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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店追客忽闻险
- 周邕听见江南飞和张三牛乃是神剑门安民堂副使，当时已心生去意，未待上官宁劝散，即风似地往门外急奔。江南飞和张三牛四处寻不见他，问了好几个与他有过接触之人，称道：“周兄吩咐的事稍有眉目，细节尚须和他确定，就不知他人去了何处。”所幸其中一人见周邕形色匆忙，执意送他到门口，周邕架不住对方古道热肠，无意间透露了去处，原来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振英镖局。
江南飞对张三牛道：“振英镖局在城东，易小福的爹易大勇是总镖头，不知周邕是否是去找他的。”
张三牛道：“我已将今日所有和周邕私下接触过的人全部记录了下来，且看这些人有何共通之处，一旦有所发现，就能打探出周邕此行最终目的。”两人来不及和龙茂等人告别，即纵马往城东而去。
易大勇身为总镖头，早年目中无人，近日一来年纪渐长，阅历已丰，二来易小福在神剑门如鱼得水，甚得各掌事器重，振英镖局虽有名望，却远比不上神剑门这样顶尖儿的豪门，未免影响儿子前程，便开始藏锋敛色，所押镖物也绝不超过一千两银子。江南飞和张三牛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按理说登门拜访亦无不可，江南飞却道：“万一周邕正因我们在龙门的缘故才匆忙跑来此处，你我一旦现身，甚么消息也别打探了。”张三牛道：“言之有理，不如在门外守株待兔。”
两人计议一定，遂于镖局数丈之外的小巷等候，马匹早教人牵回了神剑门。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周邕才从镖局走出，送他的是镖头黄烈，两人客套几句，周邕拍了拍黄烈道：“这件事办成之后，自然少不了黄镖头的好处。”黄烈笑道：“小弟理会得，周兄大可放心，小弟定好生劝劝总镖头。”周邕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到黄烈手里，黄烈瞧四下无人，赶忙接了道：“周兄一路保重。且等小弟的好消息。”周邕转身便往东走了。
江南飞低声道：“要办甚么事？又送了一锭银子。这周邕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看来实力不俗。”张三牛道：“且看他下个目标是谁。”两人紧随其后，跟着周邕到了洛阳东郊。
周邕急于赶路，有时乘坐马车，有时徒步疾行，江南飞和张三牛脚步均轻快绝伦，又在半里之外，是以周邕毫没察觉。走到东郊荒外时，天色已暗，周邕肚子饿了，就在一家小店打尖儿。所幸小店搭在山坳边，桌椅散落无序，周邕坐定时，附近几桌皆有行人，江南飞和张三牛择了最边上一桌，背对周邕，时时侧目，足以紧盯其行踪。
张三牛道：“据我所知再往东走，最近的便是青云山庄。莫非周邕要找青云山庄的人。”江南飞道：“青云山庄向来不理江湖之事，很少和武林门派走动，就连龙门和本门，他们似乎都不看在眼里。周邕若有心对本门不利，找青云山庄倒很合理。”张三牛道：“青云山庄庄主傅青凌，神龙见首不见尾，近年数次武林门派聚会，傅庄主从未露面。周邕想和青云山庄扯上关系，仅以银两疏通，终是万难成事。”江南飞脑海一翻，不知哪里来的想法，笑道：“说不定周邕已加入了青云山庄，眼下正赶回复命。”张三牛立道：“倘若周邕当真是青云山庄的人，说明青云山庄计划联络各派人物，我想多半在筹划甚么天大的阴谋。”最后一句说得轻若蚊鸣。
江南飞道：“总之今晚周邕进了青云山庄后并不离开，和青云山庄自然称得上关系密切。只是如此一来你我兄弟就要在外苦守整夜了。”张三牛道：“黑虎寨一战，为了准确获悉对方作息时间，你我潜伏寨内三日三夜，最终将对方百数人一举歼灭，比起当日之苦，等候区区一个周邕又算得甚么！”江南飞笑道：“你我兄弟一旦联手，向来没有做不成的事。这次定要将周邕的行踪目的打探得一清二楚。倘若青云山庄的事被我们所知，于孟左使而言，便是更大的喜讯。孟左使常说，本门在武林中树立百年威望，遭遇挑战数不胜数，天下英雄明着前来挑战，本门上下齐心，就算最终不能打退强敌，那也是竭尽全力，虽败犹荣，将来重振旗鼓，哪里跌倒哪里爬起也就是了，想来百年时光，本门绝非所向无敌，只是胜多负少而已。但如敌人在暗，那就另当别论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何时何地，敌人会给予致命一击。孟左使既是门主腹心手足，肩上责任自然更重，哪个门派崛起，哪里高手频出，孟左使表面毫不关心，实则比谁都想尽快得到最新情报，就如黑虎寨一战，只有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张三牛点了点头，斜视周邕，见他点了两斤牛肉和一斤白酒，低声道：“想不到周邕也是好酒之辈。”江南飞唤来店小二，要了两碟小菜和两壶白酒，待酒菜上齐，另要了一个杯子，旁边几桌坐了好些武林豪客，都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用壶之人极少，更别说将酒倒入杯中，张三牛噗嗤笑道：“看来阿飞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听四姑说江叔叔当年饮酒如水，绝不似你这般模样。”江南飞道：“你别嘲笑我了，我怕喝多了误事。何况有你在我身边，谁要我喝，你就与对方拼了，我也并不失礼。”张三牛开壶猛喝一口道：“这话倒是不假。喝酒随性，绝不能因小失大。”
