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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都市小说 -> 流离的岁月-> 第十四章 失 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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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失 散
- 又是一年深秋,秋色绚烂。午后的阳光艳丽,伴着阵阵秋风。
火红的枫叶连成一片,在公园里很是张扬,秋天以前,叶绿着的时候,没正眼注意过,它们安静地混杂在郁郁葱葱的群木之中。现在到了深秋时节,众多的繁花落尽、绿叶枯黄,而那一树一树的火红,却分外惹眼。
深秋的寒风一阵阵吹过,树上枯叶会纷纷飘落而下,有金黄透亮的银杏叶,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落叶,或深黄色或暗褐色,颜色层次分明,混杂在一起,厚厚地辅在地上,错落有致且整齐有序,光与色的结合让落叶的面儿上泛起了一层艳丽的光辉,像极了大自然赠予大地的天然地毯。这天然的地毯远望上去,却又像是精心编织而成。
一树一树火红的枫树,夹杂着形态各异的其他树木,簇立在精美绝伦泛着光华的地毯之上,像极了一幅立体的天然油画。
何未与何泠踏着松软的落叶地毯,散着步,享受着何泠家门口的公园里的绝美秋色。
“何未你觉不觉得日子晃得很快,一转眼又是秋天,冬天就在眼前啦,一年一年就这样在春来冬去中,呼啸而过。我们小时候怎么就觉着盼个过年盼得那么艰难呢?”何泠说。
“是啊,算算你从学校离职待在家里全职带娃,一晃都两年多了呢!”何未有些郁郁郁寡欢。
隔三差五个月,何未会在工作得闲时偶尔来何泠家小聚,几年里一直如此。
大部分时候,何未来何泠这里,会是在她心情很低落时。唯有来知根知底的何泠这儿,才能让何未吐露一下心声,舒散一下情绪。
何泠赋闲在家专职带个夏徵,也是清闲到百无聊赖。
两人在公园闲逛了一下午,又一起去学校接回来了上小学二年级的夏徵。何未说想明天早上再回公司。
等何泠忙完晚餐,洗完澡,安顿好夏徵睡下后,何未躺在何泠家的沙发贵妃塌那一侧,玩着手机并无睡意。何泠也抱了床被子,躺到了沙发的另一侧。
两人一横一竖,卧在直角转角的宽大沙发上,头挨着头,方便话家常,聊累了,也好各自舒服的睡去。
每次何未来何泠家,她们俩就是各占一条沙发,各自为营,聊聊生活,话话感想。
当然,在何泠老公在家的日子,何未就算有天大的情绪,何泠也是不会接待的。而何泠老公的公司在外地,在家的日子总比不在家的日子少很多。
“我这一段时间偶有回家,发现我家的那姓周的好像有外遇了!”何未一句话出来,把何泠直惊得坐了起来。
“在那样一个小地方,他怎么会有目标的?再说了,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我家后面有一户人家,把房子卖给了一外地来的亲戚,那女人住到我家后面没有多久,周小强跟她缠上了。”
“邻里之间,关系走近一点很正常,是不是你想太多了?”何泠明知,却仍抱一丝幻想。
“和他一起这么多年,他对我们母子的态度,我再清楚不过了。每当他心游离不定时,对我的态度我是能感觉出来的,那种感觉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我能想到的一种相近表达就:爱搭不理。”何未思索着。
“你俩之间,战火不断,冷战是家常便饭,仅凭他的态度,你是不是武断了些?毕竟还涉及到了旁人,万一是误会了别人呢?”
“好几次了,我一到家,正好会碰上那女人在我家里。从神情上看他俩关系好像很亲密,她一见我回家,就各种借故走了。这也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我在我的床上发现了长头发丝!”何未求助地望向何泠。
何泠望着何未多年来一直没变过的发型,缄默不语。那是一头短得不能再短的短发。她受不了长发,说头发长了戳脖子的感觉她很不喜欢。
何泠默默中想起了不久前的一件小事。那是她回爸妈家办点小事,在街上碰到了周小强。周小强那天没有喝醉,当他看见何泠时,很礼貌的停下摩托车打着招呼。何泠很奇怪地看到他车上载满了生活用品,大袋的卷纸、各类零食、洗护用品等等,还让何泠印象深刻地是:琳琅满目之中还有个返季的水果------西瓜。
何泠当时心想:这个醉汉,在没有喝醉的时候还是挺会过日子的嘛。
当时何泠很自然地想,他肯定是准备何未母子回家时来享用的,根本就没往深里想。
现听何未讲起心中的疑惑猜测,何泠心里多多少少也清楚了些。
何未并没有空穴来风,她也不是那种无端猜忌的小女人。
最复杂的是人心,最多变的是感情。
何未想着自己从少女到妇女的这一路走来,命运多舛自不必说,光是与周小强的爱恨纠缠,若把人生看成小说,他俩的生活就是一部活生生的跌宕起伏的长篇。
虽然自己的那颗心,流离失所已经很久很久,可真到自己亲眼看到,周小强与别的女人欲盖弥彰的卿卿我我时,内心的失落与挫败还是很难释怀的。尤其那个女人还在各方面都远不如自己。
女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哪怕是自己弃之如蔽屣,也不能让别人获之如珍宝。
“说不定此时此刻,我们俩在你家里这样聊着的此时,那个女人也在我家里和周小强热乎着呢!”何未打破沉默。
“若是你的猜想是真实的,那该如何呢?”何泠担忧地问。
“只能离婚了,我们早就名存实亡了。互相伤害,相互背叛,彼此折磨,等等这些都过够了啊!与其痛苦纠缠,何必不放手?老实说,这么多年,我的这颗心已经伤痕累累到麻木不仁了。”何未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暗黑深远。
“虽然理是如此,说起来也容易,可是真的要走出这一步,你确定能无怨无悔?”何泠的哲学思维又开始发力了。
“我有个检测方法,来判断他是否真出轨,我可以用结果来帮自己死心。”何未在工作中的产品检验做过太多,而她的那颗心也死去活来过许多次。
何泠看着何未笃定的神情,心里升起一股好奇:“什么法子?怎么检测?”
