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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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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的天气很热,站在太阳底下没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为什么会站在太阳底下?

是个好问题。

太阳光又晒到我脸上,我只好挪动脚步,走到阴凉处。

此刻在我正前方不远处,正有三人站在一辆红色的轿车面前。

“你们倒是使劲啊!”秦牧坐在驾驶座,正焦急地催促。

而车后的周娴和甯瑾正在推车。

如果知道轿车会在半路上抛锚,我一定会参考秦牧的意见,用飞的。

只是当时秦牧提出这个方法时,天上正巧出现一只飞鸟,拉了一泡屎。

于是我想象着秦牧带着我、周娴和甯瑾三个不会飞的凡人,艰难地飞行在空中,果断地选择了汽车。

秦牧实在忍不住,下车后砰的一声关上门,走到车后。

“没吃饭吗?使劲儿啊!!”

“我使啦!”周娴十分委屈地吼道。

此时再看一旁的甯瑾,虽然还保持着推车的动作,但神态淡定,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也学着周娴的语气,委屈道:“我也使劲了呢。”

秦牧强忍着怒气,瞪了甯瑾好几眼,却始终没说一句重话,又回到车里去了。

我倚在树下,虽然遮阴,但依旧热得发汗。

看着前面的场景,我不禁觉得好笑。

从书店出发到现在不过短短半日,这样的情景已经发生过好几次。

原本这趟妖街之行,我是打算只带着秦牧一人。

但甯瑾死皮赖脸硬是要跟着,还有周娴,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心里清楚,她似乎很渴望得到白烟珠,多多益善。

我的右手自己动了动。

手腕上是一个绿色的手链,跟甯瑾一样,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我的树妖藤萝幻化而成。

“我可帮不上忙。”因为热,我说话变得不耐烦起来。

藤萝话很少,几乎不怎么开口。

只有在遇到必须要开口的时候,才会发出动静来提醒我。

比如现在,秦牧明显被两个凡人欺负了。

听到我不想插手,藤萝表示不满,手链发出绿色的光芒。

我看了看四周,我们已经出了城市中心,但离主道还很近,时不时也有人会出现。

“你可别,我去劝劝还不成么。”我警告藤萝别在这时候突然现现出原形。

即便在没人的地方,突然凭空长出一棵参天大树,也是要上新闻的。

于是我下定决心,走出了树荫,走到太阳下。

甯瑾最先看到我,见我皱起眉头,他从车里拿出太阳伞,走到了我身旁。

“很热?”他又用那种要死的炽热眼神盯着我。

我刻意回避,敷衍地点了点头。

很热,非常热。

“什么时候能修好?”我走到车窗前,问秦牧。

这时候当神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我和周娴、甯瑾三人的脸上都有薄汗,唯独秦牧,穿得比我们多,脸上却一滴汗水也没有。

秦牧又试着打了几次火,都无法启动汽车。

无奈下,他只好摇摇头说:“看来我们只能步行了。”

这绝不是个办法。

我的书店建在北方,妖街却在最南面,一南一北,相距万里。

靠走的,周娴和甯瑾怕会白发苍苍。

甯瑾见我不说话,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道:“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

我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我们找了家民宿,歇了半个月。

民宿的老板是位很美丽的妖怪,她免了我们的住宿费,还每日送上珍馐美味。

临走那日,她找到我,说有求于我。

我与甯瑾对视一眼,心中默然。

因在入住民宿当日,漂亮妖怪说不收钱时,甯瑾就告诉我,人情难还。

于是我同他打赌,现在看来,我赌输了。

“什么时候?”

“嗯?”看到甯瑾委屈的眼神,我才反应过来,他是问我赌注什么时候兑现。

我与他作赌,若我输了,便单独再陪他再赏一次月。

我站在窗边,看到周娴已经背上大书包,提着行李箱等在门口。

出门的时候明明两手空空,也不知道周娴那丫头从哪里搜罗出这么多行李来。

见我分心,甯瑾上前挡住我的视线。

他比我高上许多,挡在我的面前,似一堵墙。

我问他:“你不好奇美女老板求我做什么?”

甯瑾关上窗户,伸手欲牵我手,被我躲开。

我转身朝楼下走去,他跟在我身后:“找你还能做什么?”

走到楼梯处,我停下来,本就比他矮,站在台阶上回头仰望甯瑾,背着光,恍惚间我想起了上次做的那个梦。

“你杀过蛇吗?”

很显然,在我问出这话时,甯瑾激动得都要哭出声来,双手按住我肩膀:“想起我了?”

