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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都市小说 -> 流离的岁月-> 第十七章 离 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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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离 职
- 心若流离失所,最惆怅。
话说新年里的第一天,开的第一次会议。
何未还是一如既往地按自己的脾气和心意,很随性地在会议发言中:慷慨激昂、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当然是以打击批评了一堆的同事为前提的条件下。
何泠作为一名会议记录员,在新年开门大吉的第一个工作日,再次深深领教了何未的领导风范。
不过,经过一年共事的磨炼,何泠现在可以算是见怪不怪了。
其他的同事们,显然也是习惯成自然了。
会议之后紧接着,就是何未强逼何泠按指纹事件。
考勤指纹事件之后,约摸过了一个多月。
在何泠还没有在自己心里完全原谅何未的强横之时,公司出了一件大事,公司的生产厂长离职走人了。不知道是因为公司连续两年,整个大行业都很萧条,还是因为他表现不太好,田老板不是很高兴地批评过他。
总之,生产厂长一职空缺。
田老板通知何未和两个生产部门的主管,几个人在一起开了个简短的碰头会,小范围告知了这件事情。并作了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
何泠当然不知道这个小高层会议的内容是啥,只是看见散会后,何未从田老板办公室出来时,是少见的满面春风,高兴的表情没加任何掩饰。
约摸过了半天的功夫,何泠就弄清楚了何未高兴的原因,何未可能是因为心情太好,竟亲自到何泠办公室,找何泠闲聊。
心情好时,摒弃前嫌也容易起来。
何泠看她那少有的热情劲儿,也不想与她计较了。
“我们刚开了会,生产厂长,离职了,我一直认为那个家伙工作能力不够。现在,田老板要我暂时代理生产厂长一职。”
何未的脸上一脸兴奋,对何泠的态度也亲近了不少。以至于让何泠恍惚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和闺蜜情。
何未兴奋的情绪与愤怒的情绪一样,不易平定。
她接着说:“田老板临危授命于我,我一定不能辜负他的这份信任。想想他也真是不容易,手下都是一些不堪重用的无能之辈,只有我是真正想帮他的。我肯定会尽我全力,把整个生产抓起来。”
真正的有理想、有目标。
何泠很想对她竖个大姆指点个赞,但又不忍打断她。只能听她继续说。
“我在公司工作这么多年,虽说我一直做的是品管工作,但其实对生产管理这一块我也是相当熟悉了,所以田老板才把这个职位给我的,虽然他现在说是要我暂时代理,我相信只要我好好干上一个月,等他看到我的成绩,他肯定会正式宣布转正我的。所以这一个月相当重要,你是我的人,你得配合我,支持我的工作,我安排你时,你一定要任劳任怨、认认真真的完成。就当是抬我的桩。”
何泠听着何未的话,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她想着她俩那么多年友谊,现在何未要肩扛重任,自己肯定是能帮的要帮,需要配合的尽量配合。
春节来后,冯经理已经正式离职。何泠一个人打理着采购部的工作。
与其说是一个人在担任采购工作,其实还不如说田老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采购部经理,因为采购原料,是花钱的主要去处,田老板自己才能做主,何泠实质上起个收集信息并上报老板的作用,该不该采购、如何采购、采购多少等等这些全部是田老板自己拍板决定。