正说着间店外五骑奔近，均是身穿黑色长袍的壮汉，为首一人面色肃杀，向店家要了十斤牛肉和五斤白酒，其余四人去栓坐骑。那壮汉择了江南飞和张三牛左侧一桌，待同伴坐好，酒菜到时先喝一口，一个同伴道：“这次叶芳率崆峒派高手，约了北方各派齐聚少林，门主要咱们为少林派助阵，唉，少林派居北五派之首，又是整个武林泰山北斗，但那叶芳最近名声实在太响，咱们去趟这浑水，究竟是好是坏还说不清。”
江南飞和张三牛生怕这五人动静太大吸引了周邕的目光，龙门丰藏楼前周邕自对两人有所关注，于是立刻调整身姿，如此一来则正对五人。江南飞听对方说到“叶芳”、“少林”等字眼，心下一动，嘀咕道：“崆峒派大弟子叶芳，年仅二十二岁，据说已位居当今武林超一流高手之列。他约了各大派齐聚少林，究竟所为何事？”说到“少林”二字，想起姬萋和表哥蒙磊拿了赵季良的书信，说不定此刻已驰离洛阳，径望少室山而去了。
为首那人道：“少林方丈智通大师曾有恩于门主，少林派虽未向任何门派求援，门主得到密报之后，深知事关重大，担心少林派抵挡不住，即快马传讯，勒令驻守河南各地的人马全部赶去增援。”又一人道：“要我说叶芳年纪轻轻，就算武功的确很高，要到少林闹事，那也属于以卵击石。”为首那人举酒与同伴喝了，不怕江南飞、张三牛等人听了这等消息，高声说道：“这次北方除了龙门和神剑门，能称雄武林的门派大多都赶去了少林。看热闹的人自然是有，大伙都想瞧瞧超一流新秀叶芳是否能撼动少林派的至尊地位，但实际……崆峒派掌门皇甫云苍上个月连续折损了二弟子彭龙、三弟子袁飞，我想叶芳敢率众去少林派，多半和此事有关。”
“崆峒派新秀迭出，彭龙和袁飞皆是个中佼佼者，比之你我十二少杰之名，更是响彻北方。没想到居然都在上月英年早逝。”张三牛轻声叹了口气。
江南飞却想到另一处，他担心各派同一时间齐聚少林，定会大动干戈，到时祸及姬萋那就大为不妙了。但眼下追踪周邕一事未了，自己分身乏术，听那五人越说越起劲，似乎不日后少室山上即将有一场殊死血战，他想姬萋表哥蒙磊纵然身手不凡，到时刀剑无眼，何况叶芳鹊起武林，万一大开杀戒，少林虽高手如云，终归凶多吉少。一时难决，竟端起身前那壶白酒狠狠灌向嘴里。
张三牛大吃一惊，伸手去拦，那酒如瀑布落水，已进入江南飞五脏庙中，他哪经得起如此喝法，酒水不自觉由口鼻喷出，他连续重咳数声，忙低头躲避。良久恢复，又听五个黑袍壮汉另一人说道：“本门位居南五派之一，幸奈门主统领有方。不过还是多亏昔日智通大师帮门主走出困境，如今门主在临安有要事难以抽身，这才不得已吩咐我等火速赶去少林驰援，否则门主定然亲临。于情于理，你我都不该有丝毫退缩。”
为首壮汉道：“庄兄弟所言极是。门主待我等恩重如山，门主心系之事，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更何况叶芳一众未必就能战胜少林派和我等。”其余四人连连称是。
江南飞回首望了望周邕，看周邕换了桌位，似听见了五个黑袍壮汉所说，也想要多打听些消息。江南飞对张三牛道：“这五人身穿黑袍，又是南五派的人，他们无疑来自江南长刀门，是长刀门门主楚江离的手下。”张三牛轻声道：“不错，我听孟左使说过，楚江离与少林派关系密切。黑袍裹身，杀伐决断，恩怨分明，是长刀门一贯宗旨。”江南飞摇摇头道：“如今各派齐聚少林，风云突变，智善大师是否还有心相助于蒙少庄主，这就不好说了！”张三牛拍了拍江南飞道：“你瞧你心猿意马，居然一口气喝了那么多酒。才说了喝酒随性，别耽误大事。你我兄弟一场，我不知你担心姬姑娘么？这样好了，周邕反正就在眼前，以我的身手本领，他绝不可能逃离我的视线。你还是去办另一件大事吧。”江南飞“啊”的一声，不知如何接话，张三牛附耳道：“你立刻赶去少林保护姬姑娘。周邕就暂时交给我，等少林风波过后，姬姑娘顺利请到智善大师去开封救人，你再回本门跟我会合。”
江南飞口齿本十分伶俐，此刻却变得形如哑巴，半晌期期艾艾地道：“要……要三牛你……你一个人盯着周邕，万一有甚变故，做兄弟的如何过意得去。”张三牛笑道：“区区一个周邕难道还能将我剁了不成！你放心吧，凡事我定随机应变，孟左使那边我就说你另有要事，他也绝不会责怪你半句。你若一直和我跟踪周邕却心在少林，反而事倍功半，不如你踏踏实实去一趟少林，回来后咱们兄弟再将周邕的事调查个一清二楚。”
江南飞十分感动，握住张三牛的手道：“三牛你千万小心行事，我实在……实在不知如何感谢你。”张三牛笑道：“这点小事还斤斤计较，你我别做好兄弟算了。”江南飞道：“那可不行！”两人相视而笑，江南飞小饮杯酒，霎时心飞少室，神驰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