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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夜闯张府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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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禁卫军建立起,这卷花押营防图便是军中最高权限的代表。其上不仅绘有详细的禁卫军营岗分布、巡逻地段与时间,还有至关重要的秘密布防据点,“神物”的藏地也巧妙地被隐匿在了营防图的信息中。

是而一旦它落入贼子之手,禁卫军的安危,乃至整个大宋的安危,便会时刻遭受威胁。

张景弘一拽缰绳,马儿从人群中谨慎地踩过,带着他出了内城的南薰门。

“见过小张大人。”

门口的重甲禁卫军纷纷朝他拱手行礼,张景弘点头致意。

“看好城门莫松懈。”

“是!”

“是!大人!”

他便从热闹的内城里打马出来了,走进渐渐无声的月夜里。

张景弘虽身居五品,却不时羡慕这些家庭和美、不必思前顾后的下属,更羡慕身后街上坐着毛驴儿慢悠悠走的平民百姓。

自打八年前的郑勇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每一个手上拿着营防图的人,都会被刺客慢慢盯上。

只不过那些贼子并不能懂,身为禁卫军的他们,悉皆听从张邦昌大统领的指引,即便死,也绝不会说出营防图藏匿之地。

他前面的八个人,便这样死在了刺客剑下。

现在,营防图到了他的手中。

张景弘扬起缰绳,腿夹马腹:“呿!”

马儿催动,架架马蹄声回响在回家的路上。石板上倒映着天上的月,夜深积了一层水,朦朦胧胧,煞是好看。

他没心思看这景致,他的耳中除了马蹄声,便是砰砰的心跳声。

而在这两样节奏里,张景弘甚至还能听到一种窸窸窣窣的动静,仿若什么人的脚步声。

他侧耳听了片刻,便突然猛刺马肚,激得马儿长嘶一声,迎着风快快地扬起蹄起来,越跑越快。

以一身功夫做赌……他断不会教刺客再夺走禁卫军的东西。

不论是营防图,还是他的性命!

·

景年正从屋瓦上了树,却看到那原本优哉游哉的男人兀地策马奔腾起来,眨眼便已经跑了一段路。

他怎的突然就跑起来了?难道是察觉了声音?

这样不妙!伯父要他在半路上拦截并刺杀这人,若是教他一路回到了家,营防图便又要给藏起来了!

黑衣刺客当机立断,借着周围起风摇响的树叶声,一个鹞子翻身便翻到了不远处的二层小楼上,顾不上调整姿势,立马如同飞鸟般跳起冲向就近的落脚点,又再轻身疾奔,整个人好似一支离弦之箭,无形的弓弦将他一次又一次发射出去,弹落在林立的房屋楼宇之间。

然而,人力怎跑得过马力,这人也不知有一身哪里的功夫,把个马儿驾出了飞腾之势,远非常人所及。

他看一眼张景弘的方位,发觉那人却早已跑开,甩下他多半条街。

景年心中没底,一股倔脾气反而激了出来:只要能杀掉这小张大人、夺走营防图便可以!既然追不上,他便一路跟着他进家,亲眼见着他藏好,待他府上松懈了,便给偷出来!

马蹄声渐行渐远了。

该死,快想办法!绝不能教他出了视线!

景年咬着牙,他只觉得浑身都力气都聚集在脚底下,托着他往前奔跑,连迎头风都拦不住他的发狠。

耳边灌满的风声恰如八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柳直伯父将他捂住双目,抱着他,也如今夜一般的速度飞行。

景年感到身上又渐渐地有了力气,好似他便是八年前的柳直,又好像柳直在拉着他奔跑。

不能跟丢……不许跟丢!

少年在同自己发狠,在对自己放话。

月光下的黑鸟冲破风的阻碍,在树木灌从沙沙作响的造势中愈发狠且勇,他从画学院开始跑,一直翻过十六座院子、四十五处人家、四座酒楼、两条官道、一座桥和一百四十棵树,终于追逐着,离那振振马蹄声越来越近。

他便是夜的一只黑鹰!