说到底,实际上何泠还是采购内勤的身份,对何未能起到多大帮助,何泠自己都没什么底气。当然,底气不足归不足,诚恳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行,以后你工作上有任何安排,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我肯定无条件配合。你肯定能管理好生产,一定不会负田老板所望的。”
何泠信誓旦旦,生怕真心表露得不够真心。
何泠总是这样,无数次体谅,无数次原谅。这艘友谊小船,几十年来,颤颤危危地在一次次惊涛骇浪中踽踽前行,随时都有被风吹浪打得支离破碎的可能。
何未对何泠此刻的表现还算满意,心满意足地下楼去了。
后面的事情发展,证实了何未的高兴还是太早了点儿。
两个生产主管很明显地不配合何未的各方面安排。那两个主管,男性,都有五十多岁,不是什么科班出身,但也是公司建厂时期的元老级人物。虽然管理水平和能力有限,但从业资格老,不服何未管理,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粗人。
何未天天被他们搞得一个头两个大,纵然是声音吼地再大,人家不甩她的照样不甩她。她也不能天天去跟田老板投诉,刚开始投诉了几次,田老板也做了那两个人的工作,但没好两下,又老毛病重新上演。
比如,何未提出要规范管理车间,首先从车间卫生抓起。何未觉得卫生得天天做,只要勤快一点,下班前,组织几个工作安排打扫就成。结果,人家说车间生产本来就人少事多,累了一天,还要天天打扫,真没必要,他们以前都是几天做一次。
说何未的严格管理不过是一种形式主义,累人累已,不符合现实。
何未气不过,非要亲自做表率,要用堂堂生产厂长的身份,身先士卒,以期望能言传身教来感化那些人。
于是,何未亲自安排工人,顺便把何泠也叫下来,和她一起带领工人打扫车间卫生。
何泠想着扫个地,她还是会的。这一点她还是能支持何未的。
等何泠全副武装,到何未旁边,准备参加队伍一起开干时,才发现,临时被何未安排的几个工人,都心不甘情不愿,在那儿嘀嘀咕咕。
等何未按人划分好区域后,各就各位准备开干时,那群人一散连影子都没有了,若大的车间,只有何未跟何泠两个拿着扫帚在打扫。如此明目张胆的不听指挥,不服从安排,简直气坏了何未。
“你看这些员工都是这种素质,完全不听从管理,简直不可理喻,难怪田老板都管不下来。”何未对着何泠抱怨。
何泠在公司不过是只小虾米一样的存在,一只小虾米又能说些什么呢。
生产车间分三大块区域,何未为了在那些工人面前起到表率作用,给她自己和何泠分了块最难打扫的粉尘类原料车间,其他两块区域卫生相对而言还好清扫些。
说实话,工人们一直以来的清扫安排也还可以,厂区主要卫生一直没有啥大问题,何未拿厂区清洁卫生工作,来作为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不太合适。所以工人们的抵触情绪很明显。
这下可好,第一把火刚一点火,就工人们无情地被灭掉了。
何未碍着面子,阴沉着一张脸,跟何泠两个人开始打扫。
此时的何未是将军,她手下的兵全部跑完了,但小兵何泠不能跑。现在只剩下将军和小兵两个人开始和厚厚地粉尘开战。
春天总是很短,阳光的能量总是很大。
这不春节刚过去才约两个月,太阳只要正正的一现身,似乎就带来了夏天。
不愧是粉尘原料车间,因为堆放的都是一些粉状原料,存放和启用时,总是避免不了粉尘会破袋溢出,堆积在地上,像一层层厚厚的、软软的雪。由于地处偏僻,又极不容易清扫,也可能长时间没人清扫,所以现在何未和何泠脚踩下去,松软的积尘像厚厚的雪地,会留下深到脚踝的脚印。
何将军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带领着何泠奋力战斗。那呛死人的粉尘无孔不入,薄薄地口罩完全抵挡不了多久。
她俩的全副武装,在浩瀚的微尘里,显得有点儿渺小。
好在车间面积相对不大,再厚的灰尘,也能被两个勇敢的人,一小块一小块的清理干净。苦战了三个多小时之后,地面基本干净了,以前被灰尘盖得严严实实的水泥地板,终于重见天日啦。
俩人的防尘外套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透彻,简陋防护帽下露出的头发丝儿,也在滴汗,汗水粘着灰尘滴落下来,黑黑的,砸在衣服上、地面上......
