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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江南雨夜中逢花-> 第七章 宫廷犹深不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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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宫廷犹深不悔恨
- 太治二十二年京城皇宫
“九皇弟这四年多未曾回京,逢年过节也只是捎回一封薄信来。怎么突然间回来了,该不会是在江湖里混不下去了罢。”
一道带着嘲讽与尖锐的声音响起,楚尘鞅眉角上不禁染上了几丝怒气,随即又添上几分鄙夷,毫不客气的开口道:“三皇兄的话也太严重了点罢,我之前四年多未曾回京不过是游历了大半个江山,有什么节日的时候无力赶回来。父皇也允了我的请求,在逢年过节时带回一封书信讲述平安即可,这次回来自然是想念父亲了。三皇兄莫不是巴不得我在外面消失,早日不污了你的眼罢。”
那锦衣男子挑上狭长的眉,愈带薄凉的眼半眯着看向楚尘鞅:“可笑,你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挥开衣袖,将后背留给楚尘鞅:“你消不消失在我眼里都一样。”说罢便径直走出了宫殿。楚尘鞅张开了嘴,看样子还想再回吵两句。
“好了,别吵了。”一道柔和又无奈的声音在大殿的最前方响起,只见是个温和却又身姿挺拔的男人。身着一袭素色的白衣,面料上却用暗纹绣上了四爪的金龙,是本朝太子才能穿上的。该男子的眉目柔和,唇线姣好,面若冠玉。微微一笑如同清风拂面,收敛笑意却又不染尘埃,道似无情却有情,眉眼上挑却无风流之意,是个慈悲怀缅之相。
“二皇兄。”楚尘鞅微微拱手给白衣男子见礼,白衣男子对他点头,道:“九皇弟跟我走罢,今日正值立夏,原本父皇要在这垂拱殿摆宴,听说你要回来了,便设在了紫宸殿。你四年多未曾回京,不知九皇弟还记得这紫宸殿在哪儿吗。”楚尘鞅认真想了想,他模糊的记得四年前他回京时皇帝设了一个宴在集英殿。他对这些宫殿记忆模糊,不知这紫宸殿在哪儿,便想着与白衣男子一道去好了,他对白衣男子道:“离京四年载,倒是记不清这宫殿的各个位置了,臣弟那就劳烦二皇兄了。”
那白衣男子抬起手臂微微掩着口鼻咳了两声,缓缓道:“无事,举手之劳而已。”他迈开步伐,让楚尘鞅跟上来,略微消瘦的背影与四年前他刚刚回到皇宫里一样。当年的他正职少年,母妃早早过世,也没个什么人为他打理。皇帝对他虽说好是好,但总有些难处不足为外人道,都是这位太子殿下帮他兜着转着。
在他母妃还在世的时候,总觉着这个哥哥遥不可及,比小尘鞅高上许多,待他们这些弟弟都是极好的,幼时的二皇子便喜欢一身白衣,每每出现都让小尘鞅觉得自己的二皇兄如同仙人下凡一般。他有六个兄长,除却跟他一起长大的八皇兄就只有这位太子殿下待他亲厚。他少年时期都是在军营度过的,别人知道他是九皇子自然对他恭敬有加,但他也明白这深宫大宅里藏着许些污秽之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当年他刚刚回京,不太懂得这宫中污秽的人,也不知如何保护自己,总觉得自己有一身武功就能安然。直到他被人陷害,被人刺杀时的他才顿发出了无力感。别的哥哥要不是想杀他,要不是对他冷漠,任其自身自灭。八皇兄又还在边关,竟只有这太子殿下帮他,替他说话,派侍卫保护他。所以他对这位相处不多的二皇兄却是充满了感激与尊敬之意。
楚尘鞅突然想起了在雪山上遇见的那个姑娘,她曾天真的说过自己像是出于凡世不染尘埃的仙人,那天真纯净的眼神像极了他年少时去森林中捕猎遇见的小鹿一般冰雪透亮。只是不知这妍蚩玉在穿梭时空星河的时候竟会将两人分开,他在醒来的地方寻了三日也不曾寻到丝毫痕迹。不得不带着失望的心情先回了京城,让宫中出人帮他找下,仅凭他一人之力在这天下之间寻找无疑于大海捞针。
他心里大概有了个想法,心情微定,不紧不慢地跟在白衣男子身后。那白衣男子却是提起了话头,他慢慢向楚尘鞅问道:“九皇弟这四年出京游历,必定是尝遍了这人间的悲喜离欢,酸甜苦辣。不知九皇弟有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了吗。”楚尘鞅低头回道:“这四年的经历的确是可圈可点,这人世间的世态炎凉令人难以忘怀,有些人性子纯良,有些艰险狡诈,有的痴情不已,有的风流成性。皇弟在外四年,只是结交了些江湖好友,具是清白之身,性子确实豪爽大方,皇弟非常喜欢他们,只是在这皇宫里头只能算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朋友罢了。”
白衣男子微微点头,含笑到:“何谈上不来台面呢,这万千民众皆为平等,能得到九皇弟的赏识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在九皇弟的只言片语中我倒是感受到了这天下的有趣,只是我自幼生长在这京城,又有祖规王储不得离京。如若是我知道九皇弟在外过得如此得意,定是会向圣上请求让我也出门游历一番。”白衣男子转过身来看楚尘鞅,只见自己九皇弟的眉眼间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江湖侠义大气之意,白衣男子却是很向往。