我摇摇头,并没有。

随后他期待的眼神又落寞起来。

为了缓解尴尬,我说起刚刚找我的那位美女民宿老板。

“她说她在寻主,希望我帮她。”

甯瑾若有似无地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我们没有再坐车,有时坐船,有时坐飞机,有时徒步。

走到好玩的地方就停下来玩玩,累了就找地方休息。

两个月后,终于到了妖街外。

“小姐,听说妖街大门只认妖,我们怎么进去啊?”周娴的大书包越来越鼓胀,已经大得像龟壳了。

秦牧走了出来,得意地说:“本神君虽已晋升为神,但本体也算跟妖是本源,自可随意进出妖街。”

随之等来我等三人的白眼。

手环摇晃半晌,藤萝告诉我,她能带我们进去。

接着藤萝在原地幻化成树,藤蔓绵延,像蛇一般,包裹住我们的身体。

就在这时,笛声响起。

藤萝停止了动作,又回到了我手上。

秦牧装作不经意间看了眼手链,然后走到我面前:“她跟上来了。”

“谁?”

甯瑾敲了敲我的脑袋,使我想起。

正是那位求我办事的民宿老板,从那么远的地方跟在这里,也算是诚心了。

她拦住我们的去路,威胁我,若不帮她办成此事,便不让我进妖街,即便进去了,也会告发我的身份。

事先申明,我并非是会被随意威胁之人。

只是见她都跟到这个地方来了,足见其心。

那日她来我房间,告诉我她乃一支竹笛。

她说她叫奇遇,名字是主人取的,但主人是谁,她给忘了。

我怜她与我同病,她却斥责我嘲笑于她,还告诉我,她并非忘记了主人,只是忘了名字。

我便问她,忘记名字有什么打紧的,再问一次不就行了。

奇遇摇摇头,泪已落下,说她的主人责怪她忘记了名字,若一日想不起,那便一日别回去。

甯瑾说,我在外面还算有点名气,但凡找到我的人,多半是求我为她写书。

求我找人的,奇遇是头一个。

“你打算如何做?”我坐在藤萝变幻的大树下,无奈地看着奇遇。

奇遇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纱裙,玉白色。

明明很美的女子,却好似自卑,低着头,低声说:“吹响笛音,主人听到会来见我的。”

我不解,一旁的周娴比我更不解,率先一步问道:“你自己吹不响吗?”

秦牧一个白眼,同样身为乐器,他与奇遇共鸣。

自己当然吹奏不了。

奇遇却似乎表现得更难为情,抬头无助地看了我一眼。

那个眼神分明是让我屏退身边人,但我不愿。

甯瑾也看了出来,走到我边上,出声问奇遇:“你的主人是哪个朝代的?”

她摇摇头:“不知。”

甯瑾又问:“可是宣意之作?”

有些朝代把不堪入耳的词语称作宣意,释为不可宣,只可意会。

奇遇羞愧地低下头,还是摇了摇:“不知。”

我不愿在此浪费时间,只好换了种隐蔽的方式问奇遇:“你的主人是男是女,在何时何地用你作曲?”

奇遇默了默,脸红了半边,犹豫间开口:“男,入夜时,思亡妻。”

“他的妻为何亡故?”我顺着话头问下去。

谁知奇遇又是摇头,回道:“不知。”

天色微微变暗,日落西山。

藤萝的树藤自内而外,将我们包裹在内,如同竹屋一般。

秦牧那小子倚在一旁小憩,周娴在拾掇那些一路而来搜刮的物件儿,我半靠在树藤做的椅子上,也开始打起哈欠。

甯瑾察觉到我的困意,寻问奇遇:“你只是想知道主人的名字而已?”

奇遇坚定地点点头。

她说:“主人很爱我,虽不时常把玩,但每月总会吹上几次,若不是因为我忘记了他的名字,他不会那么生气。”

在奇遇的回忆里,主人住在阁楼里,与妻子。

“你既然找到我,定然是想到办法了。”我又打了个哈欠。

甯瑾顺势坐到我的旁边,伸出手将我揽了过去,让我靠在他的肩头。

我没有躲,因为那个靠在肩膀上让我感觉很舒服。

奇遇对我与甯瑾之间的互动感到惊讶,同时又微微红起脸,说:“如果能回到那个阁楼,同时吹奏起主人作的曲,我大抵就能想起主人的名字。”

奇遇向我描述了阁楼的模样,让我原样写进书里。

月亮高挂夜空,我唤了声周娴。

“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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