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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重生桑榆-> 凭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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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为什么
- 蒋太皇太后缓缓起身,抚了抚胸前的金凤刺绣,一字一句道,“若要建功立业,便不能畏手畏脚。怕什么,哀家这把老骨头,还没成渣呢!”
停了片刻,蒋太皇太后忽又开口,“那李家大姑娘在哀家面前胡言乱语,不守宫规,去李府递个话儿,告诉他们家老太太,好生管教。”
穆桑榆出了寿康宫,正欲吩咐起驾回宫,却听一道温润的女声响起,“榆姐姐!”
白玉心走上前来,微微欠身,有些怯怯的道了句,“榆姐姐,我……嫔妾这些日子在太皇太后跟前,只是为了……”“是为了帮本宫,对么?”
望着前方如龙鳞般绵延不绝的琉璃黄瓦,瓦上蟠龙欲飞,天空一碧如洗,一只无名飞鸟掠空而去,穆桑榆轻轻开口,“玉心,你瞧,这瓦上的蟠龙再怎么气势,终究不如活的飞鸟,自由自在,它只能千千万万年立在这瓦片上,看着这宫中兴衰更替。”
她开口,低低说道,“我就在这宫里,陪着姐姐。”
穆桑榆淡淡一笑,“本宫不是这个意思……玉心,待此间事了,本宫就放你出去,可好?”
白玉心一愣,忙道,“不,嫔妾……我不出去,姐姐在这儿,我也在这儿!”
穆桑榆驻足,替她拈下发髻上的一片落花,“你在这里,又能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平白搭上了自己,眼睁睁看着韶华空逝,又有何益?再说,本宫也不是白放了你,有一桩事想交代给你。”
白玉心有些茫然,还是道,“姐姐说,若我能做到,我一定做。”
穆桑榆笑道,“你必定行得。这段日子,本宫一直与陛下筹谋女学一事,由朝廷出资,在民间广置女学,以助平民女子开蒙启慧,不说学得多大学问,能写几个字,算个账目,便是好的了。女学易办,总要有个统领管事的。这桩事,交给他们男人,本宫可不放心,思来想去,唯有你才是上上人选。你出宫之后,便是本宫的眼,本宫的手,本宫的腿,替本宫去看这大千河山,去行万里疆土,去成就一番事业。你,愿意么?”
识字,未必能怎样,但不识字却一定不好。
她当即应道,“姐姐若信得过我,我愿赴汤蹈火。”
穆桑榆红唇浅勾,捏了捏她的手,“倒也不会难到这般地步,不过是要你打理账目,统管教习先生。你本已是女官之身,再领这个职务,是顺理成章。”
白玉心颔首,又有些伤感,“只是舍不得姐姐。”
穆桑榆笑道,“不怕的,将来若想本宫了,送个信儿进来,再进宫来瞧。”
两人又说了些话,走至徽音门处,便就散了。
回至长春宫,穆桑榆才在屋中坐定,便吩咐人送了文房四宝上来。
阿莫在旁磨墨,口中道,“娘娘出去逛了这么大一圈,这会子腰腿也该乏了,正要好好歇歇才是,又写什么呢?”
穆桑榆在一方素笺上写下几个字,方抬首向她一笑,“此番,便当本宫替你了一桩心愿罢。”说着,将信笺递与阿莫,目光穿过窗子望向远处,淡淡道,“也算替他脱此迷局。”入夜,宫门已下了钥,月色如水,倾泻而下,映照着磅礴宏伟的皇宫,却更显得长夜孤寂。
太医院东厢房之中,夏侯宇身披玄色氅衣,矗立于书架之前,默然无言。
他身后地下是一口打开的竹编箱笼,里面除却折叠整齐的几件衣裳,三四本医书外,便再无其他。
明日起,他便要离开这座皇城了。
皇后颁了懿旨,太医院下了调令,他出宫去统领民间医馆的差事。
正在出神之际,门板却被人轻敲了三记。
夏侯宇回神,心中有些纳闷,已是宵禁时分,又会有何人前来?
“什么人?”