“现在半夜了,我很怀疑那个女的现在就在我床上。我现在马上给姓周的打一个电话,他若是不接,肯定有问题,有那女的在,他定然不会接电话;若是他接了,则说明他没有问题。”何未坐卧难安,一幅自作聪明的模样。
何泠瞧着何未,很是狐疑,有种分不清她到底是聪明还是蠢到家的感觉:“这样也可以?”
“一定能行,我太了解他了!”斩钉截铁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试试?”何泠虽然有些不相信,但她还是有好奇心的。
何未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当电话那边传来有节奏的“嘟----嘟-----”音时,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常电话,竟然让两个女人很有些紧张,静谧的空气在人为的紧张气氛中,仿佛停止了流动,时间也仿佛停滞不前了。两人就像在等待某种宣判结果一样。
仿佛历经了漫长的等待,实际上很可能只等了几十秒钟,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何未很熟悉的应答声。
仿佛心中的悬念终于落下,何未装作没人事儿似地:“你一个人?没人陪呀?”
“说什么鬼话呢,你不回来,我哪来的人陪啊!”两个人半作戏半玩笑地一来一往,竟然难得有这么一会儿,能和谐的说着话。
.............
何泠耐心地等到何未的电话戏表演完毕,以为她会确认结论。
“他虽然接了我的电话,但并不能代表那女的没在他旁边!”何未面不改色的说道。
何泠彻底相信了一句俗话:猜忌中的女人不可理喻。正说反说都有理,出尔反迩很寻常。
“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别瞎折腾了,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何泠懒得陪她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了,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舒服瞌睡。
是与不是,又如何呢?生活已然成为这样了,生活又能怎样呢!
新的一天,晨光来临。
何未去上班,何泠照样忙着孩子。
日子还是在太阳正常的东升西落里恒定地流逝。有时候恒久远,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又一个秋去冬来,冬去春来。
那些生活中的猜忌和烦恼,好像在冬天里被冻得休眠了,却又在这个春天里全部舒醒过来了。
..........
那是一个初春的晚上、半夜三更。
何未又从电话里甩来个炸雷,把何泠从睡梦中惊醒。
“明天上午九点,你在你家小区门口等着我,我来接你陪我去办离婚手续,不许推托,不许多问,我只有你这么一个靠得住的朋友。”何未的口气是命令式的,不让何泠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啥?离婚手续?明天九点?你没搞错吧?你还玩儿真的啊”何泠在电话里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是的,你明天要帮我。我怕我到时候又和他争吵起来,我会气急攻心,失去理智,你得在旁边帮助我冷静思考。”
“那种场合,我去不太合适啊,我的神呐!”何泠惊得大脑一片焦急混乱。
“我都什么时候了,都快火烧眉毛了,你还管什么合不合适?我除了你,我能找谁啊我?”何未在电话那边的语气由命令式升级为怒吼式,尖厉的声调穿透电波,刺得何泠耳朵生痛。
何泠热汗灼灼:“我服了你了,你结婚有好事情时,怎么不要求我在场?现在离婚这种烂事情来了,你就非要拉着我?”慌乱之中何泠也口不择言了。
何泠好生生的日子,被何未搅得十分别扭,还隐隐害怕会晦气到,很有点自私。
“反正我不管,你明天在指定地方等着就行了!”说完习惯性利落地摞了电话,空留下阵阵盲音伴着呆握着手机的何泠。
春天的夜晚,潮热难耐。何泠打开家里所有房间的窗户,通透的空气能冷静一下沸腾的思想。
何泠坐在自家阳台的摇椅上,望着窗外幢幢楼尖,逼仄压抑的感觉从外部挟裹而来,何泠想到了“城市森林”这个词,渺小的自己就像是在森林里迷茫前行,看不见未知的结果,也不知道明天会经历一种什么样的陪伴。
毕竟“离婚”二字对何泠而言,仅仅是一个耳熟能详的词而已。何泠想到了何未,此时此刻的她又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呢?作为一名旁观者,何泠已有深深的恐惧,何未作为当事人,又该如何是好呢?
