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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冰与火之诵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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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热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他刚刚从少年的口中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春莉莎。

春莉莎·苏,白苑国的小公主,今年方才十五岁。

雪热不讨厌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相反雪热是春莉莎在帝都这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眼前这个少年显然不知道春莉莎是何人,也不曾向他人询问过。

雪热回过神来,问道。

“你为什么要找春莉莎?”

少年一手轻轻拂过脑后束发的红绳,呢喃着说。

“我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解释‘我’的答案”

那种醒来迷茫到记忆为零的感觉像是一座狭小的密封空间,将少年囊括其中,一切都是初识,一切都是未知,从何而来,往何而去?

“名字的主人对我很重要”

少年的眼神坚定不移,他已经受够了漫无目的的生活了。

从有记忆的六年前开始,他就被丢入机械甲胄之中,机油和血水是他最熟悉的来访者,凭借身体里寄宿的恶魔,那颗来自地狱的心脏每次都能让他绝处逢生。

少年以无与伦比的技巧操纵甲胄在一个又一个战场上屠杀到重剑豁口。

他仿佛从来都是一个人,蜷缩在那密闭空间的角落。

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对少年很好,只是少年却讨厌他,发自内心,发自肺腑,那就像是一种憎恨,与生俱来的憎恨,似乎是从前那个狭斐尔遗留下的情感。

关于这点,少年曾与另一个并肩作战的男人聊过。

“伊普西龙,憎恨会消除吗?”

“嚯,王座这个问题可真难倒我了!”

那个男人那时也围着大围巾,呼了口白气,随手一发火铳替一个妄图从后方偷袭的家伙脑袋上开了朵血花。

男人背靠着少年操纵的甲胄一边装填弹药,一边淡淡道。

“这是种永无休止的念头,哪怕在我亲手报仇之后,我依然备受煎熬”

“憎恨会慢慢变成悔恨,会将对他人的负感转加到自己身上”

“那时候自己的无能为力没有错”

“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学会放过自己”

随后狭斐尔稚嫩的嗓音从高大的甲胄中传出,显得有些诡异和滑稽。

“听不懂,但我会记住的”

伊普西龙笑了笑,没有说话。

化名厄斐狭的少年,正是白北战争落幕之后便消失在人们视线中的黑月铁骑王座,狭斐尔·铎泽。

据说是因为大战最终收尾时,由于王座狭斐尔怯战,致使白苑西风骑士团团长雪热冲出重围,携大军反扑逆转局势,洛普兰皇室受到严重的财务和尊严上的打击,割地赔款,无条件投降,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落下。

再后来就是各国人尽皆知的事情了,狭斐尔被一杯毒酒赐死,死后也被剥夺黑月铁骑身份,贬为庶民。

只是事实并非如此。

洛普兰皇室当权无疑,只是一半政治权利却在幕主手中。

通常来说,幕主在北海洛普兰军中是一个职位,一般由老一任黑月铁骑王座担任,主管情报和刺杀,手下则是二十四暗星卫。

而这一任幕主,克莱斯曼·铎泽,一个神秘的男人,十几年前就从黑月铁骑台面上退幕,在那段时间内,洛普兰再无新任王座。

只是十多年过去了,在白苑被袭击后,消失许久的旧王座克莱斯曼突然带着一个临近濒死的孩子回到了洛普兰。

据说这个男孩接受了两场手术,一场由机械师主刀的心脏移植手术,一场由脑科专家主刀的脑白质切除手术。

当这个男孩再次从人世间苏醒,他已经不再是他,而是后来的黑月王座狭斐尔,一个对世界充满敌意的侩子手。

接任幕主的克莱斯曼亲手将狭斐尔培养成一名合格的黑月铁骑,再交给他自己全部所学,最后将他丢入战场。

一无所有的少年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不定,步履蹒跚的走在一条成王之路上。

————

大约过了一小时,塔洛斯被叫入书房内,按照雪热的指令将狭斐尔押入布雷特顿城堡的地牢中,说是地牢,其实是临街的一处偏屋,路上行人的脚步啪嗒啪嗒就响在屋里人的脑袋旁。

一身简服的狭斐尔进了房间后,房间里面除了一张白床就是墙壁,光线并排从街道那边的窗口照入房内。

狭斐尔问道。

“我的衣物能不能还我?”