只可惜,何未何泠的勤奋劳动,只感动了她俩自己,工人们仍然视若无睹,他们仍然拒绝服从安排,刚才安排的他们的区域里,仍然没有一个人去执行清扫任务。
何未太天真了,或者说太理想化了。
泰戈尔说过:
把自己活成一道光
因为你不知道
谁会借着你的光
走出了黑暗
何未就是想成为那束光,希望能让工人们能借着她的光,走向更加光明的前方。
无奈那些工人们却是现实派,农民出身没读过多少书的他们,更是不可能知道泰戈尔的思想。
扫完之后,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像两条灰狗子从车间出来,回到办公室。何泠脱下外套和帽子,简易清洗一下,只想快点回家冲个澡。
何未是又累又急又沮丧,先头只想着职位高、权利大,一腔热忱、满腔抱负,却没料到工人根本不买自己的账,工人不配合,不服从安排与管理,她的工作完全开展不下去。
何未把事情想简单了,新官上任的火也点得有些太草率了。
何未痛定思痛,反复思考,尽管工作受到了一点点小挫折,但是一想到田老板对自己工作上的肯定,自己受的这点累与挫折,好像也不算啥了。
何泠回家时才觉得头都热得有些痛了。她回想着何未的热情与工人的冷脸,真是百味陈杂,仅仅为了帮何未树形象、立威风,自己拚着劳累与辛苦,豁出去陪她干,也不知道自己的帮助到底有没有意义。
整个公司的运作,一如既往,何未的新政依然推行艰难,执行困难。
她总想更规范化、更科学地来管理生产,但多年来已经约定成俗的生产模式,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更重要的是:何未所定的规范条例,对公司整体的影响并不很大,因为公司规模不大,所以新政并无实质性意义。
田老板对何未的努力也都看在眼里。
包括何未几次上来投诉两个生产主管时,田老板也是好言相劝,让她慢慢来,遇事不要着急。困难总是存在的,想办法去努力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太为难自己了。
有一天,何泠例行去向田老板汇报采购信息时,聊完工作之后,田老板顺着工作意见,无意中感叹了一句:这个何未啊,脾气太急躁,做起管理工作来还真是不太合适。
田老板说这话时,像是自言自语,手扶额头,眼瞅着桌上的报表,并没有看何泠。
由于近年来公司行情一直不太好,可以说是困境里挣扎着求生存也不过分,田老板忧心的事情太多了,何未这点事可能只能算其中之最小事。
何泠听了心里一惊。表面上当作没有听清,更不敢接话。
自己一个小内勤,平日里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而生产对于公司来说则是根本、是基石,是重要部门,自己哪有资格发表看法与意见呢,不懂的领域,最好少说为妙。索兴当作没听见,最好不过。
只是从那时起,何泠心里明白了:何未自己感觉的田老板对她的器重程度,并不像她自己认为的那样高;何未过分相信了自己的能力,就免不了会误读或美化田老板的意思。
再后来,何未在何泠面前说起,生产管理上的某些问题的处理上,她有多高明,猜测田老板对她的工作会如何青眼有加时,何泠不再一味奉承。
何未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明知道那是何未的错觉,她自己不知道,沉醉在美好的想象中,自己找点优越感,也算合情理,毕竟精神力量的支撑,是前行的重要动力。自己虽然不用去点破她,但若还一味追捧她,那就不对了,时间久了,可能会有捧杀的嫌疑。
有一次何未又在何泠面前,自我感觉很良好地寻找优越感时,何泠很矜持地没有如往常般回捧她。
何未是何等的敏感!
她顿感不对,盯着何泠不语的神情和闪烁的眼神,心生怀疑地问:“是不是田老板在你面前说了我什么的?”
“没有没有,我只是怕你感觉太好了,万一不对呢?谨慎低调一点总是不会错的。”
何泠说得很中立,何未的怀疑便在心里生下了种子。
何未太了解何泠了,如果没有什么,何泠肯定不会如此表现。
何泠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工作成就和田老板的欣赏,本来就是何未很看重的精神支柱,理想的灯塔不能被熄灭。
后来何未又想各种办法,想套出何泠的话,均没有成功。
因为何泠知道底线。
在何未的代理职位过了一个月之后,何未并没有等来田老板给她的转正公文和正式官宣。
倒是等来了一个石破惊天的大消息。几乎炸翻了整个公司的大消息。
关键田老板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事情都定下来了才透出了一点口风。
田老板把公司整体租赁给了一个外地大公司。
十年之期,公司管理权和生产经营权都属于新公司、新的团队。
所有员工,人人都知道公司这几年处境很困难,效益不好。
但没有想到,会困难到如此境地!