想到这儿,何泠决定明天还是去陪何未。她已经够难过了,明天也许是她这一生中最为艰难的一天,自己作为她从小到大的闺蜜,在她困难之时伸出援助之手,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的。虽然整个过程肯定很不好过。
早上九点,何泠忐忑不安地等在了何未昨晚在电话里指定的地点。
何未的这一夜,一夜未眠。
下定决心采取行动来离婚,何未也是因为近期实在是对周小强各种行为忍无可忍了。
单是早先怀疑他与别人有染,何未从开始的猜疑,到后来,变成了那俩人的明目张胆和无所顾忌,时不时,他好像还挺为此事得意。
有的时候为了气倒何未,甚至还在她面前故意炫耀:你不珍惜我,自然还是有人喜欢我。一股野百合也有春天的嚣张。
何未看到他那幅,把男盗女娼当爱情来炫耀的丑恶嘴脸,还真是气到恶心想吐。
偶有他在别人面前不得志之时,他也会在半夜里,以几分钟为间隔的频率,不停地电话骚扰何未,跟她诚心忏悔,真心道歉,请求何未原谅,并信誓旦旦,畅想包括儿子在内他们仨儿的美好未来。
每每此时,何未觉得俩人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他能在没有喝醉的半夜里,清醒的悔过,她的内心也是很感动的。他们双方都有犯错的时候,有错就改,既往不咎,自己是情愿的。
可是后来,何未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个要命的规律是毁灭性的。
这个规律就是:周小强对何未母子的良好态度是有周期性的,也就是说,一段时间里,他会态度很好很好,可是很快的他又会莫名其妙的态度很恶劣。何未在他的这种无常变化里,苦苦思索,整理着回忆。
经过对最近大半年的回想,何未终于总结出了真正的规律:在他很缺钱花的时候就对何未温情以待,其目的就是编各理由想复合,真正地目的想要何未的钱,等钱一到手,他立马对何未不理不睬,等他的钱一花光,他又开始电话骚扰何未,周而复始。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很有代表性的大事有两件。
有一次,在他们关系还算平和的、某段时期的有一天晚上,何未在半夜里接到他的电话,一通的忏悔之后,又是一通的真情告白,接是就是一个有关美好生活的计划出台了。
言之凿凿,情之切切。
何未听着,情绪也不由自主地起着变化:先是接受道歉并原谅他,后因他的告白很有些感动,到最后听着他的美好规划,真的相信他是真心好过好日子,她竟有些兴奋地表示自己会大力支持。
周小强的计划是想做何未她们公司产品的经销商,负责自己家那片区域的销售。
何未觉得他的这个计划是可行的,反正自己公司的产品自己家就一直在用,而且周围还有十几户邻里也有需求,销路不仅稳定而且便捷,出厂价与零售价之间还是有一笔很可观的利润的,尽管销量不是很大,但赚点生活费还是颇丰厚的。再加上周小强两个鱼塘里养着的鱼,两者的收入加起来还是很可观的。若真能实现,美好生活指日可待!
得到何未表示支持的态度后,周小强有股压制不住的快乐,但还是尽量压制住了。
悠悠地、慢慢地语调里带着少有的诚挚的歉意:“你放心,你支持我做点正事,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们只要能开始做,慢慢积累,生意会越来越好的,不求大富大贵,收入稳定、衣食无忧就是最大的幸福。只不过,我们家的家底你也是知道的,一分钱积蓄也没有,这事儿要做成,还全得靠你张罗。”
此刻,听着自己男人难得有次清醒着想做正事的表态,何未感动到不行:“行!做正事,是好事情,没钱不是最怕的,最怕的就是没想法。我的工资这些年也攒下点,我可以先付一些货款,余款我每个月用工资来还,反正回款也快,也就几个月的事情,等你一回款,你就把本金还给我,这个计划就可以启动了。本来我们公司是现款现货的,但是我可以跟老板去谈,会计那边,都是我熟人,操作起来应该也没问题的。”
何未的爽快与豪气,周小强再清楚不过了。他绝对相信,何未多年在公司工作,这点儿事情办起来肯定不在话下。
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了。
何未找了个机会进到田老板办公室,说明了来意。田老板本来一直很是体恤何未的生活不易,也很了解何未的人品,在双方都有利的情况下,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只是很周全地提醒了何未,要她多管着点周小强,恐节外生枝,把原本的好事一桩,弄出麻烦来就不好了。
何未再三保证,说自己一定会多加注意的。再说自己家的男人,再怎么着,也不会害自己吧?
在何未的张罗下,周小强成了公司里最轻松的经销商。几乎没操什么心,那些货品就由生产厂家经销到消费终端,在何未的张罗下,那些鱼饲料各自分到了各位乡亲家里,大家对何未知根知底,尽管周小强的人品有些差强人意,但是何未的为人在家乡父老面前还是很有口碑的。
周小强要做的,就是坐在家里等乡亲们手头宽裕时送货款来。这是天下最轻松不过的生意了!