楚尘鞅回道:“二皇兄贵为皇储,自然比不得我这乡野之人。这四年游历倒是风吹日晒,风餐露宿,刚开始那会儿也曾为了一些不公之事打抱不平被官府抓过。我身为九皇子,这官府衙门的办公流程估计也只有我一人最懂了,二皇兄身份尊贵,不适合这些乡野之事。”
那白衣男子却是轻轻的叹了一声:“若为君者不知这天下之事,人间疾苦,又可谈造福一方百姓,为人父母呢。我这一生,定是要去体验一番的,只有尝过了这人世间的辛酸苦辣才能更好的为这天下百姓着想。”
楚尘鞅闻言赞同道:“二皇兄说的对,人生在这世上,便要学会以己渡人。”楚玖铭欣慰道:“你真的长大了,这四年的游历教会了你许多,上次见你,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呢。你看,现在长的比皇兄都高了。”他抬起如玉的手,轻轻摸了摸楚尘鞅坚硬的头发,就如同本人一般,宁折不弯。他想起楚尘鞅小时候的事,不免的微微叹了一口气,叮嘱道:“你待会儿见到淑贵妃记得切莫与她起了冲突,这些年你不在,她倒是重新靠着取悦圣上得到了许些圣宠。圣上定是不想你与她起什么冲突。”楚尘鞅垂下了眼帘,低头攥紧了一双手,开口道:“多谢皇兄提醒,臣弟铭记于心。”
两人随后不再交流,楚尘鞅跟在楚玖铭身后进入了紫宸殿。一道小黄门的声音响起:“太子,端王到。”他从小也没怎么进过这所宫殿,年少时皇帝有举办什么宴通常会在垂拱殿,要么就是什么大的节日之时在集英殿举行。他对这所大殿的记忆寥寥无几,入目之处具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他跟在楚玖铭身后,看向坐北朝南的隆衍宗。
他的父皇倒是和他印象中的样子不太相同了,在他走之前见还是一副精神的样子,现在却是年华垂暮,雪鬓霜鬟了。其实他游历天下除了他想探索这世间的有趣之处,还有着不想在这宫中做一个供他人上位的踏脚石。以至于他这么多年未曾回京,今日回来,却有着别一番的近乡情怯。他突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父皇,方才泰然自若的人现下心里却是忐忑不安起来。
隆衍帝凝神注视着跟在太子身后的楚尘鞅,四年未见,却是更加的英姿勃勃,威风凌凌。他身穿一件青锦袍,腰间绑着一根苍蓝虎纹绅带,一双清澈的眸子寒意末到眼底,身子略显消瘦。衣袂飘飘,清冷的身影仿佛与天地相融,似已把自己的心肺、身心,都缝入茫茫苍穹,唯有寒风朔朔攀附着天际流入更深远的世界。这凡世的尘埃确实没有沾染上他清明的眸,这般想着,却是突然想起了那个英姿飒爽的江湖女子,黑眸答深邃如一潭古泉,也是如同楚尘鞅一般。心念至此,他的眉眼都不禁柔和了几分,看向楚尘鞅的眼神慈爱却又不失威严道:“尘鞅这么多年终于愿意回来看朕了吗。”
楚尘鞅大步向前在隆衍帝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坚硬冰冷的金砖之上,若金属般铿然有声,双手撑地将头磕了下去,他道:“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请圣安。愿父皇福如海深,鸿福齐天。儿臣有罪,请父皇降罪。”声音中带着的字字哀戚,如泪如泣。隆衍帝还未曾生气,也被这情感所感染,他问道:“你觉得你有何罪。”楚尘鞅虽低着头,但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整个金銮大殿上回荡:“儿臣数年未曾在父皇身边尽孝,为父皇分忧,实属儿臣不孝。儿臣罪该万死,请父皇降罪。”其实他何尝不想回来这京城呢,只不过这许多事都不是可以随意理清的,许多心结从一开始结下便一生不得解开。
隆衍帝幽幽的哀叹一声,道:“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朕就不治你的罪了,这多年间每年你只有几封薄薄的书信从各个地方寄送而来。朕思念的紧的时候也只有这几封你的字看看,起来罢,既然回来了,那就多待一些时日罢。”楚尘鞅抬起了头,坚毅的脸上仿佛真的有晶莹的泪光乍现,感人至深。他缓慢的从冰冷的地板上面站起来,腰板挺的很直,只是略低着头,以示对隆衍帝的尊敬之意。
整个大厅中寂静一片,许久未曾有人出声,大家都小心翼翼唯恐打扰了皇帝的怀缅之情,直到隆衍帝吩咐大家坐下,各个皇子公主才相继回到自己的位置。宫人陆陆续续端上各式各类的吃食,舞女乐师在大厅的中央开始表演,晚宴正式开始。
在宴会间隙中,隆衍帝看着歌舞升平的大厅,侧着头开口对楚尘鞅道:“你八皇兄听说你这阵子回京,特地将自己手头上的事物交与他人,以便近些日赶着回京见你一面,现在大抵已经在路上了。”楚尘鞅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回答道:“儿臣何德何能让八皇兄为了专门见我一面而千里迢迢的赶回来,是儿臣之过,待八皇兄回来,儿臣定会自己向他请罪。”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又不失沉稳的声音在大殿的门口响起:“谁要向我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