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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烟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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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

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

夜晚,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黑夜。

“咕咕~咕~”

寂静的黑夜里,楼阁间,有一处府邸后院,男人穿着夜行衣,弓着腰对着墙里一处学鸟叫。

当然,没有鸟是这样叫的。

墙里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她趴在地上,手在地上使劲刨。

“咕~咕咕~”

没有得到回应,男人持续不断的打着暗号。

丫鬟还在地上刨,一边刨一边不耐烦的念叨:“怎么埋得这么深?”

“你在找什么?”一道低沉的嗓音,清冽又霸道。

“还能找什么,小姐也真是,说送给曲公子的简谱埋在土里,可......”丫鬟刨土的动作停下,回头。

他黑衣如墨,腰上佩剑,红绸白玉剑穗挂在剑柄上,环胸,饶有兴趣的盯着趴在地上的丫鬟。

丫鬟不知道这人是谁,起身抹了抹脸,瞪着眼前男子足足半刻钟,然后......

“进贼了!!”

“快来人啊!”

“白府还有没有人在啊!抓强盗,流氓,采花贼!!!”

黑夜中的白府亮起了火烛,唯有一处,不受烦扰,未亮灯,未开门。

白府正厅。

丫鬟满身尘土,跪在正中,后面有两个侍卫抓着男子,并未让男子下跪,但把男子五花大绑。

“唔!唔唔!”

丫鬟无语的看了眼身后,被抓的并不是她看到的那个男人,“老爷,他真的是曲家曲公子,小姐让我给他送简谱,您真的抓错人了。”

“唔唔!唔!”曲公子被捂了嘴,瞪着双丹凤眼。

堂上坐的老爷大概五十来岁,头发花白,胡子留得很长,他梳理着自己的胡须,表情正儿八经,心里却在想自己女儿搞这一出所谓何意?

外面有小厮进来,老爷期待的看过去,看到身后未跟着人脸色瞬间垮了,失望得很。

小厮跪在丫鬟身旁,“老爷,小姐那边没有动静。”

丫鬟听到小厮的话很生气,直接站了起来,“你们故意抓我和曲公子?想惊动小姐?”

四周的侍卫都移开视线,丫鬟就看向老爷,老爷尴尬的咳嗽几声,起身离开了。

这时才有人给身后的曲公子解绑。

“不用,我没找到简谱,直接把人送回去吧。”丫鬟对侍卫说。

侍卫点了点头,直接把五花大绑的曲公子抬着出了白府。

“唔唔~唔~”

白日,丫鬟端着一盆清水朝昨夜一直未亮灯的院子送去。

越朝院子方向走,四周的人越少,直到走进院子,一个人都没有了。

丫鬟把水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轻轻叩了门。

“小姐,我来送朝露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小姐啊,你不是告诉我简谱藏在那个墙角下吗,我昨天找了好久,什么也没找到,指甲都磨破了。”

“小姐,你知不知道老爷为了见你,居然还想绑架我威胁你。”

“小姐,我跟你说,昨晚我真的见到一个男人,他长得好俊朗啊,比曲公子还好看。”

“小姐,我听说老爷又在跟你寻合适的夫家,可惜,小姐是要修仙的,是不会成婚的。”

丫鬟一进门就滔滔不绝,端着清水走进了未锁的里屋。

满屋红绸,浓香四溢,太香了,香得丫鬟不禁捂了捂鼻子。

“小姐,怎的今日弄这么多香料?”

屋内没有床,朝丫鬟看的方向望去,那里红绸繁密,像编织的秋千,有个女人,只穿了红色的里衣,香肩半漏,侧身躺在上面。

“什么人?”女人开口,那一瞬间整个屋子的香气都在蔓延,丫鬟忍不住抖了抖,把清水放在架上,退出了房间。

丫鬟一时没明白女人在问谁,思考半晌才想起,以为是在问老爷寻的合适夫家,嘴角笑了笑,她扒着门边朝里说道:“听说那人姓周,好像叫周行。”

女人身子动了动,身上的衣裳滑落得几乎将半个身子裸露在了外面,她声音绵软又魅惑:“我是问,你昨夜见到的男人。”

丫鬟转了转眼珠子,意味深长的语气,“哦~小姐听到我说那男人长得好看,春心漾荡了。”