那段日子,是周小强最快活、最滋润的日子。
只是,周小强的日子一快活起来,就有点不太爱接老婆电话了。之前每次半夜里温情的电话骚扰也没有了。
每次何未主动打电话给他,他要么不接,要么接了也说很忙,没什么工夫跟她多聊。何未想着他刚开始学做生意,就如此上进,开始忙碌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也就不怎么多打扰他了。
何未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周小强是在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忙碌着他的生意。
周老板的生意是无本万利。本钱是何未出的,货是何未铺的,款是周老板收的。
当何未一边上班一边用每个月的工资,抵付着货款的时候,周小强拿着乡亲们送来的货款,带领着一帮狐朋狗友在外面花天酒地。
胡吃海喝那都是基础消费,还有更高级的消费。比如,一群人喝得麻麻唧唧的之后,连话都说不清楚时,还要摆起一桌麻将。朋友们都是些没钱的主儿,周老板就会装大佬,糊里糊涂地把手里收上来的货款,给每人面前分发一叠钱,开始打牌赌钱。
待到头脑清醒时,根本就记不清是怎么回事,唯一清楚的就是:刚收回的一笔货款,已分文无存,消费贻尽。
于是,周老板又安静的回归到等待,等待又有人能送来货款。好开启下一次狂欢。
周小强像极了动物世界里的动物,想尽一切方法猎食,运气好猎到了,就是狂欢、是盛宴,猎不到食物时,就安静地等待机会,哪怕是饿,也得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变着法子换花招,以达目的。
说到底,何未只是周小强猎食的一件工具、一种手段。至于何未过着怎样的生活,事情会有怎样的后果,他在心底里是不想也不会管的。只求须臾尽欢颜,是他最高的追求。
眼瞅着几个月过去了,何未估摸着款应该也要回了。打电话问周小强。周小强自然不肯说实话,各种理由编排,说都是乡亲们没付款,都不是外人,人家不会欠很久不给的,也没必要着急,总是会给的。要何未多担待些。
何未想想说得也有道理。自然就算是碰到了乡亲们也不会主动提到付款的事。乡里人最看重情面,问人催款,是最得罪人的事情。
周老板一边欺瞒着何未,一边继续逍遥快活。间或,就会收到一些款项,很是惬意。有了何未持续输血,他的猎食很是充盈。
直到有一天,周小强的二嫂子,在何未回家的日子,聚在一起和何未聊起了一些家长里短。两个女人无意之中聊起了一户人家,说起那家里的一些事,何未无意之中说起了句,那户人家还欠着货款的事情。
二嫂惊呼:“人家早就把钱给周小强了,他没跟你说吗?我亲眼看见人家把钱送到你家来了的。不信,你可以问你家男人去。”
何未一听,冷汗岑岑。感觉自己精神世界的某处,在开始无声坍塌。
内心里惊涛骇浪,表面上却装作平静:“哦,可能是我记错了,也可能是他忘了跟我说了,没事,给了就给了。”
二嫂的性格何未是知道的,一点小事就会奓毛的人。为了避免爆发大范围的家庭战争,她决定私下和周小强解决问题。
好不容易强作镇定撑到二嫂回家,何未的心情狂暴焦灼,开始疯狂打电话找到周小强,勒令他无论此刻在哪儿,立马滚回家来。
周小强,是气定神闲地回来的:醉醺,眼神涣散,看着狂怒的何未,无动于衷。
何未看着那副复归熟悉的多年来百毒不浸的赖皮相,才明白自己这一阵子,相信他能重新做人,倾尽所有来扶持他做所谓的事业,又是一次名至实归的上当受骗了。
果然,一追问没花什么功夫,他就招认了事实,他满不在乎地承认,大多数的款项已经收回来了,并交出了记账清单。
何未看着那清单上大部分已收回来的款项:“你给我一句实话,这些收回来的钱,你手里还有多少?”
周小强又耷拉下脑袋,开始装醉。
好像所有一切的麻烦都与他无关。
看着那副怂样儿,等着他嗫嚅半天也没哼出一个字来,何未就明白了:以他的德性,那些钱肯定被挥霍一空,分文没有了。
何未的绝望、崩溃、垮塌,暴风骤雨般袭来!
再强的大脑与心脏也承受不住如此荒唐的事情!
何未的头痛欲裂,一颗心“砰----砰------”直跳,恨不得蹦出胸膛。
“怎么办哪?-------那么多钱,就被你败光了?!我公司的钱该怎么还?”何未再也憋不住,怒吼声撕心裂肺,狂躁中何未操起手边的玻璃杯就朝那个败类砸了过去。
装醉的人虽然唤不醒,但依然能躲闪自如。
何未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也没能伤他分毫。一通发泄之后,何未只能一个人瘫在地上痛哭,伴着一地狼藉。
想着自己辛苦上班挣钱养着儿子,积积攒攒存下来的钱就这样被这个人胡吃海喝了;想着自己节衣缩食,用工资分期偿还着的货款,就这样被这个迷醉的人,用来赌博败光了。绝望中的何未,恨不得世界就此灭亡算了!
她那快爆炸的脑子里,开始闪现田老板那天的话:你要看紧点你家周小强,这事儿不出麻烦才好。果然,应验了。自己当时想着周小强再不济也不会坑害自己吧,结果还真是被他扎扎实实的坑了一把。
那个人看着何未几近巅狂,等她闹到没有力气后,才慢条条地说:“不就是钱嘛,会要命啊?大不了我把塘里的鱼卖了,把钱还给你。”
何未气急攻心时脑子像糨糊,现听这败类嘴里出来的一句话,顿感清醒了些:“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就算杀了他,那些被他挥霍一空的钱也不会回来。碰上这渣渣,没天理可讲,谁让自己一时糊涂,就然会昏了头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呢。万幸的是销量没搞很大,还有两塘鱼能卖。”
想到解决办法,何未的绝望稍稍减轻了些。跟这种人过日子,还奢望着能创建美好生活,简直是天方夜谈。
后来,何未卖光了周小强两个塘的鱼才免强还上了欠款,为了以防万一,卖鱼的事情都是何未亲自经手的,生怕钱一到那人手上,又迷迷糊糊的不知了去向。周小强养了一年的鱼也是全赔进去了,美好的计划成了一场灾难。
何未也赔光了上班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积蓄和几个月的工资。仅仅在于一念之间,何未几年以来的辛苦付之东流。明知道这个人的话不能相信,明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浪子回头,可毕竟生活这么多年了,某些时刻的心软,某种心情的念旧,仍不可避免。
