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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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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芝兰即便每日要在药桶里泡两三个时辰,病情还是每况愈下。

要第二次除软虫了,文挚早就将黄杜娟和一品红花准备好,却迟迟没有动作。

文慧每日早出晚归,如今也不怎么跟文挚讨论医术了,每日回来后去药房看一次芝兰,便回自己房间。

文慧是个心里有事就憋不住的性子,出去给人治病,遇到付不起钱闹事的病人,或者在路上见到什么生病的畜生,回来都要跟文挚说上许久。

这几日回来也没说话,闷不吭声的,文挚烦闷,找到文慧发脾气,“人是你带回来的,也是你要救,如今这幅模样,你到底做给谁看?”

文慧一直再三避让,以为只要这样,文挚便不会觉得他跟芝兰之间有什么,没想到文挚直接找上门来,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百般避让,不就是在给哥让路?哥到底为何变成这样?”

文挚一脸懵,没懂文慧说的让路是何意。

接着恍然大悟,脸色红了又黑,没想到这几天文慧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如此作态。

文挚上去就打了文慧一耳光,“臭小子,我日日为你着想,你却拿这些腌臜事来脏污我。”

文慧被打了,也没有要还手的意思,捂着脸质问文挚:“难道不是吗?你不让芝兰的哥哥来,每次我去药房你都跟盯贼似的盯着我,不是有了想把芝兰占为己有的心?”

文挚作势又要一拳打过去,文慧用双手挡住,那一拳没挥过来。

等了许久也没有反应,文慧这才拿开双手,看到文挚竟然嘴角带笑。

奇怪不已,反正都已经说到这儿了,文慧也不怕把窗户纸捅破,“若哥真想娶了他,以后也算是有人陪着你了,索性你也想继续住在这儿。”

文挚笑是因为发现文慧对芝兰没有别的意思,两人这几天别扭,大抵都是觉得互相对芝兰抱着其他心思。这会儿把话说开了,便也没什么。

只是文挚单方面觉得没什么了,又没有跟文慧多做解释,转身就走了。

这里的房子虽然多,但都是放着医书药草的,只有两间房间给兄弟二人住,还有一间药房勉强可以住,就给芝兰暂时住下。芝兰的哥哥白日会上山做农活,晚上来看一眼芝兰便会离开。

芝兰的病不能再脱了,否则新长的软虫又到了排卵期,在体内留下新的卵。

文慧并不会治这个病,当初看一眼就说能治,也是了解文挚,若真的不能治,文挚根本不会多费口舌说那药石无医四个字。后来他又把脉,发现芝兰的脉象虽弱,却隐隐有和缓之势,就知道文挚铁定能救。

日落西山,大伟扛着锄头下来,见芝兰虚弱的坐在矮榻上。

“妹,二两银子哥马上就要凑齐了,到时候给了他们,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大伟浑身是泥,锄头放在一边。

文挚和文慧正在另一间房中配药,弄一品红的汁液需用些功夫。

芝兰穿的衣裳是文慧去街上买的,这样好的衣裳她从小到大连见都不曾见过。

她摸着衣裳的布料,身上很痒,但文慧说一定不能抓挠,她记得牢牢的,“哥,治好了就要跟你回去么?”

大伟是个做农活的人,哪里懂得女儿家的心思,点头应道:“自然,马上就要开荒了,家里几块地要犁,前几日村头收租的又来了,比往年高了足足两倍,娘气病了好几场。”

“娘病了?”芝兰担心道。

大伟垂着头,出门前家里人让他把芝兰接回去,母亲的病大概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大伟来的时候咬紧了牙,到了芝兰面前还是说了出来,他揉搓着粘在手上的泥巴,“快不行了。”

芝兰瞳孔微震,手紧紧抓着衣裙边,快要抓烂了才想起这漂亮的衣裳是文慧买给她的。

她松开手,换了一旁的矮桌子抓,“找大夫看过了吗?”