门外一女子低声回话,“夏侯先生,奴婢长春宫宫女。”
那厢的女子忽又开口,“夜深人静,恐惹是非,还是不见为好。”
夏侯宇稳了稳心神,低声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那边的女子娓娓说道,“娘娘吩咐奴婢转达一番话与先生,先生天资聪颖,自幼早慧,乃是一代杏林圣手。天下医者,所愿皆是普济众生。先生非池中之物,难道就甘愿一世困于皇宫这摊浅池之中么?外面天地广阔,大可任先生施展拳脚,将毕生所学回馈于苍生。”
夏侯宇闻言不语,面沉如水,片刻才道了一句,“娘娘她……是这个意思么?”
那女子又道了一句,“娘娘还让奴婢转问一句,昔年梨花荫下,先生的宏愿可还记得么?”
只听门外那女子继续道,“娘娘还令奴婢传书一封,请先生收起,奴婢去了。”
话音落地,夏侯宇果然见门下缝隙中滑进一封信笺。
门外脚步声响,那女子已然远去。
夏侯宇顾不得旁的,忙将那信捡起,展开读去。
只见雪白的信笺上,娟秀小楷写着四个大字:医者仁心。
夏侯宇心中的阴霾登时一扫而空,是了,他可是医圣夏侯世家的传人,平生之志当是勤学不怠,悬壶济世才是,又怎能困于这情思迷局,埋没在这红墙之中?
再则,他明白穆桑榆的心思……
他是医者,穆桑榆亦是医者,医者都是一样的心肠。
穆桑榆已经困于宫闱,终生再不得出,她的志愿只能交托旁人去实现了。在这一节上,他们算是志同道合。
此生既不能相伴,那便做一对神交的知己罢。
阿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夜风抚摩着脸庞,吹干了泪痕。
她这段迷思,今生都无可着落了,然而她还是感激皇后,给了她最后送他离开的机会。
回至长春宫,已至熄灯时分,庭中一片寂静。
长春宫寝殿之中,芸香悄然走至床畔,隔着帐子低低说道,“娘娘,她回来了。”
“知道了。”
穆桑榆转了个身,望着帐幔上绣着的两尾赤红金鱼出神。
至于阿莫,夏侯宇非她良人,她自有她的缘法。
这般又过了两日,穆桑榆在宫中听人传信,那位李家的千金小姐,被她家老太太亲自下令禁足,罚抄闺训三百遍,并罚了两月的月银。
长春宫宫人无不拍手称快,但穆桑榆却并不在意,张家李家都是即将过去的人和事了。
长日如水,匆匆而逝。
大约又过了一月有余,七月下旬时,黎谨修眼见时机成熟,那起老臣嚷嚷开恩秀一事也越发甚嚣尘上。七月二十这日,陛下当朝宣布,为皇后安胎事宜,大开六宫,放还宫妃及一百六十二名年过二十的宫女。
与此同时,穆桑榆亦在后宫颁了懿旨,凡未曾侍寝的宫妃及愿意返家的大龄宫女,皆放还离宫。
宫女们也还罢了,这宫中的所有嫔妃,除了她穆桑榆之外,没人侍寝,这道旨意一下,六宫自是废了。
宫妃们得闻此讯,倒甚是平静,她们本就于得宠无望,还不如早早出宫另觅良缘,免得终身葬送在这皇城之中。
偶有几人,因家道败落,出去了也没个好去处,不愿离宫的,也都甘愿去南宫养老。
那班老臣,本还指望着送自家女儿入宫,为家族再谋个百十年的前程,岂料就这么被黎谨修给断送了。
当场便炸毛了两个两朝元老,站出来一个大声斥责黎谨修为君昏聩、听信妇人谗言,另一个则大骂穆桑榆狐媚君主,妖后祸国。
余下趋炎附势之辈,则也跟着两人脚后跟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将个大周朝堂闹得像京城北大门外的菜市场。
只碍着他是皇后穆桑榆的亲兄长,怕事后朝野议论,索性三日前黎谨修换了皇城内卫统领,由柳正峰领了这个差。
横竖他即将成为穆长远的大舅哥,都是自家人。