何未在痛定思痛之后,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了。随后的日子倒也平静。那个人因为何未的催逼还款,搞得好长一段时间,对何未不冷不热。何未母子偶有回家的日子,那人也是不理不睬的。重创之后的何未也是没什么心情去管那人的态度,只能自顾自地疗着伤。
日子在不咸不淡中过着,两个月转瞬即逝,到了年关。
按说两个月时间也不长,还不足以化解经商事件带来的惊悸。但由于年关将至,何未周小强两人的关系还是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缓和了许多。
一家人心平气和地忙着大年三十的团年饭。希望能用一种祥和的气氛来迎接新年的到来。
正月初一到初六,一直有各家亲戚约聚,感受着家人团圆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让久居在外漂泊的何未,对和睦家庭的渴望很有些强烈。尽管自己的小家庭生活疮痍满目,但渴望还是有的,毕竟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身体健康、家人平安才是幸福生活的基石。
整个假期过得还算和谐。
正月初七何未上班。忙着给新年里的公司领导及同事们拜年,生活也算顺心如意。也许周小强也觉查到了何未的心绪已渐渐平复。于是,何未下班后晚上的时间,周小强温情电话攻势又展开了。
刚开始,何未接电话还带点防备,也没什么好话。后来的一阵儿,周小强天天都有话家常的电话,次数多了,何未就觉得他也就是正常夫妻沟通,也就觉得很正常了。
到了年尾的正月十五,一家三口还回何未娘家团了个尾年。
周小强在何未娘家表现得挺像个好女婿,抢着帮何未老爸干一些力气活儿,完了还下厨房帮何未娘择菜做饭。两位老人看着转好的半个儿子,骨子里的淳朴善良又很快开始泛滥了。
满桌的饭菜热气腾腾,红艳艳的羊肉火锅咕噜咕噜翻滚着泡泡,各色美味佳肴香气四溢。自然这种好日子,岳父和女婿一如既往地默契:把酒言欢。
一大家人在父子俩的你一杯我一杯里,愉快地交谈着,各种话题里免不了要谈谈过去一年里的收成,未来一年里的打算。
周小强倒也老实,或许是装的很老实。
在二老面前真诚的反思悔过,说自己生意经营缺乏经验,导致了不好结果。自己会吃一次亏,长一次记性的。像这种错误以后绝不可能再犯。并很低调跟老丈人认错:“我以过这件事情以后,也明白了我不是一块做生意的料,以后我只想本本分分地经营好鱼塘,保证让家里的生活越过越好。”
何未及父母听着周小强的话,也觉得他是真心的。就都没再说什么了。
老丈人的酒已喝嗨,精神也亢奋起来,多年来习惯性的说辞又起:“谁不犯个错呢,重要的是知错能改就好啊。你只要吸取教训,好好过日子就行。今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家里说,能帮的我会尽量帮你们的。”
“我想过了,今后主要任务就是建设家庭。想想鱼塘周围那么多空地,何未不在家,种农作物我也管理不好,每年也没多少收入。我想都给种上树苗:现在城市搞绿化,景观树的市场销路很好。地,闲着也是闲着,种上树苗慢慢长,也不用怎么管,等儿子长大成家时,树也长大了。到那时候也是一笔可观的财产,一棵景观树现在都价值上万,我种上百把棵,等儿子成家里,百万身家给他,他在哪个城市买房结婚都可以帮衬一下。”周小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想法,还别说,一些的道听途说,还真的是塞满了他那被酒精浸泡多年的脑子。
出身农村一辈子扎根农村的老丈人,也是喝了一辈子酒的老丈人,听了女婿的一番话,一通表扬:“你这个想法就很务实!这才是真心想过好生活的想法!这才像一个男人,做事是要有长远的想法,人生一辈子,不都是为了子女的将来吗?我支持你!”酒精的刺激对老年人作用很明显。
周小强很是会顺水推舟:“您也知道,去年的事,何未她一直记在心里,毕竟我的确是赔光了本钱,损失也蛮大的。何未她不会同意的。”
何未虽然知道这是激将法,但她并不反对这个主意本身。周小强说得有道理,种树,她家有这个地理优势,加上此项目的终极目标是为了她的儿子,后者是最能让人信服的理由。何未也没有表示支持也没有反驳。
周小强很能察颜观色,见何未没反对,瞅准时机接着说:“这事情我也就说说而已,我们现在手上也没钱,尽管树苗不贵,我仍然是买不起,我现在仅仅只是想想而已,等以后我手头宽裕些了,再想办法去种也不迟。”这话没毛病,合情合理。
何父很激动,他放下酒杯,大手一挥,豪迈地说:“有了好想法就要去实现它,树苗能要多少钱?我来出!”
周小强等的就是这句话,周小强要的就是这效果!
受益于农场政策好,虽然是一辈子的农民,农场里到了退休年龄的老人,都有还过得去的退休金。两老加起来一个月好几千元,平日里老人家又省吃俭用的,周小强知道老人手里是有钱的。
“那可不行,您二老的钱我哪能要呢?”周小强很客套的说着,拚命压抑着内心里翻涌的狂喜和得意。
“一家人,哪用分这么开?就当我借给你的好了,你就说大概要多少吧!”何未爸爸望子成龙心切。
“我想买好一些的大一些苗,桂花树五十棵,银杏树五十棵,小苗会便宜些,但长得慢,不易存活。大苗贵但好养活,这样好的大苗约七八十元一棵,一百棵共要七八千元吧。”周小强认真算计着说。
比起那些曾经被周小强挥霍过的钱,这点钱的确算是个小数目。
回家时,何未爸爸给了何未一张卡,要她取出周小强所要的钱,给他去搞家庭建设。
何未接过卡,心情也是极其复杂。想想在这个世界上,唯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不讲条件的。无论子女有多不堪、多卑微,犯过多少错,父母总是能用最宽宏的胸怀去接纳、去原谅他们。无论父母有多苦有多累有多穷,他们也愿意把最舒适、最美好、最有价值的生活,全力呈送给子女。
想到这里,何未再想想自己从年少到成年,每每自己遭遇困境、生活冏迫之时,会在内心里责怪父母没给自己一个健康的童年,有时候甚至把自己人为的失败,都归咎到父母头上,实在是羞愧万分。
傍晚,回到家的何未,站在自己小家的门口,宽阔的两口鱼塘铺展在她眼前,十几亩地的面积,两塘之间是宽敞的隔离带,泛黑的土地上杂乱长着一些自生自灭的荒草,在冬日里自行枯黄地凌乱着......