塔洛斯垂着眸子,礼节性答道。

“抱歉,厄斐狭先生,那些衣物和您身上的物品,我都会替您保管,等到离开时,我会亲自物归原主,还请见谅。”

“稍等一会,我会让仆人为您送来一些厚实衣物,不用太过拘束,王座并没有限制您的外出,不过尽量还是不要离开城堡。”

狭斐尔点了点头,塔洛斯离去后带上房门。

初冬的雪花飘落该是零零散散,可如今雪势却大如鹅毛。

狭斐尔在床上休息了起来,这样无事的日子可不多,要懂得珍惜。

——————

北风过境,整座白苑帝都气温骤降。

茫茫大雪如柳絮般漫天飞舞。

兰丁霍文背起书包,伸手掸了掸头顶的积雪,有一些融化后,把他黄褐色的头发都给打湿了。

面前两个奇怪的人都看着他。

一个围着宽大围巾,灰色头发,双手拢袖站立,整个人泛着一股阴蛰气息。

另一个群青色袍子老人,手持一本羊皮卷。

伊普西龙无视一旁约摸比他还要高过一个阶位的老人,直视少年棕色的眸子,淡淡说道。

“我可以让你成为强者,只需要你跟随我离开白苑”

“然后,有天你可以就发现面对压迫时,你的手里将不会仅有两枚银币,也不会无法留住两枚银币”

兰丁霍文攥紧了手掌,抿着嘴唇,嘴角处,上次残留的淤青依稀可见。

一旁的老人对少年和蔼的笑了笑,轻声道。

“小家伙,你遇到的困难似乎不小”

“选择确实很重要,只是眼前事不比心中事啊”

老人四周没有一片雪花,他笑着将一张羊皮卷递给少年。

兰丁霍文不明所以,接过羊皮卷望向老人。

老人拍了拍少年的脑袋道。

“这是一张药方,你按照上面所需抓药,应该可以缓解你母亲的病情”

少年大为惊喜,激动的嘴唇发颤。

小心翼翼的将羊皮卷塞入怀里,少年抬头看向那个和蔼的老人,鞠躬道谢。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小家伙,去吧”

兰丁霍文点头,随即准备告辞,小跑过伊普西龙身旁时,对他也鞠了一躬,歉意道。

“抱歉先生,我的妈妈还在等我回去,她现在的病很重。”

少年随后消失在巷角,只留下一串串浅浅的脚印。

伊普西龙冷笑起来,言语带着一丝嘲讽。

“呵呵,好手段”

“不过奉劝你一句,别把这小子当傻子,那样他就不会知道你是个渣滓”

随后伊普西龙身形没入风雪,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

“让你们白苑皇室放心好了,我之所以前来,目的不在你们”

老人脸上的和蔼可亲缓缓消散,变的面无表情,他确实在伊普西龙开口询问少年时,感到些许担忧,以至于露了一些马脚。

他不该直接将药方交给少年的。

老人干枯的手掌将羊皮卷猛的攥紧,片刻后轻呼出一口浊气。

“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声音消散。

一阵雪花飘过,原地已空无一人。

——————

一辆督造制式马车中。

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女以纤手托腮,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少女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碎花裙,裙子厚实,上身一件白绒小夹袄,脑袋后面用蓝丝绳扎着一束马尾。

少女对面正襟危坐的女子笑容恬静,一身正装,腰侧悬着一柄小臂长短的佩剑,她打趣道。

“督造大人,督造大人,在想什么呢?”

少女回过神来,淡金色的眸子里带有一些哀怨,嘴角皱着道。

“还不是父王替我安排的那趟行程”

“突然就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总感觉心里慌慌的”

佩剑女子想了想,温柔出声道。

“没事儿的殿下,这次会有很多人陪着你的”

“听说,大夏还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上次父亲就跟我说了一种打马球的游戏,听起来可有意思了”

女子轻快笑道。

“何况一场小小的远游,怎么会把无所不能的春莉莎殿下给难倒了呢?”

少女闻言心情略好。

一听这句话,小嘴一噘,少女挑眉笑道。

“那是!”