白得似雪的手,将滑落的衣裳拢起,她转身,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头上,门没关,吹起一阵风。

女人立刻坐定,双手极其防备的抱住自己,眼神凌厉的看了眼丫鬟。

语气也变得严肃,但依旧带着媚态:“要么进来,要么出去,关门。”

一个月里见小姐的次数不多,丫鬟赶紧跳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这是丫鬟最清晰的一次,闻到那股隐藏在浓烈花香之下的骚臭。

白府在朝天城内是有名的贵族,多少名人志士都想求得白老爷一见,偏这白府,不入朝,不入世。

坊间传言,白老爷的夫人生了女儿后难产死了,因此老爷对女儿置之不问,将女儿藏在了深闺之中。

白老爷不愿再娶,从此那白府,常年闭门,久不见客。

坊间传闻半真半假,夫人难产而死是真,女儿却是白老爷的掌中宝,疼爱非常。

“小姐,那简谱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啊,我昨晚真的找了好久,什么也没找到。”丫鬟站得离她远。

白烟珠拢了拢单薄的衣裳,赤脚走在地上,“没有简谱。”

她说话小声,轻飘飘的就像从远处而来。

丫鬟疑惑不解,挠了挠头,“可小姐叫我半夜叫来曲公子,难道不是为了给他简谱做定情之物吗?”

丫鬟紧盯着面前的白烟珠,每日一盆朝露,要上千人同时采集,老爷宠小姐,从未断过。

入水的手白皙异常,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曲公子爱好各类琴音简谱,若是你亲手给的,他定会对你高看一眼。”

说话间白烟珠已经洗完了手,她走到一排放着各类金银首饰的柜子旁,从柜子的第二格里拿出一本简谱。

“小姐诓我,你没把简谱藏在土里。”

简谱的纸张极为脆弱,若真的埋在土里,必然会被毁了。

她转身,将简谱递到丫鬟面前,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即使经常见到,丫鬟也每回都被惊艳。

丫鬟没读过什么书,她从七岁跟着小姐,也常与曲公子见面,曾经偷听到曲公子在背后夸赞小姐,有美一人,倾城之貌。

丫鬟不常出府,即便出府也是帮白烟珠买东西,朝天城内都未看全乎过。

丫鬟只知道曲公子极爱简谱,可简谱到底是何物,她并不清楚。

叹息声幽幽,白烟珠不愿再多讲,轻轻挥手,门开了。

“下次曲公子再来,你将简谱奉上便是。”

丫鬟不敢再打扰白烟珠,拿着简谱转身离去。

“谁?!”门刚被丫鬟关上,突然一阵怪风又吹开。

这次的风跟刚刚的不一样,风里带着杀气,极其隐忍的杀气。

凭空出现的男人,正是昨晚丫鬟口中的流氓,采花贼。

他眼神凌厉,不怒自威,“真恨不得杀了你。”,他说这话时手里团了掌风,是真的能一掌致命。

但他没有打到白烟珠身上,只是转身走到了刚刚白烟珠拿简谱的地方,从那里取出一样东西,纸,褐色的纸,只是一张纸。

他凭空而来,又凭空而去。

朝天城要成为皇城的消息传来时,白府正在忙着搬迁,白老爷很重视此次搬迁,多次找好地址,让丫鬟送到白烟珠房里。

选了好几处白烟珠都不满意,最后还是白烟珠自己亲自选了一个叫做沫乡的地方。

白老爷发动全府的人,打听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开始准备搬离。

离搬走还有半个月,白烟珠在这日让丫鬟换来白老爷。

丫鬟替白老爷高兴,从院子跑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

白烟珠看在眼里,她想着,这样单纯又活泼的女孩儿,若能成为他的妻,当是不错的。

为了见白老爷,白烟珠穿了三件里衣,才套了外衫,纵使这样,她也只让白老爷坐在院中,她坐在门口,两人以这样奇怪的方式相处,已经十年。

十年前白烟珠生了一场重病,白老爷心急如焚,连夜赶去佛寺烧香,乞求佛祖救救可怜的幼女。

佛祖万丈之高,若日日得听祈愿,岂能安睡。

白老爷回去的途中遇到一年仅八岁的男孩,男孩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身边除了有一只同样奄奄一息的小狐狸之外,什么都没有。

