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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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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

月夕节愈加的热闹非凡了。

十几个年轻男子身穿墨色描金云纹长衫,下配冥色刻丝长裤,腰系蓝布腰带,手上握着竹制长方形乐器,奏响起一曲欢快悠扬的乐曲。

他们摇头晃脑,围着篝火吹起笙,时而高昂斗志,时而清脆悠扬,周围的年轻姑娘们和孩提花甲都欢喜般的笑闹着,脸上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

顾景宸却心神不宁的坐在他们之间,他又一遍遍的环顾四周,也没能瞧见宋恣曦,这显然是很不寻常的,顾景宸眉头紧缩,感觉有道目光正强烈注视着他,让他有些不安。

他微微转动了些肩膀,却瞥见了宋煜明阴鸷地看着他。

顾景宸顿时寒毛直竖,他知道,宋恣曦可能出事了。

他握紧拳头,即使早已坐立难安,甚至心急如焚,也咬着牙稳住了想立马起身的冲动,垂下眼睑,暗暗的想,宋煜明既然没有大张旗鼓的来抓他,说明宋恣曦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找个机会悄悄潜入宋家,见一面她。

宋恣曦确实有麻烦了,她被父亲锁在屋子里,关了起来。

此时的她正表情严肃地坐在床边,右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搭在床头板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梨花木。

她已跟弟弟约定好了,里应外合帮她逃出去,这次父亲那不留情面的残暴手段,让她意识到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狠狠抿了抿唇,但愿阿宸别太担心,也希望接下来的计划顺利,她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人定亥时,夜风微寒,星子高悬,夜阑人静,徐徐微风缓缓吹来。

月夕节早已散场,顾景宸独自走在路上,望着远处忽明忽暗的星光,眼睛里折射出深思熟虑的神态,他左手紧紧握着什么,依稀能看见是张皱巴巴的黄皮纸。

一柱香前,宋恣曦的弟弟找到他,悄悄塞给他张巴掌大的黄皮纸,上面只有短短五个字:阿宸,带我走。

是宋恣曦写给他的,她的字是他一笔一划教的,希望她没事,顾景宸暗暗的想,眼中弥漫着浓浓的担忧。

他又想起来某天下午,他们并排在坐在亭欣喜又雀跃的听他讲述着外面的世界子里,风沙沙的吹着,宋恣曦眼里亮晶晶的。

“真好啊,真想出去看看。”

听着少女渴望的话语,顾景宸不知怎么的,心里酸酸涨涨的。

他开心于看见她的笑颜,又心疼于他的姑娘只能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度过短暂一生。

顾景宸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向宋恣曦保证道。

“曦曦,我发誓我一定会带你走。”

少女听着他的话,笑着露出了甜甜的酒窝,温柔又可爱。

手指间的灼热感唤醒了顾景宸的回忆,黄皮纸在火焰中烧成了灰烬,被吹散在风中。

耀眼火光的映衬下,他眼睛里闪烁着不可遏制的光芒,坚定而又倔强。

农历八月十八,日正,骤雨。

那雨滴迅疾的砸在房顶上,树上,草地上,或小溪里,溅起一片片的雾气,白蒙蒙的,像是要将一切都模糊了。

顾景宸就在这水雾里,撑着把玉色油纸伞,与这天然的雨帘融为一体,他时不时的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少顷,顾景宸目光如炬,他朝雨雾中挥了挥手,嘴角压抑不住的往上扬了扬。

雨中一道人影在快速地奔跑着,隐隐约约能辨出是一位撑着米黄色油纸伞的少女。

少女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身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的响个不停,最后她扔掉了油纸伞,一把扑到了少年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

“阿宸,我好想你。”

她只说了几个字,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潸然而下。

顾景宸温热的手稳稳扶住了宋恣曦,他回抱住她,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便开口道“走”

他捡起少女的伞,拉着她快速穿过后山的路。

少年没有回应她的话,但牵起她的这双修长白皙的手,却让宋恣曦觉得那么地有力量,让她安心不已。

两天前,靠着弟弟断断续续为他们传递消息,终于敲定了今日离开。

今日是最好的时机,父亲拜访贵客,母亲随行,弟弟为他支开了阍侍,她毒晕了饷人,偷了钥匙一路跑到了这。

今儿大雨,冲刷了一切证据,或许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她想。宋恣曦双腿绷紧,微微喘着气,脚步轻盈敏捷,向前疾驰着。

渐渐地雨势开始减弱,雨丝细了下来,雨雾散去,云开日出。

他们奔跑着,穿过潺潺的流淌着的小溪,踏过绒绒的绿草,来到了两山之间形成的深褐色石洞前,那是山谷的入口,穿过那就能达到外面的世界了。

宋恣曦在谷口站定,她的脸上写满了期盼,盯着入口,似乎想要通过那望向外面的世界般,她望眼欲穿,却迟迟不肯踏出一步,怕那只是不可企及的梦。

顾景宸拉着她的手,用力的握了握,似乎想给予她些勇气,他的嘴角上扬。

“走”

“嗯”

少女回握住他的手,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步一步走进那个不见天日的羊肠小道。

他们一路上一言不发,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黑暗笼罩着的空间似乎也没有尽头,但宋恣曦却并不感到害怕,她眉眼含笑,嘴角翘起,轻快的步伐中透漏出掩饰不住的雀跃。

他们离出口的亮光越来越近,少女的脚步也愈加健步如飞,好似一只即将破开牢笼束缚的小鸟。

可就在她即将冲出这禁锢住她的囚笼时,却忽的停下来脚步。她的指尖发颤,表情逐渐僵硬,松开了握住顾景宸的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曦曦,怎么了?”

少年疑惑,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望去。

宋晞炀昏倒在地,生死不知,他的身旁站着宋恣曦的父亲,宋煜明,还有一众高大威猛的家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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