何泠来公司才一年多一点时间,她的感觉没有多深刻,只有点盲目的迷茫感。再就是感觉何未之前的职业理想与美梦,竟然是空梦一场!又或者说是何未一厢情愿地在为公司努力奋斗。
田老板要她代理一职,真正的就是代理一下,人家田老板的本意,已经放弃了公司,且正在忙着暗中策划处理公司了。
何未在这里工作了快八年了,这消息对她震撼极大,她做梦也不曾想到,田老板会到如此地步。
何未的世界,一时之间,天翻地覆。
何未有很多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田老板口风如此之紧,田老板要出租掉公司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何未是措手不及。
她不明白自己满腔热血如此就变成了一个笑话,她也不明白未来将是怎么样的发展形式。
新公司的人马很快入驻:一个行政老总(易总),一个生产总经理(毛经理),一个财务主管会计(周会计)。公司不大,核心职能部门的负责人全部到位。
原公司的人员,人人自危。
公司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
压抑的气氛下,新来的负责人各司其职,在各自管辖的部门了解情况并接手管理工作,提出新的工作要求。
原公司员工,不接受新政的可以自己离职,愿意的还是可以留任,但要按新公司的制度来完成工作。
生产部毛经理,一上任,就提出一项规定:每天早上八点上班,要求全公司所有员工,八点整必须在公司大门口集合、列队、点名、报到,然后散场开始上班。
单就这项规定何泠一天也做不到。
因为,当初来田老板公司时,就谈了何泠特殊的上班时间,何泠每天送娃上学,然后要开半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达公司。
夏徵正读小学六年级,她上学时间是早上八点二十,太早送到学校,怕老师没来,不安全。半大不小的孩子,玩玩闹闹的没有老师监管,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所以,何泠最早的上班时间是上午九点。比毛经理点名,足足滞后了一小时。
前一年,田老板是老大,管理也松散。何泠跟田老板协商好后,也无人非议。
现在,全新的管理人员,以前跟田老板谈的条件,现在肯定行不通了。
毛经理是个比何泠还小几岁年轻男人,听何泠讲明事情缘由后,也没有怎么为难何泠。何泠的工作配合方面与毛经理也算融洽。
但易总,见过几次何泠迟到,不乐意的表情显而易见。碍于刚来乍到,易总也没怎么说她太多。
但何泠感觉得到,自己在这里肯定混不长久了。何泠也准备好了,万一不行,还是得离职,毕竟孩子事儿大。她绝不可能因为迁就工作,而不管孩子。
再说,跟何未当同事的这一年多以来,也是感觉好的时候少,两人闹矛盾时烦躁的时间多。
环境变了,很多事情都变了。
何泠的退意很有点明显,这一点田老板都看出来了。
有一天何泠拿着材料请款单找田老板签字时,办公室除了田老板,再无他人。签完字后,田老板很少见的主动和何泠谈起了话、聊起了天。
聊到了公司的新变化,田老板的主要意思是希望何泠能安心留下来,因为田老板希望有自己的人在新公司内部,以便自己能随时了解公司情况,不希望自己完全被出局。因为这个饲料公司还仍要给他的鸡场供货。
再说十年之后,这个公司还是会回到他自己的手中。
他是特殊时期的壮士断腕,丢掉一直亏损的饲料公司,来保全他的鸡场,而且他的大额盈利一直都是靠鸡场的利润。
对田老板而言,这步棋是丢掉负资产轻装上阵;但对于何未何泠和饲料公司所有员工而言,这招让他们的饭碗摇摇欲坠。
田老板主动说,何泠的工资不会变,新公司仍然会照旧支付她的薪酬,另外,田老板准备从他的鸡场财务这边再每月补贴何泠500元。
田老板是诚心诚意挽留何泠。这一点何泠很感动。
田老板又接着说服何泠:“以你的职业素质肯定能符合新公司的要求,再说人家是大公司,各方面管理都更科学、更规范,跟着他们历练几年,你的进步将更快更大,到时候你的能力更强大之后,你的职业生涯肯定会更顺畅。”
何泠此时,没有很大的职业抱负,格局也很小,只想在照顾好夏徵的同时,能挣点自己的零花钱。
何泠笑着望向田老板:“非常感谢田老板的肯定和鼓励,但我的现实情况达不到新公司的要求,首先就上班时间这一点,我就无法做到。孩子上学肯定是我生活中的大事,因为我的女儿资质相当好,我以一名教师的专业水平,发现了她的优秀潜质,所以我作为一名母亲,肯定不能浪费了她的潜力。”
而且,何泠内心深处相当不爽毛经理每天早上让所有员工列队报数的开班模式,那情景总会让何泠想起电视里监狱里犯人报数的场景,很有点侮辱人格的感觉。