这一月,京城风声鹤类,人人自危,却唯有两人高兴。
这两人便是慎亲王黎肃及那个私逃出宫的云筱柔。
二人得知黎谨修拔除旧派势力的消息时,几乎拍手叫好,弹冠相庆,只道趁此混乱之际,皇室虚弱,无暇他顾,正是起事的大好时机。
黎肃自谓手中握有宣和太妃盗来的京城并皇宫布防图,京畿一代防务势力尽在掌握之中,他手中又养有一支私兵,改天换日不过易如反掌。
当下,黎肃传令,于八月十五这日,趁中秋佳节,宫中防备松懈,亲自率兵杀入宫中。
熟料,黎肃带兵冲进午门,竟未遭遇任何反抗,一路过去,如入无人之地。
叛兵直冲至乾清门前,黎肃方觉不对,暗道一声不好,许是中了圈套。
正要回头,却听四下杀声如雷,无数亲兵从左右厢房之中如潮水般涌出,将叛兵团团围住,连左右宫室屋顶也埋伏着无数弓箭手。
黎肃满面苍白,冷汗涔涔而下,手握钢刀,正自六神无主之际,却听一声怒喝——
“黎肃!你这逆贼,朕自问登基以来待你不薄,虽非一母同胞,你又是庶人杨氏之后,却也当你手足一般,你为何今日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黎肃循声望去,果然见黎谨修自乾清宫内缓步而出。
事已至此,他岂肯堕了气势,只张口叫骂。
他挥了挥手,“长远,动手罢,不必留什么活口。”
穆长远自亲兵之中一跃而出,将钢刀一横,口中大喝一声,“臣领旨!”便即一刀劈去,率兵迎敌。
当下,乾清宫前,黎肃率领着叛兵与穆长远所领亲兵战作一团,只听刀剑相撞之声震天。
黎肃皇室子弟,自幼养尊处优,所养私兵也只是会些武艺,如何能是沙场宿将的穆长远的敌手?
不过顷刻功夫,叛兵便已被诛杀大半。
黎肃满面鲜血,身上已多处挂彩,束发的玉冠也被打落,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他紧盯着高踞殿上之人,怒冲胸膛,只觉一股甜腥直冲上来,一时按捺不住,竟喷出一口血来。
那是他今生最恨之人,他恨不得将黎谨修食肉寝皮,碎尸万段!
他不知今日这圈套究竟是怎么回事,按道理他早已将皇宫各处防守势力牢牢看住才是。是了,必是宣和太妃中了姓蒋的老泼贱的诡计,那卷防务图是假的!如此不消说了,他派去缴械京畿守军的那支军队必也全军覆没了。
凭什么!为什么!
黎肃越发不甘,竟将牙一咬,也不顾多少刀剑横挡在前,直冲过去,向乾清宫大殿奔去。
“护驾!”
喊声四下如雷,一支支利刃直穿过黎肃的胸膛,他竟似毫无知觉,依旧向前疾奔。
忽然,黎肃只觉眼前一花,自己似乎腾空飞起,向着黎谨修飞去,却又重重落下,摔在了他的脚畔。
黎肃的人头落在乾清宫殿前,双目圆睁,倒映着大周陛下的身影。
至死,他都没能踏足这象征权力巅峰的宫殿,只有人头落在了这里。
穆长远浑身浴血,大步行至乾清宫殿前,精壮的身躯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陛下,叛兵已被尽数革杀,臣交旨!”
黎谨修负手而立,看着殿下血染丹陛,日头高照,恰如金光披身,映照着他身上玄色龙袍上的五彩金龙熠熠生辉,如欲飞去,彰显着一代帝王的气魄。
寿康宫中,蒋太皇太后与穆桑榆相伴而坐。
穆桑榆有些好奇,今日行此大事,为何太皇太后倒不礼佛了。
蒋太皇太后却笑了笑,“傻孩子,礼佛不过为求自己静心。这些关切己身的大事,当然要凭靠自己奋力向前,寄希望于那些泥土胚胎,还不如上吊。”
片刻,藏秀匆匆走来,满面欢喜道,“太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