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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黎明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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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队,在吗?”一阵敲门声传来。

程队没有站起来,大声朝门口方向喊了一声“进”,然后转过头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有可能是与徐文禀有关。”我无言地点了点头。

我闭上眼睛,将头埋进被子里。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无不和徐文禀有关。那些被波及卷入其中的人,或多或少都跟我有一些联系。或许说,徐文禀所做的一切,其指向的最终目标就是我。但是,我实在是想不通我和他在过往生活中有什么瓜葛,也必然想不通,毕竟我对自己的过往,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就宛若一块被敲裂的玻璃,从裂隙处开始,裂痕不断向四周伸展,最终掉落地面,堆积成无数碎片,然而浑然不知那裂痕的起点,究竟是在玻璃平面上的何处,又因何而起。

“就在这里说吧……”程队表现出不耐烦的语气。我将头从被子里伸出,睁开眼睛,程队正背对着我站在床边,而一旁手拿文件的估计正是刚刚敲门的女警员。

女警员似乎刻意将声音压低:“可那个孩子……按照程序,不能有无关人员知情……”

“没事,被他听到没有关系。”

“程队,您总是这样,从上次案件开始,你就总带着他,他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那么关注他。”女警员急得仿佛快要哭了出来,话里甚至有些许梗塞。

“他的父母都被嫌疑人杀害,这说明他和嫌疑人有着间接或直接的关系,反正你别管那么多,有事就说,不说就走。”程队态度依旧强硬。

女警员无可奈何,只好依了程队。

“报告程队,犯罪嫌疑人徐某于今日上午九点十五在本院死亡。”女警员柔弱的声音仿佛一颗子弹射入我和程队每个人的胸膛。

“在此之前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吗?”

女警员点了点头。

“不过另一个案件有了最新进展。”

程队没说话,歪了歪头,仿佛是在询问“哪一个”。女警员似乎明白了程队的意思,紧接着说道:“就是中学生张某坠楼案,昨天。”

仿佛触碰到我内心的某个琴弦,振动发出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荡漾开来,不绝于响。似乎是嘈杂声响的来回翻腾让我的头愈加疼痛,我将被子紧紧盖住头部,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处于更加安静的环境中,更是为了逃避现实,逃避现实的一切。虽然说已然故去的亲友,也许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没有认识多长时间,仅仅只是原本的林时所认识的亲友,然而却仍旧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和绝望。同样对于母亲和父亲,包括张渔,在逐渐的相处之中,渐渐有了些许亲切感和熟悉感,这并非是初次见面仅仅这样短的时间内便能迅速建立并培养起来的。

一个声音逐渐从水中浮出,仿佛在质问我自己:我究竟是谁?林时究竟是谁?为何我没有相关的任何记忆但面对所谓亲友的逝去又会处于极度绝望和崩溃的边缘?为何徐文禀会如此对我加以迫害?那个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徐文禀的种种行为为何能跳脱时空限制和科学原理?这一切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吗?

正在我快要被一句句质问漩涡吞噬的时候,恍惚间,一双手将被角拉开,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阵轻语将我陡然拉回现实当中:“林时,这封邀请函你有了解吗?”

听到这句话,我一时觉得有些奇怪,我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抬头看向程队手里的一张白纸,那是一张打印了一张黑白图片的纸,我第一直觉感受,那张图片中的物品一定是程队口中所说的邀请函。

我举手将纸从程队手中接过,拿在眼前细细端详,一开始有些许陌生,不过随着眼神的愈加聚焦和细节的发掘,一股股熟悉感涌上心头。只见邀请函正中写着几个大字:“华杯大赛”。忽然,我似乎想到了什么,拿着图片的手颤抖起来。程队似乎感受到了异样,旋即将照片从我手中夺走,良久,才开口探询:“这玩意儿跟你有关?”

“这是市里即将举行的脑力竞赛的邀请函,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之前校长跟我提过这个脑力竞赛,并推荐我参加。我们学校一共有四个名额,八九年级分别有两个,我是其中一个。但是我却没想到另一个人是张渔。”我喃喃道。

“你收到邀请函了吗?”程队有些急切。

“还没有,估计还没送到,”我有些漫不经心,“怎么,这事跟张渔坠楼有关?”