尽管咱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练操时也喊操报数,但毕竟人家军队的威严加上全方位的统一,超级有气势,那气场可是杠杠地又酷又飒。
再瞧着公司里那为数本就不多的十几个人,而且还是老弱妇女都有的员工队伍,往那儿一杵、一列队,难免不让人想起电视里那些监狱犯人报数的画面。
当然,这些都是何泠的心里活动和想法,肯定不能跟田老板如是说。
何泠不可能像何未一样,在田老板面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未在田老板公司待了七年,何泠才来一年。
这一点何泠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田老板看着何泠,她一张淡然的脸,微微地笑意。心下明白,她可能真的是打定主意了。再听她搬出孩子的问题,那肯定准备拒绝自己的挽留。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田老板还是想最后努力一下。现在正是新旧更替之时,他还是希望公司能平稳过渡,再说,何泠的留下还是有价值的。
于是,他便换了个话题,引开谈话的重心。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你女儿很优秀很有潜力,这确实是最大的好事,也是最重要的事。”田老板顺着何泠的意思说。“孩子的事情不能耽误,要尽可能的培养好,只有孩子培养好了,做父母的才可以安枕无忧。”
果然,这才是何泠感兴趣的话题。
“我女儿奥数成绩特别好,一个小女孩,每周奥数周考都是第一名。那么难的奥数,男生都考不赢她,还有好多孩子根本就学不懂。可见我女儿是个理科思维超级好的苗子。”何泠一谈起女儿的学习就抑制不住地开始兴奋。
谈话气氛随之变得轻松起来。
田老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微笑附和:难得一根好苗苗,那是得好好培养,你有没有什么长远的培养计划?
何泠没加思索地回答田老板的问题:我想尽我所能,给她提供最好的教育资源,让她能在好的教育条件下充分发展,等她长大些了,再送她出国,让她享受全世界最好的教育资源。这是个粗略的大方向。
何泠在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有点刹不住车。当她看到田老板那张低调的脸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嗨过头了。自已都觉得自己的畅想有假大空的嫌疑,目标设立得太过高了些。
田老板却认真地听着,然后很诚恳的说:你这想法是对的,很好,目前美国的教育资源全世界领先,我女儿就是在美国的俄亥俄州立大学读的本科。美国啥都好,就是学费有点贵,越好的大学,学费越贵,像麻省哈佛这样的常青藤名校,一年学费约八十万人民币。
何泠只有个粗略的想法,毕竟孩子还小,当听到这些具体学费信息时,确实觉得自己真的很缺钱。
反正是聊想法,何泠也向来是胆大的:万一到时候我没这么多钱,我就把房子卖了,也要送她出去念书。
何泠重视孩子教育的程度,也是心口合一的。决心是坚定的。
田老板笑了:“卖房子没必要,到时候你真有需要,我们公司可以借给你,只当是公司为员工提供的助学贷款,等孩子以后学成归来,挣到工资了,再慢慢还。人家希望公司老板每年专门拨款500万给中国某农业大学,当贫困生的助学金,支助家庭经济困难的学子完成学业,以后用学识回报社会呢。”
何泠听了田老板此番话语,很有些意外。
她的设想里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没有过这种借钱读书然后再还的操作。可能自小家境还行,贫困生从来只听说过,从未把贫困生跟自己联系在一起过。
不过,真要孩子出国求学,要拿出大几十万百把万的真金白银,自己还真就贫困了。
当想法在田老板的引导下具体到细节时,何泠知道了田老板话里的诚意。先不说未来如何,毕竟还遥远,但田老板话里的意思,是要何泠在公司继续上班,才能有那遥远的将来。如果现在离职了,跟公司没有啥关系了,多年之后这公司贷款助学的说法肯定就行不通了。
所以前提是,何泠要一直是公司员工才行。田老板可能是在变相挽留何泠。
这场对话里出现的全新思路,让何泠又惊讶又怀疑。
惊讶田老板居然会这么轻松允诺这么大一笔钱,同时又怀疑这会不会是田老板用的缓兵之计而随意画下的大饼。
后面又聊了些啥,何泠完全没感觉,何泠只知道自己的感觉里除了讶异还是讶异。
何泠脑子里很乱,完全搞不清田老板这人了,不知道他此次谈话的用意到底在哪里。当然,这与何泠与田老板相交甚浅有关。也正是因为她对此事的好奇心太重,在不久的后来,给自己招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出于感动,何泠当时决定继续干下去,田老板这又是加薪又承诺将来的诚意,实在是让何泠很是心动。