大伟摇头,每年的钱交租都不够,哪里有钱请大夫,就是这马上存起来给芝兰治病的二两银子,都是大伟偷偷藏了粮食拿出去卖赚的钱。

村里有些人家为了过活,都是这样干的,但要是被发现,那些拿着刀枪的官府会把他们剁成肉泥的。大伟以前从来不参与,但为了芝兰,他没办法。

芝兰放开矮桌,心里打定了主意,“哥,把娘带过来吧。”

“什么?”大伟没懂芝兰话里的意思。

她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天逐渐的黑了,药房里整日暖呼呼的,有时热得只穿一件单衣都没事。

要是在家里,这时候几个姊妹应该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房间里烧红的炭呛得睁不开眼。

芝兰眼睛眯着,“我说,把娘带过来,他们肯定能救。”

大伟有些犹豫,二两银子都还没凑够,他拉不下脸来求人家。

“可是......家里没钱,弟弟妹妹正是长大的年纪,吃饭也是一大笔开销,况且......”

“别说了。”芝兰打断大伟,“你马上回去,用那二两银子,悄悄套一辆马车,把娘送过来。”

“这不好吧。”大伟还有些犹豫。

芝兰却没有半点犹豫,她住在这里几天,也摸清了这两兄弟的习性,一个成天说不了一句话,一个像是钻进了药罐子里,开口闭口都是药。

这两个闷头子,若是要缠,铁定能缠上。

前几年有伙强盗来了村里,打家劫舍,村口张大娘的女儿长得水灵,差点就被这伙强盗给掳走。

官府大人的儿子就跟这两兄弟一样,成日里没什么话,一心就钻在怎么改善村子的办法上,可哪里知道这些烂在泥里的村霸王,哪是说改就能改的。

这张家女儿就是看准了官府儿子的善心,跟强盗说她早就许给了官府儿子做妾,强盗们一听,也不愿跟官府斗,便自己离开了。

芝兰跟张家女儿小时候一起玩过,听说之后官府大人抹不开面子,还真的把张家女儿接了去,从此张家在村里便是抬起了头来做人。

大伟走的时候人不太对劲,出门碰到文慧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文慧的脸,随后满脸不自在的跑走了。

入夜之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文慧在给芝兰的药里加了一些安睡的药粉。

等芝兰睡熟了,两人才抬着煮好的黄杜娟进了药房。

文慧顾忌着文挚对芝兰的心意,整个人别扭得很,给芝兰脱衣裳也不利索,眼神不往芝兰身上看,不然,铁定能看到那双握紧的双拳。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文慧转身要走,文挚却叫住文慧:“你来做。”

“什么?”文慧站在门边回头。

文挚拿着手里的一品红汁液朝文慧走来,递给了文慧,“上次你已经看我做过一次,想来不会出差错。”

文慧心里是想做的,每次看到文挚用新奇的手法治疗病症,他内心都是激动不已,时时都想自己上手试试。

但那些治疗的法子都只用过一次,像今日这样要用两次的机会,很少。

文慧接过药瓶,“但是......”

“怎么?没把握?”说着文挚又要夺过文慧手里的药瓶。

治病救人要的是果断干脆,刀子在人胸口,你没想好拔不拔,反复在人胸口上插,不死的人也得被你给弄死了。

文慧这些年跟着文挚,深知这个道理,没让文挚夺走药瓶,“我可以。”

当日文挚每一步他都细细瞧着,后来也反复琢磨过,他有十成把握。

文挚淡淡笑道:“我去房里看医书,若有意外再叫我。”

文慧也笑笑,脸上也是得意,“你安心睡吧,保准不会有任何意外。”

等文挚走后,文慧才走到芝兰面前,像当日文挚那样,一点一点的朝芝兰身上涂着一品红汁液。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回到房间的文挚坐在灯下看着医书,他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放心的,但他若在眼前,文慧定然不敢放手去做,所以他才会走。

他看了许久的医书,算着时辰,该是泼了黄杜娟水准备除虫了。

再过一刻......