天色即将归于黑暗,看着那些荒芜的土地,何未想起周小强白日里在饭桌上的设想,她脑补着花木环绕,绿树成荫的鱼塘该是何等美景,置身其中该有何等美妙;再想想若干年后,那些现在种下的树苗长成参天大树后的雄姿,再用它们换来儿子殷实的成年生活,不能不说这个设想确实太过美好。
对美好生活的想象,让何未决定再一次相信周小强。
第二天上午,何未取了钱,亲手把这笔她自己父母资助的、向征着希望的钱,交给周小强后才启程去上班。
这次何未吸取了教训,每天一个电话了解一下种树计划的进展,生怕自己不在家,周小强又把这钱拿去挥霍了。刚开始,这厮也还认真的汇报动向,只是慢慢地,不到一周时间,态度就越来越有些不认真了。到了第三周的时候,周小强以十分得意还夹杂些许不耐烦的态度告诉何未,他已经办妥,从买苗到栽下,自己是如何努力高效地完成了计划。
何未在惊喜之余,还是不敢立马相信的,毕竟经历过太多心悸。
无奈工作较忙抽不开身,回家眼见为实才能放心,就打电话给家里二嫂,侧面取证。得到了准确的回答,确实栽上树苗了。这下何未才放下心来。
之后的日子里,周小强的电话少了,偶尔何未打过去,时而有人接,时而他不接。何未也没多在意。想着他只要能把大事办好,凡事能为家庭着想,小细节也就不用太严格要求他了。
新年过后的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阳春三月的太阳,让人精神振奋,充满了希望。何未很想回家看看那些她寄托了希望的小树苗们了。何未感觉,好像有很久很久,生活中没有过这种满怀希望的时刻了。
眼前所见跟心中所想好像有些不一样:一棵棵小树苗,弱弱地站在鱼塘周边的土地上,是那样的瘦小,一幅我见犹怜的样子。何未的心情是忧喜参半,极为复杂,喜的是计划总算是开始实现了,忧的是小树苗的生命力是否足够顽强,是否能顺利长大。
想象中满满的希望开始摇荡飘忽。
何未还没进门就查视了一圈小树苗,虽然跟想像有些差距,但好赖总算是有了开始,所以心情还算不错。周小强照例不在家,何未带着儿子,到婆婆家去请安,顺便蹭顿晚饭吃。爷爷奶奶看到何未带着孙儿回家来了,也十分高兴,乐颠颠地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尽管周小强好酒贪玩,但两位老人还是很勤劳持家的。每次何未回来,家里有的腊肉腊鱼以及时令蔬菜,老人都要给何未带上。他们深知自己儿子的不成器,拖累了何未,尽管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小俩口的矛盾,也就只能力所能及地去补偿一下何未和孙儿。
周小强也回来了,还打电话叫了几个哥嫂回来,晚餐一大家人聚在一起,气氛很是详和。
在何未的世界里,详和平静总是奢侈而短暂。
果然。
在一大家人的饭后闲聊中,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天南海北的闲扯,大到国家大事,小到家庭发展。婆婆是个粗爽的人,一生没什么心机,向来都是有话就直说的人。而且生性喜欢热闹,这种场合她是不会让自己被落下的。
“何未啊,小强今年可真是收心了,一个人在家里踏实干活儿呢,你看他种下的那些树苗,你不在家,他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挺不容易的,张罗人来帮忙也就算了,光买树苗就花了不少钱呢,十元一棵,买了百把棵呢,加上生活开支,差不多开支一千多呢”婆婆一脸对儿子的赞溢之情。本意是想在何未面前展露一下,周小强的良好转变。
只是婆婆并不知道,投资树苗的资金是何未父母给的,而且数目是八千元。
何未的一颗心在倾听中,拔凉拔凉地:怪不得那些树苗瘦弱的,会让自己心中莫名不安呢。何未冷眼看向周小强,此人脸上并无波澜,他回瞟了一眼何未,低声喝止他妈妈不要再说下去了。婆婆以为儿子是被自己夸奖得不好意思了,方才住了口。
何未再也呆不下去了,说时候不早了,要回家安歇了。她可不想在老人家里爆发。
婆婆家离自己家也就几百米的距离,然而这几百米,何未走得步履艰难,她脑海里无数种设想,她担心最坏的结果又是一个老故事的再现。周小强跟在她后面,始终保持着几步路的距离。儿子被留在爷爷奶奶家里过夜了。
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何未觉得吼叫打骂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她让周小强坐下两个人认真谈谈这件事。
“你妈妈说的都是真的?你说过大苗好活些但是贵的,但你还是买了小苗。”何未问。
“反正大的小的都是一样会长大的……”他嗫嚅道。
“好吧,小就小点,那还剩下的钱呢,可以还给我爸妈吗?”何未顺势而说。
“……………”
可怕的沉默。设想之初的豪情满怀已荡然无存。他又复归一幅惯常的无赖表情。
“今天咱们不吵也不闹,有事说事,你把剩下的钱还我爸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们一起等它们慢慢长大,行不行?”何未尽量的委曲求全。
“.............”