狐狸死了,男孩活了,却没了记忆。

白老爷念其可怜,却又不愿在白烟珠重病之时收养孩子,于是将孩子送到了曲家,便是今日的曲公子。

奇异的是,曲公子被送到曲家的那天晚上,白烟珠病好了。

后来,曲家经常让曲公子来白府拜访,因白烟珠爱与曲公子玩,白老爷也从不拒客。

两年前,白烟珠带着丫鬟与曲公子在廊下弹琴,便听到白老爷在议论她与曲公子的婚事,从此之后,她闭门不见人,除了丫鬟,谁也不见。

白老爷以为是因为白烟珠不喜曲公子,便不再多言。

“烟烟,爹很久没见你了。”

白老爷说话时眼圈微红,一把年纪的人,看着很是心酸。

白烟珠端庄的坐在门口,与满屋红绸,奢靡香气不符。

“爹,我想让阿楚嫁给曲公子。”她开口,声音也半点不魅惑,只是有些悲伤。

为人父的岂能看不出女儿的心思,白老爷皱着眉头,他很少对白烟珠皱眉头,“你同他十年情谊,你岂能不知,他不是喜爱简谱,他是喜爱送简谱给他的女儿你啊。”

说着白老爷十分气恼,有一种自家女儿被猪拱了的愤怒,“那小子清醒着活了十年,活成了个混不吝,性子又暴躁,为父是真不喜欢。”

白烟珠神情淡淡的,“我也不喜欢。”

这话说出去没人会不信,除了白老爷。

他不理解,为何自家女儿明明喜欢一个男子,且男子也与她心意相通,她偏要将人推开。

“爹不阻止你修仙问道,爹只是觉得,若能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也是一种修炼。”

白老爷苦口婆心,并未劝动白烟珠丝毫。

她十分坚定,曲公子会喜欢上丫鬟,她说:“爹,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离府那日,便是他们成婚之时。”

两日后,当丫鬟要嫁给曲公子的消息传了出去,丫鬟急匆匆的跑进院子,这次连门都没有敲。

她闯进屋内,看到了白烟珠藏在裙下的尾巴。

丫鬟没有半分惊慌,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白烟珠也只是淡定的将尾巴重新藏了起来。

丫鬟说:“十年前,我便知道你不是小姐。”

白烟珠回:“十年前,我便知道,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小姐。”

这也是为什么白烟珠允许丫鬟进入她的院子,丫鬟是个聪明的女子,这样的女子配他很合适。

丫鬟说:“我不拆穿你,是因为白府不能没了小姐。”

白府没了一个夫人,已经一蹶不振,要再没有了小姐,白府恐怕就没了。

白烟珠又穿着漏了半截裸背的薄裙,她淡淡笑着,笑容能蛊惑人心,她却从未对任何人展示过这样的笑容。

“多么善良的女子啊,很配他。”,她垂下眸子,问:“简谱送了吗?”

这时候白烟珠还在关心简谱,丫鬟气急,从怀里拿着那本简谱扔在地上。

随意用布条绑着的简谱摔在地上竟纹丝不动。

“曲公子性情暴虐,若见他情绪不好时,用丝竹之声宽慰;曲公子不喜茶,酷爱一点白水都不兑的大壶烧酒;曲公子爱琴,更爱琴谱。”,丫鬟一句句说完,泪水也流了满脸,“这些都是小姐同我说的,小姐明明爱他,小姐明明爱他啊!”

又是那样的叹气声,今日房间里的香料很少,狐狸的味道充满了四周,丫鬟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十年前,小姐便病死了,活过来的,是披着小姐皮的一只狐狸。

可她不做坏事,不乱放荡,甚至为了白老爷,大热天裹着厚厚的里衣,就为了遮住身上的狐臭。

白烟珠一边捡起地上的简谱一边说道:“修仙不光是掩藏身份的借口。”她看着丫鬟,“阿楚,若能成仙,你便闻不到这满屋子的骚味儿了。”

“成仙和跟曲公子成亲,矛盾吗?”丫鬟问。

白烟珠的神色越来越悲悯,她握住了丫鬟的手。

“你也爱他不是吗?为了成全,放弃心中所爱,你这样的爱,才配得上他。”

丫鬟缓缓闭上眼,接过了白烟珠手上的简谱,转身走出房门。

丫鬟闭着眼,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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