“也不看看本殿下的追随者是谁”

“她可大名鼎鼎的阿香剑客”

“咯咯……”

车厢里的两人互相吹捧,很快都被自己的言语逗笑。

车厢外双鬓雪白的老管家满眼笑意,雪白手套略松缰绳,马儿慢下蹄子,马车缓缓行驶在大雪中。

这趟出行是护送春莉莎公主前往布雷特顿城堡,小公主先前受够了王宫教师的教学和礼仪,于是国王陛下派遣她去任职帝都督造官。

这份工作一开始对春莉莎来说还是很新奇的,比起学习数学、外语、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和皇室礼仪,督造的任务多种多样且有趣。

只是近来冬至大寒,各种事件频发,压的她都快喘不过气来,小小人儿,开始想念起老师的教诲,和漂亮华丽的礼服裙……

原本枯燥的一天,春莉莎一听父王说雪热哥哥已经回到了帝都,立即兴冲冲的要往这儿赶。

趁着下雪,带小公主出城散散心也好。

“贵叔”

“就在这边停下吧,我想逛一会儿集市”

春莉莎掀起帘子一角,探出小脑袋,笑着对车厢前座上的老人说道。

不一会儿,老人将马车停在街角路边,被春莉莎称作阿香姐的女子率先走下马车,随后牵着春莉莎在老人几番叮嘱下笑语盈盈跑入人熙攘攘的集市。

老人则驾着马车先行去往布雷特顿城堡。

这里的街道其实已经在城堡周围,只是正门还在前面,约摸还有数公里的距离。

陪在春莉莎身边的女子,真名香葵·夏洛蒂,今年已有三十多岁,驻颜有术,剑术高超,前任西风骑士舞剑者。

香葵已经保护春莉莎免遭过许多次劫难。

有她在小公主身边,老人很放心。

——————

茫茫大雪如落花归根。

大地裹上一层银霜。

白苑没有黑石矿产,一切黑石都需要从外地采购。

然后再统一送往蒸汽工厂,投入巨大的燃烧炉里用来燃烧提供热量。

燃烧剩下的黑石渣会被收集,经过压缩,制成一枚枚石渣球,这种石渣球会流入市场,供给取暖。

平日里两枚石渣球只要一先令,一枚银币等于一百先令。

只是如今寒潮使得白苑帝都的物价飞涨,一枚石渣球变成两枚先令的价格,却仍旧供不应求。

各类药物和商品的价钱也在上涨,对于一个以商贸为主的国家来说,这是一场严重的波折。

树上的积雪层层叠叠,道傍的商贩熙熙攘攘。

道路中间的雪已经被扫去。

春莉莎买了一些小小的水果糖,只是都被阿香姐没收了,理由是她还小,嗜糖会蛀牙。

春莉莎一边摇晃阿香姐姐的手臂,一边嘟嘟囔囔往布雷特顿城堡主门街道走去。

路上遇到行人向春莉莎脱帽行礼,小公主会笑着提起裙角颔首回应。

“阿香姐姐…好姐姐,求你了,就给我一块糖果吧”

春莉莎撒娇道。

然后一板正经的说。

“我保证!只尝一口,就一小口~”

香葵属实是习惯了小公主的性格。

无奈的摸出装的鼓鼓囊囊的小皮袋,从中倒出一颗草莓味的圆球糖果,外面是用锡纸紧紧包裹住的。

香葵将糖果递给在一旁眼巴巴望着的春莉莎。

春莉莎接过糖果开心的跟个孩子似的,一蹦一跳,将糖果小球抛起来,如果接住了,就会咯咯笑。

王室规矩繁琐,身为王室子弟,最讲究仪表端庄,仪表的缺陷会影响王室风范。

所以春莉莎在甜食的摄入方面被控制的十分严格。

那颗被少女高高抛上天空的糖球,在飘然的雪花周围旋转,如同两位舞者的相遇,短暂,又奇妙。

只是少女一个不留神,那颗圆滚滚的糖球就从戴有白色手套的掌心溜出,在凸起的石板上磕碰了两下,弹入一旁及膝的栅拦中。

春莉莎挽起裙角,蹲下身子,侧目向栅拦里望去。

栅拦里是一处朴素至极的房间,洁白的四壁空无一物。

一位入眠的黑发少年安稳的躺在整洁的床铺上。

少年盖着白色的厚被子,双手叠放在胸前,显然是祷告完成后才开始休息。

一切都很静谧,栅拦内平静的呼吸,栅拦外纷飞的大雪。

只是一颗糖球与地面的碰撞破坏了这份静谧。

“啪嗒啪嗒”

清脆的响声忽然响起。

沉睡的狭斐尔瞬间睁眼,朝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副俏丽的面孔盈盈探出,雪花洒落在那女孩红红的耳廓上,她鬓间的发丝随风流淌如水。

一时间。

那面笼罩着铁栏栅冰冷气息的白墙在狭斐尔的眼里暖风四溢,百花复苏。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狭斐尔从床铺上缓缓坐起。

春莉莎柔声询问道。

“很抱歉打扰到你了,能帮我捡一下吗?”