程队仿佛猜到了我要抛出这个问题,紧随其后:“目前只是猜测。搜查科的人在张渔房间找寻线索时,在她书柜最下面抽屉里找到了这封邀请函。”

我有些不解:“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他们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没有当回事。由于实在毫无头绪,当把目光重新汇聚到这封邀请函上时,他们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程队倒了杯水,抿了几口,继续说道,“上面画着三个圈,第一个圈被用红笔叉掉。并且,技术科的报告已经出来,根据张渔的坠楼位置和法医鉴定结果来看,基本排除他杀。”

我反问道:“可是你们不是说基本排除自杀了吗,这是自相矛盾。”

程队眯着眼:“如果你认为非黑即白,那确实是矛盾至极。但这却恰恰导向了另一个新的推断,张渔生前可能是与某人交谈,受了一些刺激,导致她主动发生了坠楼这一行径,而这之前,绝对与那封邀请函脱不了干系。”

还没等我发问,程队便继续兀自说道:“那封邀请函被发现时,抽屉里还有一支红笔,据鉴定,邀请函上红叉墨迹与笔芯基本一致。更有趣的是,红笔外壳表面的指纹与张渔及其父母均不匹配,这说明了一个事实,这上面的红叉一定有蹊跷。”

我闻言一怔,不知所措。按照程队的说法,张渔的死跟邀请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说,跟这个华杯大赛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

程队又交代了几句便出门离去了,只留下空荡荡的病房和病床上的我。

下午我便办理了出院,小张负责开车送我回家。

此时道路上并无多少车辆,因而小张将车开得有些随意。疾驰之下,没一会儿,便到了家楼下。

然而就在我拿钥匙准备开门时,我才猝然发现,脚下似乎有一个用袋子包装起来的邮件包裹,我没放在心上,随手将其顺起,带入家中。

当我躺在沙发上,准备将包裹一看究竟时,包裹上的七个大字映入我的眼帘,我楞住了,刚伸出去的手还没触碰到包裹的外皮就悬浮在半空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阻碍了它的前进一般,时间似乎也随之停滞。忽然间,朦胧之中,一阵开锁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脚步与地板之间的碰撞声由远及近,时间仿佛又恢复了流动。我将头转向右侧,是林分。

然而他的眼角却似乎烙上了一道泪痕,看上去啜泣了很久。当我们四目相对之时,可以看出,他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寒意,仿佛一把冰刃指着我的胸膛。

林分毫无表情地开口道:“你回来干什么,你不是天天和那群警察待在一起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分愈发激动:“这段时间先是你装失忆,紧接着你又和那叫什么程骑的刑警混在一起,然后母亲和父亲接连丧命,都是那个姓徐的一手杰作。你告诉我,徐文禀和你有什么过节。”

这话我不知该从何接起,便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林秒呢?”

“林秒这段时间先去外婆家住了,她受了太大惊吓,昨晚家里被姓徐的和警察折腾的不轻,直到早上那群警察才走。”林分答道。

一段时间后,林分平静了下来。但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听说你那个关系挺好的朋友遭遇了不测,跟徐文禀有关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原本我以为徐文禀只是对我们家下手,我还在揣测是不是父亲招惹了徐文禀这个黑社会,但现在看来并不是,他针对的仅仅只是你个人。”

我没想到他突然提及了这件事,但好在找准了话题:“目前还不能断定张渔和徐文禀有关,不过二者的时间和地点的确太过巧合。不过说到我和徐文禀的关系,不是我一言难尽,而是我的确不知道,就连我自己也毫无头绪,母亲出事那天在我的记忆中是我和徐文禀第一次见面,但徐文禀却表现得与我相熟很久。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林时,你现如今还在装失忆的事情我先暂且不究,不过我们都到了如此境地,你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我便把从我近些天来发生的各种事件事无巨细地叙述出来。

听完我的讲述之后,林分紧紧地抓住了一个关键词“邀请函”,着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忽然间,我想到了什么,赶紧将茶几上的包裹一把拿起,用尽力气一把将外封扯下,露出内里红白相间的邀请函,只不过露出来不是一封,而是两封。

我手忙脚乱地将其中一封打开,平摊在茶几上。只见邀请函上赫然印着“林分”二字,以及下方与张渔邀请函上相同的三个圈,只不过与之不同的是,林分邀请函上多了一个叉,就画在第二个圈上,用的也是红笔。

我不敢相信我适才的猜测,但眼前的这一切似乎将其印证。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将另一封邀请函打开,出现在我眼前的也是三个圈,只不过前两个画了叉,最后一个却画上了一个勾。

我匆忙从怀中掏出手机,期间由于手在颤抖,手机还掉落到了地上,发出咣的响声,仿佛来自海底的尖啸。我拨通了程队的电话,用近乎嘶哑的声音向对面喊道:“这不是邀请函,这是一封死亡名单。”

对面久久未作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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