已经被银枪刺穿，一股鲜血从他的嘴角流淌出来，将胸前的胡须染红了一片。他的身体慢慢软了下去，向地上瘫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石青虎身后的那个孩子。
小男孩的身前，一片白色的星光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