一身白色简服的少年下床后拾起锡纸包裹的糖球,来到窗边。

一阵沉默,少年摊开手掌,问道。

“是这个吗?”

春莉莎自从看见少年后,眼神里就全是少年与自己记忆中略有出入的面容。

她恍惚失神,少年递过糖果的样子仿佛穿梭时空回到许多年前与曾经递过她手掌的那人重重叠起。

此时,敲门声响起。

狭斐尔回过头,向门那边道。

“请进!”

有女仆托着衣物推门进入,在看见狭斐尔和栅拦外的春莉莎后,向两人低眸躬身行礼。

女仆浅声道。

“先生,王座大人有请,让您先去洗浴,这边是您的换洗衣物,我会在外面等候带路”

随后仆人带上房门离去。

狭斐尔将糖球递换给春莉莎,不等她言语,收拾起衣物,将房门打开,最后回头看了眼少女。

狭斐尔眼神倏忽不定,像是在努力翻拣过往的记忆,最后,少年一脸落寞神色,道。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屋外一阵沉默,只听见风雪声。

说完,狭斐尔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自己鬼使神差就说出了这句话,显然是有些冒犯。

“抱歉……”

少年随后离开房间悄然离去。

街道上。

香葵在一旁轻声问道。

“怎么了?”

春莉莎将糖果揣进白绒夹袄的兜里,起身后,小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没事儿,认错人啦”

显然是认错人了,“他”早就死去了,在那一天夜里的大火中,在那些铁骑魔鬼的刀刃下,在她慌乱无助的梦里。

香葵看了看天色,于是说道。

“天色不太好,我们要走快点了”

“嗯,好”

两人开始向城堡主门走去。

——————

城堡内某处露天温泉。

狭斐尔背靠岩石,半身都在水下,水雾笼罩着水面,天上飘下来的雪花靠近就缓缓融化。

狭斐尔思索着先前一幕,越是想象那少女的面孔,越是能感觉到后脑传来的阵痛。

“呼!

狭斐尔长呼一口白气,疲惫的脑袋不轻不重的磕在石头上,少年没由来觉得自己要寻找的答案已经很接近了。

他捧起一捧热气腾腾的泉水。

希望,不要像这些无法留在掌心的水一样吧。

“希望…神啊,请你庇佑……”

狭斐尔双手合十正要祈祷。

那颗原本不属于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原本在遇见少女的时候还可以压制住,只是现在狭斐尔已经难以控制。

滚烫的血液泵入大脑,狭斐尔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视觉。

不过狭斐尔并不慌乱,这种情况在过去的六年里对他而言不说熟悉,但也不陌生。

在目盲之后,那个噩梦就要来了。

狭斐尔缓缓睁眼,深蓝色的眸子扫视四方。

只见周遭已然不再是温泉和岩石,而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火,层层叠叠的树影婆娑起舞,耳畔是蒸汽核心传来的轰鸣,面前浮现了最熟悉的甲胄身形——黑月铁骑。

只是这些铁骑手持巨剑,朝他一步步走来。

狭斐尔的身后是开发一半的矿场,从那些密密麻麻,泛着紫色幽光的情况看来,狭斐尔认出那是最名贵的矿产——葡萄矿。

一列载货蒸汽列车停在不远处的卸货站中,女人和孩子正蜂拥而上,各种惊恐的尖叫和狂叫此起彼伏。

狭斐尔看着小小的自己从他的位置倒退转身跑走,然后握住一个同龄人的手掌,他们一起向蒸汽列车跑去。

“别害怕…有我在”

男孩对落后一步的女孩这样说道,他的稚嫩嗓声被昏聩的黑夜拨弹出颤音,但仿佛此刻他才是持着盾剑的骑士。

巨大的黑月铁骑从狭斐尔的身形中穿过,举起两米长的巨剑就要朝那些努力奔跑的孩子身上砍去。

列车上,一个面容与狭斐尔几分相像的女人大吼,目呲欲裂。更远处的森林里,一位年轻的佩剑女子踉踉跄跄的从树端跃下,朝着此处跑来。她额角磕出一个大伤口,大腿内侧被渗血的绷带粗暴的捆扎着。

小小的少年难掩面容上的惊恐,他们如同在刀剑滚爬的老鼠,险而又险的避开黑月铁骑逗戏的刀锋。

近了,近了,绕过矿场如山坡的堆石,男孩拉着女孩在各种丛立的采矿机器之间仓皇的逃窜,火星就在他们身后四溅。

蒸汽被开合的甲片呼啸着喷射出来,地面残骸上燃烧的火焰照亮魔鬼的铁甲。

佩剑女子拼尽全力冲上前。

也许是玩得不耐烦了,黑月铁骑的重剑猛然砸下,男孩递出同伴的手,将她推向佩剑女子的怀里。

而男孩借着反力堪堪避过劈落的重剑。

一声轻“咦”从甲胄中传出,只听蒸汽喷吐,甲胄骑士再次驱动机械手臂,重剑横扫向那个男孩。

“砰!”