然而,何泠与田老板的双方协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纯粹而简单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一拍即合。
毕竟现在公司介入了第三方,而且这个第三方还是主导,内部还挺复杂,虽然只来了3个人入驻办公,但上司领导众多,偶尔还会来视查工作。这个人里面,毛经理和周会计同属于一个领导手下,易总好像又是另一个派系。
新团队入驻不久,就开始整合办公室,何泠一直在二楼单独用一间办公室,后来被整合到一楼,和新来的毛经理、周会计一起三个人共用一间大办公室。
何泠直接就和新团队里的两名主要成员共处一个办公室了。
毛经理和周会计虽然说都是新来的,但年龄都比何泠小,又都是年轻人,相处起来,何泠感觉还行。
虽然何泠还是天天迟到,来不及参加毛经理的列队点名,但何泠的工作还是和以前一样,认真敬业,尤其是办公室里卫生,几乎每天都是她一个人在做。毛经理他俩也都看在眼里。
毛经理在了解情况之后,也理解了何泠的迟到,并没有怎么为难她。毕竟孩子要管也是没有办法的,这可能跟毛经理自己有个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有关系,何泠的处境得到了毛经理的共情。
何泠与新团队日渐融洽,三个人在办公室里经常配合默契,做起事情来也就顺利很多。毛经理他们初来乍到,当遇到不了解公司的某些情况时,何泠会及时给予说明;当田老板需要了解公司新动向时,何泠也会及时通报最新消息。
田老板看到何泠新的工作状态,也很是满意与欣慰。
有时,闲暇之时,田老板还会到一楼何泠她们办公室小坐闲聊一会儿。也算是和合作伙伴之间加强一下沟通了解。
一切看似一帆风顺、风平浪静。
实则暗中波涛汹涌,只是何泠她不知道而已。
易总,这个被双方都孤立了的人,早就看不惯何泠的特殊待遇了。
尽管田老板允许,毛经理默认,何泠的天天迟到,易总不能忍。
可能易总也要在公司找点自己的存在感,他只是田老板与新公司的中间联系人,是他促使新公司租了田老板的公司。他在新公司并没有实权,也没有具体工作内容,主要督促双方合作达成。合作达成,各司其职之后,他反而就没有主要工作内容了。
他看不惯何泠的特殊化,更看不惯何泠在新的工作状态下仍然对田老板保持忠诚。
有一天,下班前约一个多小时时,他趁毛经理和田老板都不在,把何泠单独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开门见山:小何啊,你这样天天迟到,太过于特殊,于情于理不太合适吧?别的员工,都能按时准点的上班,你偶尔迟到一下还说得过去,但你这天天迟到,不符合公司制度与规定啊。
他一边说着镜片下的小眼睛一边闪烁着望着何泠。
何泠也正眼对视,那是一张清瘦的脸,眼睛很小,镜片很厚,鼻子长得没什么特色,嘴巴窄长,给人感觉就不是好相处的。像一条滑溜的老鲢鱼。
何泠微笑答:我进公司之初,田老板是知道我这个情况的,他是答应了我的条件,我才进公司的。我也没有办法,我的孩子要上学和我要上班,时间上的矛盾无法调和。
鲢鱼脸不怀好意的笑:你的时间无法调和那是你自己的事,公司制度你得遵守,若你无法遵守,你可以提出辞职。
两个回合,切中正题,击中要害。
何泠知道,事已至此,直接了当最省事,没用的话也不用多说了:好的,我接受,我选择辞职。
说完,何泠就回办公室收拾自己物品去了。一切来得有点突然,然而也似乎在意料之中。
何泠对离职一直是有心理建设的,所以也还算平静。
临下班前,毛经理外出办事还没有回来。田老板已经回到他的办公室了。
易总,把田老板及公司办公室里几个主要人员集中到他的办公室,开个简单的会。名义上是小结一下近日工作,刚开始假模假式说了几句工作,然后话锋一转,落实到了何泠的离职,说何泠不能遵守上班时间,主动提出了辞职。
别人都不知道的是,之前两人有次单独的谈话,何泠其实是被动离职的。
何泠也发言证实了辞职属实。
在这个节点,人员离职变动,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所以大家也都没什么反应。
与会人员中,田老板看上去一脸漠然,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何泠盯着田老板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心里想着,他到底是知情呢还是不知情呢?易总的直接了当地逼迫自己离职,到底是和田老板商量好的呢,还是易总的个人意思?
