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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未来尤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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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二女靠坐在炕上,一双眼半天不眨一下的盯着儿子。

张伯书挨着母亲,就着炕桌,双手捧着个粗瓷碗“唏哩呼噜”的喝着浓浓的鸡蛋小米粥。

他平常吃的也快,但这人也许是天生的聪明,也没人教就学会如何让自己吃饭又快又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可如今他真像恶死鬼投胎。

吃的狼藉不说,一大碗稠粥下去,还眨着双渴望的眼看着你。

张申氏母女并肩坐在炕边上,看着母子两个眼中闪过丝丝怜悯、愧疚,实在受不了,心一软又吩咐如意从加盖的陶罐里舀了半碗粥递过去。

张伯书接过,又狼吞虎咽起来。

刘二女见他吃的虽快但没噎着,渐渐放下心来,思绪飘到刚刚问出来儿子说的话上。

原来今天张伯书随张老五夫妻及两个儿子、媳妇、女儿一行七人坐着驴车去做寿。

按理来说,不管张杨氏怎么跟娘家人亲近,可毕竟出门几十年了、又是随了厚礼的,这一行人都是客人,理应上桌才是。

那知去了才知道,蛮不是那回事。

杨家本是杨沟子里的一户‘乞丐户’。

张杨氏老娘先生了四个女儿,分家时因无子这一家子几乎是净身出户,是被兄弟撵出来的。

张杨氏爹娘本来有那么一点上进心,也因为无子闹得一出出戏而泯没了。整天懒懒散散,家里一切生计通通交给几个女儿,两口子袖手旁观,只管自己吃饱喝足,再加上努力造人。

两口子能力都是强的,竟又生了杨发这个儿子和五个女儿,统共十个子女。

夫妻俩已经偷懒享乐惯了,踏踏实实养家糊口都够呛,偏偏还想宠宠儿子,怎么办?

想指望别人时是不成的,亲人好友那个不知道这俩人是啥人?

正好那时候天下就成乱象了,活不下去卖儿卖女的不知有多少。

受此启发,两口子决定买女儿,反正自家什么都没有,就女儿多。

还竟挑两口子的优点长,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两口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尽往能买高价的地方卖,至于女儿们的死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就当死了。

当然,若是哪个女儿有出息,也是可以看情况走动,顺便要点‘孝敬’钱。

就这样,杨家的女儿越来越少,杨发硬靠着秘方富养着长大,娶妻,又生了五个儿子。

张杨氏是姐妹中唯一一个没卖出去的。

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她长得是姐妹中最垫底的。

然而只这样的姿色也够了,当年张老五可是一见倾心,要死要活的非得娶。

二么也是一脉相承,有个讨饭的道士说,张杨氏旺家,宜好好对待。

杨家是逢香必烧的,自然十二分的信这个,人当然不能买了。

张杨氏也是个有点心眼的人,她怕爹娘把她嫁到那种表面风光聘礼多的人家(比如冲喜什么的),便先下手为强,为自己挑了个女婿。

除了这一点,人家还是好女儿。

这不,一看房后搭起的临时锅灶前没人干活:

侄媳妇儿们借口招待娘家人偷懒跑了。

请来帮忙的本家邻居有样学样三三两两的扎堆聊天,不知说了什么,一群人时不时哈哈大笑。

大厨坐在门槛上,面前放着小矮桌,放着一碟花生米、一个酒杯。

他一个一个抓着吃,小徒弟蹲在一边,拎着个酒壶伺候着酒水。师徒两个间或与帮忙的人调侃两句。

不大的地方竟构成了一副别样热闹的乡居图。

张杨氏没欣赏的心情,她快气炸了。

立刻不把自己当外人呵斥了众人一通,然后把张家人,连小儿子、闺女也没幸免,赶去干活,她自己更是卷起胳膊来干的热火朝天的。

如果只这样,张伯书也不会跑。

毕竟在那儿他都得干活,何况今天是寿宴,能吃两口剩饭也是了不得的事。

那知,天近午时杨贵华带着夫婿儿子回娘家为父祝寿来了。

这杨贵华是杨发唯一的女儿,他五个儿子物以稀为贵,加上他老婆是个拿的了主意的,这个女儿不说娇养着长大,但与姑姑们比绝对可谓天差地别。

长大后因其相仿姑姑们的美貌,被县里的商户孙家聘了去。

孙家家大业大、规矩繁琐,孙姑爷虽是庶出脾气却大,杨贵华作为‘家风不正’人家出来的只能以色侍人嫁入‘高门’的贫贱女,自出嫁后几乎没回过娘家。

谁知这一次孙家竟来人了,送的寿礼还不薄。

杨家男人们、张老五等抢着去招待孙姑爷,女眷们也围着杨贵华奉承,只剩下杨贵华的宝贝儿子,这是个不能惹的小霸王,偏偏杨家的几个孙子亦是被宠坏的,这两方凑到一块儿想想就太平不了。

杨贵华母女正发愁,张贵英出主意把侄子推出来了。

好了,一群小霸王有了‘好玩的玩具’了可不得使劲折腾?