还是沉默。
“有还是没有,你他妈的倒是说句话啊”何未看着他那幅死相,已经压制不住愤怒。她此刻已经很明白,自己再次的被眼前这个人骗了。他种树是假,骗自己父母的钱花才是真。何未深刻地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无数次在同一个坑里跌倒。
“钱是没有了......我一个男人做点事情,方方面面也是要花钱的嘛....”老一套的陈辞滥调。说的人说过无数次,早已成顺口溜;听的人听过无数次,早已耳朵生茧。
何未的担心成了事实。尽管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尽管心中伤痕已累积成厚痂,但是人心是肉长的,凌乱、愤懑、痛恨、绝望混杂而生的难过,让何未没有了出路。
“没有办法了,我们离婚!”何未说得斩钉截铁。
“多大一点事儿啊,不就是几个钱吗?动不动就离婚挂在嘴上,有意思吗你?”周小强一生确实没有把钱当过一回事,可他也确实一生没有挣到过几个钱。他骗老婆、骗家人、骗老丈人辛苦积攒来的钱,只需要转转脑子找个借口,耍耍嘴皮子动动亲情,就能轻松得逞,当然会视金钱如粪土啦!
他以谈钱庸俗为口头禅,以为何未还只有十几岁智商。今昔已中年,似乎他并没有意识到。殊不知,多年以来,在他的种种期骗打击下,这次的骗钱事件,已经成了压垮何未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谈钱我庸俗我的,你清高你的,我们缘份已尽,就此了断,互相放过!”何未终于认清她对他已无能为力。离了他,自己会好过一点。不然,重复的换着花样的各式欺骗,她真的已经没力气去应对了。
“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去民政局,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你若还是个男人,你就硬气点准时到场!”何未说完,推出自己的摩托车准备回公司。她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在这个有他的家里。快刀斩乱麻,早该出手了。
“离就离,谁怕谁啊,这一次我还就真当回男人给你瞧瞧!明天上午九点,谁不到场谁是龟孙子!”周小强看着何未来绝决的神情,和即将离去的背影,知道自己此刻已无力回天,只有假装很硬气地回道。
他知道到了明天,他只要想想花招,跟她讲讲软话,让她慢慢消了气,过一段时日,这事就可以翻篇了。
过去的桩桩件件大小事情,每次还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以为喊喊狼来了就能吓唬到他?她不会来真的的!想到这里,周小强也就不怎么忧心了,只管琢磨起明天上午要怎样去对付何未。
何未的心犹如身边的漫天暗夜,广袤无边,任凭她如何加速,微弱的车灯也划不开这浓浓的暗黑。
初春的夜晚,仍有冬天的寒意。寒冷与黑暗成了何未全部的所思所想,如同她的生活。生活已然这样暗无天日,离个婚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何未横下一条心,索性也就什么也不怕了。
何未骑行到公司宿舍时,已经是半夜三更。
头一次思维清晰地考虑明天上午要如何去办成离婚。
想到周小强一定会胡搅蛮缠,自己一定会被他气到情绪激动,失控与冲动肯定是不利于办事的。所以她立马想到了何泠。每次有事,何泠总会帮她的。明天带上何泠,让她在场负责提醒自己不要激动,要保持冷静。
何未也不管此刻是凌晨几点,电话就直接打给了何泠。知道何泠肯定睡梦中被吵醒,也讲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她就直接给何泠下达命令并简要说明重点:“明天上午九点,在小区门口等我来接你,陪我去办离婚,你主要负责提醒我时刻保持冷静,这就是你的任务。”
何泠的半梦半醒彻底被何未的这几句话吓清醒了。
…………………
何泠这一夜,一夜未眠。
何泠心里止不住的惊惧与愤愤不平。
何未这人不地道,她在结婚的幸福时刻没有要求自己参与,却要自己去当她离婚的晦暗见证。
早上九点,何泠忐忑不安地等在了何未昨晚在电话里指定的地点。
不多时,何未也如约到了她自己昨晚指定的地点,找到了已经等候着她的何泠。
依旧是那一张因满心愤懑而扭曲的脸,何泠瞧着那张脸,纵然自己内心恨不得狂问她五百遍:为什么要把自己拉入她的这个烂局里来见证?此时看张着那张肿着的脸,也是无法问出口。只有压制住自己的心不甘情不愿,努力的陪着她,听着她的例行数落着周小强的罪行。
不务正业、期骗自己、醉酒狎妓。
桩桩件件,何泠已经听得耳熟能详。
离就离吧,也许对她而言真是一种解脱。何泠思忖着。
俩人在路边,惶惶地等着周小强一方的到来汇合。期间,何未不时地打一通周小强的电话催他快点来。
约上午十点半,周小强一行三人终于来了。
周小强带来了他的四妈和他的邻居。何泠心里捉摸着周小强如此安排,估计希望他长辈的到场,能起到有效调节作用。这个长辈四妈,是何未自嫁进周小强家后一直以来很尊敬的人。
很明显,周小强如意算盘:四妈只要好生地劝上一劝,何未心一软,离婚事件就又会有所回转。
双方寒暄几句后,果然,周小强提议说,现在已经快中午时分了,陪同的人员还没有吃饭,要不先找个地方吃了中午饭后,下午民政局上班后再去办也不迟。
何未看看时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一行五人便在周小强的带领下,到离民政局不远处的一间餐馆要了个包间,坐下了。
何泠浑身不自在……
不熟悉的场面,不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事件……
