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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难消美人恩-> 第一章 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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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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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俞二十三年,正值柳絮飘飞,樱桃成熟时。

帝都前门大街上,两列穿戴整齐的举枪兵士分立两旁,十五丈宽的道路两边,郁郁葱葱的槐榆松柏之上,系着一条条掺了金丝银线的上等红绸,远远望去,犹如一条披金戴银的火红长龙,气派而夺目。

长龙的尽头,乃是张灯结彩、宾客满堂的镇国公府。

今日,是镇国公世子陆昀之尚公主的日子。

尚的还是今时今日最受皇帝宠爱的福安长公主。

眼瞧着一口口四个汉子抬着都有些吃力的红箱笼从紫禁城门里头运出来,足足一个时辰还未看到尽头,被隔在两侧看热闹的百姓里不禁传出感叹之声,

“啧啧,今儿我算开了眼了,这嫁妆,便是我等挣上十几辈子也未必挣得来啊…”

诚然,寻常公主也不过一百八十台的嫁妆,可福安长公主的,至今早过了三百台去,眼瞧着还有许多,估摸有寻常两倍不止。

此话一出,自是引来众多赞同之音,只是不知道谁人突然不合时宜地提道,

“如今这两神仙倒是风光喜气,可怜前头那位…”

话音未落,便叫一挎着篮子的大娘摆手打断,“哎呦,休得胡说,怎的不要命了?”

那人许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果真没再说话。

但周围的人也都没再说话。

因为大家都想起来,这镇国公世子陆昀原是有妻子的。

而大俞子民皆知,镇国公府有家训——男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曾经多少女子梦寐以求想嫁进镇国公府,以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又多少人称赞镇国公府家风严谨,男儿皆是郎君楷模…

但在镇国公世子和福安长公主暗地偷换衣衫不整被众人撞破时,在长公主刚被传怀有身孕,没几日镇国公府便口口声声道原世子夫人染病暴毙时,所有的向往和赞美全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此刻的婚礼再风光、嫁妆再多,也掩盖不了他们违背祖训、无媒苟合、是一对彻头彻尾的奸夫淫妇的事实…

而与此同时,一顶毫不起眼的简陋马车悄然驶出了城。

只是刚出城门,离了官道,一只冒着寒光的箭矢便破空而来,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力穿透了轿帘。

虞暖被狠狠扎透了心脏,没有一丝一毫躲闪的余地。

连疼痛都没来得及感受便死了。

彻底死在了一顶破旧的小轿里。

轿帘被风吹开,带着春日野花的香味,花香慢慢远了,虞暖乌亮的瞳仁渐渐暗淡涣散,可绝美的面容上,却勾出一抹清浅而轻松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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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

苏州郊区有一桃花村,村口有一条小溪,水从山上下来,流经桃花村口,溪段大多都很浅,只是近来连续下了几天春雨,溪水也变得涨满湍急。

小溪离村里的田地有些远,平日田间农事灌溉之类也不指望它,最多不过是桃花村的女人们洗衣汲水、小童们结伴戏水摸鱼捉虾的地儿。

正是农忙时节,溪边几乎没什么人,这日一大早,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披头散发行尸走肉般走到了溪尾一处深水边上,

只见那姑娘脸色白的像是从没见过太阳花子,一双眼哭的核桃仁儿似的,红艳艳的唇瓣上好似渗着血,整个人恍若鬼魅。

她定定凝了浪花翻滚的溪水几息,随即将眼一闭,没犹豫地跳了下去。

恰巧附近有个高胖丫头在摸螺蛳,被这水声惊动,一抬头就见个人影唰一下掉进水里,那丫头大惊,忙一个猛子扎进去,将人救了起来。

呼邻唤医地一番折腾过后,总算把险些没气儿的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大伙都松了口气,可谁也无法发现,那姑娘身体里已换了芯子…

虞暖看着凹凸不平的铜镜中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只觉得恍惚不已。

回想起上辈子,她总觉得恍若梦境一场。

七岁时那场蓄意报复灭门的屠杀是梦,

老陈拿着祖母临死前给的信物拼死送她入京投奔镇国公府老夫人是梦,

老太太,镇国公,镇国公夫人都怜惜她,对她呵护有加是梦,

及笄礼后铺满长街的月色下被满脸通红的陆昀虔诚握着手倾诉衷肠是梦,

婚后不过两年被温润体贴的丈夫背叛是梦,

而最后被长公主带人灌了毒酒亦是梦……

只是她并没死在那杯毒酒之下,不知道镇国公府到底是如何操作的,但那时她便明白,他们已是尽力救她了。

其实镇国公府上下都并非是背信弃义之辈,只不过他们如今看着风光无限,繁花锦簇,实则早就如烈火烹油,朝堂上的暗流汹涌,躲不开的刀光剑影,再加上帝王表面信任却处处猜疑忌惮……

如此种种,都像是一把把悬在国公府头上的尖刀,随时都可能让这座大厦倾颓,他们站在山巅,但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们也有他们的无奈。

长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但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今日的宠爱殊不知会不会是来日的索命绳,所谓的骨肉至亲,又何尝不会成为他纵横联合巩固皇权的一枚棋子。

若无圣上默许,陆昀和长公主的事压根不会发生,而一向恪守本分君子之风的陆昀又为何会一反常态…老太太,公爹公婆为何沉默承受,丝毫不辩解。

她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她相信,镇国公府,陆昀,老太太他们都是有苦衷的。

镇国公府对她有收留抚养爱护之恩,她无以为报,且他们能从长公主手里留下她一条命,应该也是费了好一番心力的。

是以对他们想要自己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的安排,她没什么不接受的。

只是后来长公主怕是仍旧得到了消息,又派人埋伏于半路,终是取走了她的命。

但临死前,她却是出乎意料的轻松和平静。

祖母死前曾逼她发誓,不许生出报仇的心思,忘记一切,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她一一照做,十八年来一直安守本分,过着闺阁小姐该过的安生日子。

只是午夜梦回之时,父母亲人那一滴滴流不尽的鲜血,日日,月月,年年,已渗进了她的骨头里,令她痛苦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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