孙小霸王又提议说要骑马玩,杨家小霸王们热烈响应,一哄而上将张伯书摁倒地上。

这孙小霸王和张伯书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犹如鹅软石与大石头,然后孙小霸王摔了还被一群人哄着,张伯书差点压断腰却遭到舅公家里表叔伯们一通毒打,然后被关到柴房去,等过寿的客人走后再好好教训……

“要不是樊婶娘可怜我,把我偷放出来……”

想想儿子身上的伤,刘二女心如刀绞。眼泪涌了上来,她微微抬头用力的眨眨眼省的掉眼泪。

“不能哭,不能哭,伯书看着呢。”

一边在心里坚定的命令自己,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见斜对面张杨氏母女两人眼中闪过的怜悯、心疼、愤怒……

张伯书很快吃完了饭,天也黑了下来。

张杨氏母女不住的叹息着回大房去了,张家元还等着呢,毕竟是自己侄孙,怎么回事他总得知道,后续怎么样也得商量商量。

窑洞内,刘二女母子躺在温暖干净的被子里。虽然满身是伤、浑身难受的受不了,张伯书却激动的睡不着。

他还是第一次盖这样好的被子,又暖和又舒服,原来盖被子是这样的好……不能想,越想越睡不着了。

刘二女轻轻地用手摸摸被角,这是大房拿过来的,成亲时她也陪嫁过两条这样的被子,可惜……

她吸了了一口气,脑中闪过张杨氏母女那复杂的眼神,她只是老实懦弱并不是傻,她看得清楚更是看得得明白、想的也多。

以前她为啥那么老老实实的?

因为还能过。

张家是不好,可这个天下比张家更不如的多的去了。

在张家至少保证了她母子两个安稳。

至于再嫁?

她有自知之明,没成亲之前别人就没看上她,成亲后就能嫁的比现在好了?

如果再嫁后夫家不堪,再生下一堆儿女,可咋过?

那还不如就这样,死后也能挣一座贞节牌坊,那也是为家族,为儿孙争光了。

再说,再嫁母子就得分离。她是走的是痛快了,伯书呢?他能有好下场?

她把他生下来,不说把他教的多么出色,能文能武吧,最起码也得是她亲自教养或者请信任的人教导。

那样,以后他再不成器,她毕竟努力过了,其他只看命了。

还有她的本性。

老话常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若不能改改性子,就像她娘说的:再找一家还不如现在呢。

可如今呢?

眼看刀架到脖子上了。

她们母子其他的不说,只说伯书腰上的伤。

他如果今天没跑回来,不用杨家人再给他算账,只拖一晚上,用药伯的话说‘一辈子躺着吧,富贵!’

那样的话,还有啥以后?

她越想心里越恨,恨别人更恨自己。

不能再忍了!

她应该怎么做,咋立起来呢?

遥远的快遗忘的记忆涌上心头。

她娘家刘家庄虽然以刘姓为名,但刘姓人并不多,外姓反而占多数。

其中有个石家,家中老两口并一个独生儿子,他家里有良田百亩,也租着长工,家里还算富裕。

石大爷先娶的李氏,李氏人美,贤良孝敬。

刘二女小时候讨饭从她家门前过,她只要看见了,总会偷偷的给她吃的,街上的人没有不夸的。

可惜这么好的人没遇上一个好夫家。

石大爷脾气暴躁,喜欢揍人,尤其喜欢揍媳妇。

石老太喜欢摆婆婆谱,明明家中租的婆子,她非得媳妇亲自伺候,动则打骂折腾。

那一回家中来客,石老太吩咐李氏去做饭。

石老太抠门,这一回难得大方,李氏激动的从上房捧着一升白面往厨房去,没想到不小心把面扣在了地上,就那么巧一阵风过将面吹的干干净净。

李氏害怕回房便吊死了。

没两个月石家续娶了柳氏。

这是个泼辣能豁出去的,没几个月制服的石家上下大气也不敢喘。

难道要学柳氏?

可她的泼辣一般人也做不到,至少目前自己是做不到的。

再一个,泼妇难做,有个好名声更难、更重要。

怎么能不伤名声又立起来呢?

她拧起眉细细思量一番,嗯,有了!

只不过要受点罪。嗯,受罪总比送命强。

听大伯母和知慧的意思,大房是支持自己的,大伯又在家,就明天吧,今天发生的事正是个闹起来的好时机。

总得试试。

还有伯书,也得嘱咐嘱咐他。

刘二女反复盘算着,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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