那名黑月铁骑的铁盔被人从后打穿一处空洞,鲜血和白浆汩汩从中流出。

里面的骑士毫无疑问失去了生机,只是重剑的惯性还是快要横拍在男孩踉跄的身形上。

“狭斐尔!”

多处传来一样的呼唤,有从黑月铁骑的背后传来,有泣泪失声的女孩和她身后疲惫不堪的佩剑女子。

还有那个长相与自己酷似的女人。

她一跃而下将男孩搂在怀里,随后两人便被袭来的重剑拍飞,如断线的纸鸢落入深深的矿坑里。

黑月铁骑轰然倒下,这边的狭斐尔也看清了那个从铁骑背后开枪的人。

正是疯狂赶来的克莱斯曼,没有戴着眼镜,男人头发凌乱,双目布满血丝,无力的丢下散弹枪,口中喃喃嘶吼。

“不!不,不!”

“白薇雅,狭斐尔,不!”

…………

大雨浇湿了克莱斯曼的发丝,佩剑女子谨慎的盯着不远处跪倒在地的男人,一边抱着女孩登上发动的列车。

黑色的甲胄队伍窸窸窣窣从森林中逐渐出现,先前大雨浇不灭的烈火此刻也逐渐熄灭。

男人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后全力赶来的两个人想要上前扶起他。

男人死死转过头,声音冷的如同深海裂谷里的海水。

“废物!”

“回去领死吧!”

二人浑身一激灵,连忙垂手收起目光。

随后,如同身临其境的狭斐尔看到克莱斯曼步履维艰的下了矿坑,而那列蒸汽列车也将速度提了上去,远远驰去。

列车上,佩剑女子紧紧抱着怀中捂面哭泣的女孩,女孩没有扎起的头发在风中凌乱舞动。

一棵百年树木再也扛受不住火焰的烧灼,携着狂笑的炽焰和焦黑的躯干倒向狭斐尔。

“轰”

四周又变成一片漆黑,狭斐尔呛到一口水,整个人渐渐缓过来,泉水已然淹没他的口鼻。

少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长长的睫毛被水汽打湿,额头鼓起的青筋也潜伏起来。

内心一阵阵悸动,心脏鼓动逐渐平息,仿佛留在胸腔雷鸣也渐渐远去。

狭斐尔从温泉中挣扎起身,换上干净的浴袍。

他走门庭前停了下来,深蓝色的眸子斜瞥远处高塔尖顶,片刻后冷冷出声。

“今晚的盛宴”

“目标是你,伊普西龙”

“这次现身后你就可以离开白苑了,捎句话给克莱斯曼,就说我和他已经两清了”

少年顿了一下,随后长长呼出一口积郁已久的怨恨,补充道。

“从被流放开始”

四面冷清,唯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最后替我向安东尼哥哥问好”

狭斐尔随后推门而入,离开了露天浴池。

高塔暗处,伊普西龙裹着围巾闭着眼,先前王座那种情况,他差点就要出手相救。

作为一名魔导士,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当时王座体内的经脉当时已经扩张到常人难以抵达的极限。

再多撑一会儿,也许血管就要涨裂了。

伊普西龙抬手握住一枚雪花。

看着它在掌心化成一滴水,他不懂狭斐尔直至如今的选择。令人畏怖的权势与荣誉,以及取之不竭的财富都曾在狭斐尔的一念间被丢下,或许这些对一个假装长大的少年来说太沉重。

他也不懂兰丁霍文坚定的拒绝,明明已经被暴力踩在了脚底,却不愿意去握住暴力成为施暴者。

世界奇怪如书,以男人自己摸索出的字节只能读懂属于他自己的那一页

就像他不明白这枚雪花。

男人低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顺着掌纹已经从雪花融化摊开成的水滴。

“选择本身无错”

“可是”

“变成冰不是更锋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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