周小强很有场面的叫来了茶水,喊来了服务员并点好了菜。
包间里弥漫着一种很尴尬的气氛,人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或者说点什么。
何未率先打破了沉默:“给你笔和纸,我们一边商议,你一边记录下我们的离婚协议内容,以便下午正式成文。”说着何未递给何泠她早已准备好的纸和笔。
这绝对是何泠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败笔,在何未与周小强的生活中,会留下一辈子的口实。何泠自开始与何未见面,就不停地后悔,后悔不该蹚他们这趟浑水的。
何泠错愕不知所措……
四妈此时慢悠悠的开口,总算是开始了,也稍稍缓解了一下气氛。何泠总算松了口气,希望长辈四妈能劝解成功。
四妈虽然是长辈,年纪却不老,约摸五十岁左右,长相很养眼,个子很高皮肤很白,一眼能看出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
何泠也曾听何未说起过这个四妈勇闯天涯的些许故事。反正整个青春岁月都是在广州混的,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人生经历也曾风光过、坎坷过,现在孩子大了人也不再年轻了,才回老家没两年。
四妈喝了口茶,燃起了一根香烟,那股子风尘味,把没见过世面的何泠看得有些惊到了。
“你们俩是我的小辈,这些年打打闹闹,我前些年是听说过,这两年也是亲眼看到过,说实话,你们的日子过成这样,小强你有很大的责任。你的这个家因为有了何未才有现在这个样子,你却丝毫不珍惜,你所做过的一些荒唐事,今天也不想说你了,何未这些年也是真不容易,从女人角度而言,我也算是过来人了,说实话我很同情何未,尽管周小强你是我亲哥的亲儿子,但我还是站在何未这一边,我支持她的选择。”
何泠在四妈香烟的缭绕中还没醒过神来,又听闻四妈此番徐徐道来,心想这下要完.....
何泠再望向周小强,果然他那张脸上没什么喜色,他绝对不曾想到,他自己搬来的救兵却如此直截了当地砸了他的场子、丝毫没念及亲情。
事情完全不受周小强控制的方向在发展,何泠连呼吸都怕声音大了。
本来懊悔不已的何泠,觉得自己不该来参加别人的散家之宴的,内心的惶恐不安,在听了这位四妈的一席话后,心里才稍稍稳定了一点点,毕竟周小强的多年作恶,连自己家亲姑姑都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公正话了。
四妈的话击中了何未心坎,坚定了心的何未说:“四妈的话是秉承公正的角度,这些年我俩之间有过太多的彼此伤害,今天我们决定彼此放过对方,过去的种种谁对谁错,我已经不想多说,我们还是就离婚协议的具体内容商定一下,下午民政局也要书面材料的。”何未确实做到了冷静,本以为两人又会大吵大闹一场的,没想到在四妈的直白开场中,事情发展竟不可思议的朝着顺利的方向在前进。
此时的周小强很是尴尬,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种局面。他竟没机会像往日一样,开启无比熟悉的无赖模式,当着四妈的面儿,当着三位见证人的面。
周小强硬着头皮,听着何未提出一条一条的协议,其实他俩之间也没有很复杂的财产分割,本来就是一穷二白的小家,说到底这协议也就是实质性的一条:房子归儿子,儿子归何未,周小强有居住权。儿子原本就是何未一个人在养着的,现在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何未也不可能相信周小强在离婚后能为养儿子出一份力。
周小强倒也爽快,何未怎么提条件他都一并点头答应。
所以,何未想象中的失去理智的吵闹并未发生。
在冷静中吃完散伙饭,一行人到了民政局,取号排队,干巴巴的等待过程中,看见前面正在办离婚的一对,又哭又闹。众人瞅着那场面,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的凄凉。
好不容易轮到何未他俩,办理处要求有打印成文的离婚协议,不接受手写的材料。办事员要何未把手写好的材料(吃饭时间何未口述何泠执笔写下的)拿到民政局旁边的打印室去打印。
好巧不巧,这时民政局居然停电了!
周小强终于面色好了一些,他故作轻松的开玩笑说:“难道这是天意?叫我们离不成婚!”可能他一直报有侥幸心理,不想离。
对面的何未此时双眼通红、泣不成声:“我十几年的青春和婚姻家庭生活,到头来就是今天这种结局,若非忍无可忍,谁又愿意走到这一步?”
何泠心中怆然,此时的停电同时也十分及时地解救了何泠,何泠说不知道何时才能来电,材料要来电才能打印,然后才能办手续,她无论如何不能等了,她要赶时间去接娃放学了。
合情合理,正身处悲伤中的何未再也不能强留何泠。
何泠迅速离开了这个尴尬的场所.......
其实离娃放学,还有一个多小时,逃走的何泠终于松了口气,一整天的精神折磨让何泠的头痛的很,何泠到娃学校门口的冷饮店坐下,点了杯冰奶茶,缓缓过度紧张的神经。
何泠隐隐地又在内心里希望,那里的下午最好不要再来电了,因为离婚这种事情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何未离了婚以后的生活就一定是幸福吗?何泠心里是没有底的。
然而,当天晚上的电话里,何未亲口确认:下午民政局来电后,离婚手续办成了。
那么多年的痛苦纠缠,都快成为何未生活中的习惯了!这样离了婚,不知何未能不能适应。也许再难过的事情,也终有结束的那一天。
岁月如风,花落成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