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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白居记（十三） 疑是九天仙人落
- 细辛转过身，手中握着那杯酒，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不必回头她也知道，身后有双眼睛紧紧跟着她。她缓缓低下头，这杯酒......
“君上......”细辛缓缓走到孙傭面前，伸出手中的酒杯，孙傭一如往常笑得温柔，接过酒杯。“我、我敬君上一杯。”
孙傭笑了笑，看了看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怎么，瞧着你是有什么事？”
细辛松开绞着衣裙的手，仍有些不敢看他，“我是想，那个、灵美人......能不能......”
未及她将话说完，孙傭突然面色一变，双眉紧蹙，捂住胸口，嘴角流出鲜红液体随即人便自细辛眼前倒了下去。细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她明明......她转头看向卫葁，卫葁冷冷地站在不远处，毫无意外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君上，来人，快来人！”周围人群发现了这处变动，顿时乱作一团。
******
几人围在床前，外间殿内站了一群人。众人紧紧盯着为孙傭诊治的医官，那医官诊脉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面色愈发凝重。
“这到底怎么回事，花夫人，你当时和君上在一起，你倒是说说这君上好好的怎么就吐血晕倒了？”说话的是吴美人，她与君上有少时情谊，虽是美人但后宫之中确是地位不低，兼之后宫本就人少，因而她也敢质问细辛。
细辛紧紧盯着孙傭，他此刻面色已经看不出一丝血色。见细辛不答，吴美人感觉自己被无视了，正欲再开口，芝兰夫人扫了她一眼，“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事情如何，待君上醒来自有决断。”这宫中，除细辛，就属芝兰夫人位分高了，于是吴美人虽心有怨气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细辛忽地站起身来，吓了众人一跳。吴美人退后两步，“怎、怎么，你还要......”然而细辛丝毫没看她，径自外殿走去。“哎，她、魔怔了不成？”芝兰夫人扫了她一眼，吴美人于是又闭嘴了。芝兰夫人眉间似带了某种愁绪，但一个垂眸间便又整好重新将目光投向床上的孙傭。
细辛直直来到外殿，目光扫视了一圈，没找到人，“灵美人在哪？”
“啊？”众人以为是国君有了什么消息，正等着她说，却不料她突然问起那个新来的舞姬，皆是一愣。半晌，才有人小声答道：“方才灵美人说是腹痛，离席回去了。”
细辛听完不待众人反应，便又直直朝殿外走去，一路走到清灵阁，侍女见她气势汹汹而来，心中警铃大作，大声道：“夫人万福。夫人，您怎么来了，灵美人她身体不适歇下了，您有事不如......”
细辛不理她，径直朝殿内而去，方到门口，卫葁便出来了，嘴角还是噙着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朝婢女挥了挥手，“无事，你下去吧。花夫人想来是有要事找我？”婢女虽担心，但闻言还是应声退下了，并懂事地招呼其余人退下了。
细辛看着她，“是你。”
卫葁闻言笑了笑，“你来就是问这个？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你是说为什么你把酒换了他还是中毒了。呵，你以为我真那么傻。明知你对他动心了，还会如此明显地让你送上毒酒？你以为你换掉酒就没事了？可惜啊，毒不在酒里，在你手上。”
细辛似想到什么，身影一晃，“在、我手上？”
卫葁咧了咧嘴角，刚想开口，口中却突地呕出一大口鲜血，身影也缓缓靠着殿门滑下去。细辛怔怔地站在原地，“你、你怎么......”
“咳咳咳”卫葁想张口说些什么，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血已染红了身前的大片衣衫，细辛上前蹲在她身旁，“咳、咳、你可知他中的是什么？‘哀绝’，这种蛊虫又叫‘救不得’，母蛊一旦死亡，子虫任神仙来了也别想救活......纵倾举国之力，他也必死无疑！咳咳，”
细辛跌坐在地上，救不得......突然间，她猛地站起身来，不要命似的朝外奔去。
“召阴......我终于可以......”卫葁缓缓闭上了眼。她自打定计划后，从迈进吴王宫的那一天起，就没想过能出去了。召阴的雪，该落了吧？她借细辛之手将蛊虫放入孙傭体内，众目睽睽，孙傭一死，想必她也是活不成了......
谁叫她愚蠢至极，毫无宗脉之情，就让她去地下给召阴赔罪吧......
细辛一路奔回吴宫大殿，外殿众人见她鬓发散乱，绹带在地上拖了长长一段，一阵嘈杂议论之声，细辛却恍若未闻，一路狂奔至此，到了却一下子慢了下来，从外殿朝里进入内殿的这短短路程竟似长过了那十里宫道。
“臣死罪，君上，君上他......已是回天乏术。”
几位美人闻言皆是恸哭，内殿顿时乱作一团，细辛却好似听不见这些声音，她怔怔地望着床上的孙傭，脑中一时显出的竟是那个如月下谪仙的模样，奇怪，之前酒醉，总也看不清晰模样，现在不去想却一下自然浮现出来，她忽地有些疑心，仙子会死吗？
“嘭——”
好像有什么在脑中炸开，那些落下的灰烬化作一朵朵花，莹洁的花自花心开始变红，迅速扩染，转眼便成了一片刺目的鲜红，像他倒下时口中溢出的那一抹，也像卫葁胸前的那一片。
吴美人注意到站在屏风旁的细辛，“都是你！你说，是不是你毒害的君上？”但接着她却住了声，她还未见过细辛露出这么冰冷锐气的眼神。细辛自己也没有。
殿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突然，一个婢女从殿外跑来，“不好了，兰夫人，不好了！”待人跌跌撞撞跑到近前，细辛认出来正是方才清灵阁内的婢女。
芝兰夫人此时正是心焦，用少有的严厉语气喝道：“嚷什么！成何体统？”
那婢女颤巍巍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看了一眼细辛，“夫人，灵、灵美人......死了！”
众人皆是一惊，“你说什么？灵美人，怎么回事？”
“禀夫人，方才花夫人来了清灵阁说是有事找我们美人，看神色......似乎颇为......之后我们便发现灵美人死了！”
“什么？花夫人，她怎么会，她一向极好相与的了。”
“嗤，我看呐，就是她对灵美人得宠嫉妒不已！”
“方才君上出事不也是她在身旁，刚刚还离去，竟是迫不及待去找灵美人！我看君上八成也是......”
“都给我住口！”芝兰夫人怒喝一声，殿内顿时又陷入一片寂静，“你们堂堂宫妃，竟学那等长舌妇之态，简直是......”吴美人未及她将话说完，便开口打断：“兰夫人这话可说错了，我们大家也是关心君上，您别被蒙蔽了，省得到时还被冠上个包庇凶手的罪名！”
众人见她挑头，也都附和道：“是啊，兰夫人，我们也都是......”
芝兰夫人见状，气得哑言，恨恨地盯着吴美人，那厢可不怕她。殿内气氛凝滞，双方僵持，当事人细辛却恍若未觉，只紧紧盯着床榻之上那人。
“咳咳、”
病榻之上的一阵咳嗽声突然打破了殿内的僵局。细辛双眸一亮，好像突然回了魂，冲到榻前，众人也都作蜂状一下围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