“吁!”

张景弘突然勒马停下,景年便立即侧空翻落进附近的一处院子里,从观景窗的缝隙里往外看。

那小张大人翻身下马,如炬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的高低各处,景年忙缩回头去。

再探头出来时,路上连人带马都已不见了踪影。

景年霎时感到一阵后背发凉,他只片刻没看,连动静都没听到,便跟丢了人!

他双手撑着爬上墙头,看着四野宅邸里都没有亮着灯,便鬼鬼祟祟地溜下来,一边躲进路边的灌木丛里,一边朝着印象中张景弘消失地的附近潜过去。

看来,进各处院落里搜查,势在必行。

景年大气不敢出,一面在心中念叨着老天爷爷保佑,一面靠上了一座院子的外墙角。

这里没有灌木丛或者柴垛、草垛,不能久留。

他侧耳听了会,又闪进一条点着微弱灯火的巷子。

巷子里的地面上,有几个湿的马掌印子……

看来他是往这里走的。

景年警惕万分地巡视着周围,黑色的环境虽然方便刺客行动,但也同样方便敌人藏匿。

他捏起几粒石子,朝黑洞洞的前方分散投掷过去。

一、二、三、四、五……五声脆响。

前面没有藏着人。

景年继续伏低身体潜行,经过一扇后门时,他注意到台阶上有一对潮湿的官靴鞋印。

“找到了。”

他心说,悄然无声地攀住院门上面的瓦当,将自己送进了张家府邸的后花园。

·

张家大宅里的后花园里好似同别人家不太一样——景年将自己藏匿在一从铁树后面——这后院里堆叠着一些精美的花盆,个个都是名窑出产的好瓷,晶莹光洁,有的还镶嵌了金玉。盆里却颇有些败絮其中,里有不少干瘪了的奇怪植物,还有光秃秃却遒劲的枯枝,不像中原风物。

他看着眼熟,却又全然未见过。

用得起这等奢侈好物,却将花草尽数栽枯了。这是什么人家?

如此暴殄天物,不若将这些给那些穷苦百姓,好歹还能教他们换些粮食!

景年匍匐着挪过院角的花盆,一边朝一个水池子潜行,一边将身体挪动到几块山石盆景的后面,准备从一边的廊道绕进前院。

前院会不会有人?这院子里的家仆一个未见,大约会守在哪?

他把匕首从腰后摸了出来,猫着腰,横着从连廊里一路前进。

且慢……这个角度看出去,正对着的屋子里好似有烛光,只是看了半晌也没看到人影。

他悄悄贴着边潜过去,一下子窜上房檐,又将身体倒挂金钩,探手向门。

就在他的手指刚刚触到那层窗户纸的时候,屋中烛光熄灭了。

“睡下了么?等会子便进去瞧瞧。”

景年从房顶跳下来,顾不上将掀起来的兜帽重新戴好,便压着动静,将耳朵贴在门缝上。

……

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好像有什么环佩叮当的声音。

难道这是女眷的屋子?

景年还在细细思忖,就在此时,屋内卧榻传来一声轻响。

不好,听这样子,有人要出来……

景年堪堪将门板上的耳朵缩回来,身子未动,只听“吱呀”一声,大门洞开,他亮着脸站在门口,整个人毫无遮挡地映在来人的双眼中。

一个女人站在那里,距他不过二尺。

他意欲逃跑,可被人发现的恐惧却令他浑身血气瞬间凝固,腿脚如同被冰封般僵硬,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一片空白的头脑只能发布无措的号令。

眼看着女人开口要喊,他慌了神。能让她闭嘴的只有手上的匕首,可他不敢,也不能:这女人没有做错事!

景年动弹不得。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眨眼间,四下家丁蜂拥而出,将不速之客团团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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