其实何泠倒不是真希罕这份工作,她也不在乎什么易总、什么新公司新制度,她在意的是田老板的态度。
明明之前,她想走时,田老板是那样的挽留她。为什么这才没几天,他就变了脸,轻松地听了易总的话要赶她走呢?难道老板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待人之法?若真是田老板和易总商量好的逼她走,田老板的这为人,以及这前后的心理落差,何泠的自尊心受不了呀!
想到此,何泠的心情就愉快不起来,说大受打击、严重受挫也不为过。
辞职原本是一件让人轻松的事,可以全心全意照顾孩子,还没有时间约束,那是一种更为自由的生活。
散会,下班。
何泠把收拾好的自己的物品,装进后备箱,然后驾车驶离公司的大门。
何泠就这样在一次再平常不过的下班中,正式离开了正源公司。
何未知道何泠要走,也并没有多吃惊。因为公司这次史无前例地大变化,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何泠离开公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何未还挺支持的。
就在知道公司变革之初的那几天,何未对何泠说过:我如果是你,早就选择离开正源了,还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那时,何未还不知道何泠跟田老板之间有过约谈,更不知道谈话的内容。
第二天,何泠送完夏徵上学之后,突然不用上班,顿感时间漫长悠闲。她漫步在春末夏初的城墙脚下,景美如画。何未的思绪仍然纠结不清,她无数遍问的那个问题,仍然没有答案。
下午,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毛经理的。
毛经理:你昨天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走之前不是好好地吗?怎么我一回公司就听说你离职了?
何泠听着,内心的委屈抑制不住,她调整呼吸努力保持住正常的语调,强装微笑道:易总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我不能按时上班,让我主动离职的。
毛经理:你别听他的,他说了也不算,你今天就当休息一天,明天还是照常回来上班,现在公司我说了算数。我下班后和田老板会来城里,专门请你吃晚饭,有什么话,我们见面再说。
毛经理的电话也算是诚心诚意,他和田老板一起请自己吃饭,挽留的诚意应该是有的。何泠听着半是感动半是憋屈,可是何泠又想起,昨天散场会议上,田老板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心里顿时又开始纠结。
她又开始怀疑田老板,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越想越生气,因为何泠真的不了解田老板,真的读不出他脸上的真意。
何泠一年前,是冲着田老板人好,公司有何未才去那里上班的。可现在,这两点都貌似不复存在了,再回去上班,显然有点没必要了。
再说,被别人赶了,又厚着脸皮回去,何泠着实没这个勇气。
何泠内心的倔犟直冲脑门:“晚上请吃饭真的不用了,事已至此,就顺其自然,就这样吧,你和田老板也不用来了,就算你们来了,我也绝对不会和你们见面的。”
说完,何泠果断地挂断了毛经理的电话。
何泠的回答干脆而绝决,没有给自己和对方留任何回转的余地。
整通电话冲击力很强,何泠觉得很解气又有点失落,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很想赴约的,是易总开除了她,人家小毛经理和田老板并没有得罪她。她的回绝是把对易总的气撒到了毛经理和田老板身上。她主观上把他们仨儿归为了一类,都是敌人。
何泠是又拉不下面子,内心又隐约着好奇,要是真赴约吃晚饭面谈之后会是一种什么结果。
好奇归好奇,死要面子还是占了上风。
最后的冲动行为是用强装的无所谓和绝决,断了自己有可能再回正源的后路。
此后,虽然有些后悔,但是内心稍微还是舒服了些,毕竟还来了个没有机会解释的电话。
比起前一天,灰溜溜的一个人离开,并无人问津的凄惨,何泠内心也开始接受并释然。
时间果然是最妙的东西,能治愈一切伤痛,也能淡化所有的不愉快。
正源公司给何泠带来的一点点不愉快,在自由的日子里,很快就被何泠消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