“打死这个登徒子!”

“臭不要脸,哪里会有这样做大夫的!”

“是啊,莫不是打着做大夫的名儿欺负人姑娘了吧。”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引起了文挚的注意,他们这个山凹,平时清净得很,偶尔会来几只山里的畜生,但从未来过这么多人。

文挚脸色一变,放下书,平时慢吞吞的步子甚少这样跑得急。

一打开门,火光照亮了整个山凹,连犄角旮旯处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大概有十来个人,七八个都是像大伟那样干活的农夫,还有几个妇人,文挚见过,每回从村子经过,总能看到这几个妇人在村口嚼人家舌根。

他面无表情,从人群中走到药房门口。

门被大伟堵着,只有那几个妇人在里面,嘴里还嚷嚷着:“不要脸,没想到你穿得人模人样,背地里干这种事。”

矮榻上的芝兰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依稀还能看到除虫后脏污的身子,文慧好像被人打了,痛苦的蹲在地上。

“让开。”文挚铁青着脸。

大伟有些心虚,没怎么拦着,文挚走了进去,“谁打了你?”,他弯腰,想扶起文慧。

但文慧似乎起不来,文挚无奈,将文慧抱起来,放在了一旁的床上。

他旁若无人般,将文慧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确定没有大碍,只是被人踹了一脚之后没了气力,才松了口气。

大伟身后有个壮汉,看到文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气得要拿着锄头进来打人,被大伟拦住。

壮汉就站在门口吼:“你们两兄弟找了这处寂静无人的地方,这种事干得多了吧,给老子的,看老子不弄死你们这两个畜生。”

屋里的一个妇人开口:“王大土,村里谁不知道你对芝兰存着心思呢,你可别在这嚯嚯。”

这妇人是跟大伟通了气儿的,今天来这是做什么的,心里明镜儿似的。

等文挚确定文慧没事了以后,才转过身来看,眼里清明,转过去看了一眼芝兰。

“你还敢看!老子戳瞎了你的双眼。”王大土怒气冲冲。

文挚叹气,怒气和怨气仿佛一并从嘴里出来,他淡淡道:“你们若想让她死在这儿,就尽管吵闹。”

大伟这一听慌了呀,他算准了时辰,看着药房的窗户关了才悄悄跑来的。

芝兰说,那日她虽病着,但隐约知道这两兄弟是怎么救她的,后来文慧也跟她说过,虫子没有走完,还得治一次。她猜到今夜就是医治的日子,所以没有喝那碗文慧给她的药。

但那碗药里不仅有安眠的作用,更是拿来止痛的,文挚只是看了一眼芝兰,就知道芝兰没喝药,已经痛晕了过去。

大伟见情势不对,赶紧走过去跪在文挚面前:“您是活神仙,求求您,救救我妹妹。”

那些个农夫不知道情况,以为真的是大夫图谋不轨,如今看到大伟这模样,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尤其是王大土,他心里本就有怨气,这会儿更是抓着不放,想到大伟用马车带过来的病秧子,疑心道:“大伟,你莫不是带着你娘亲,想伙同你妹妹打秋风吧?”

这话问出后,身后的几个农夫都变了脸色。

要说这些农夫,多多少少是受过文慧的恩惠,今日这一遭,算是把人得罪了。

文挚没多说,只让大伟将人带走,关了药房门。

过了许久,芝兰才在药桶中缓缓醒来。

“是你给你哥出的主意?”文挚虽在问,但看到芝兰的眼神时,便已明了。

既然撕破了脸,芝兰便露出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神,裸着身子在药桶里,让人背后一凉。

“这事要告到官府,你们可别想有好果子吃。”芝兰说。

文慧一直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他气闷,是觉得自己被诬陷便罢了,偏诬陷他的人是文挚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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