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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远别故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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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吁!————”

当车轮渐渐停止,布雷泽亚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时,他真正体会到了游子归乡的安心。

他踩着略微潮湿的黑土地,嗅着夹杂着野草麦子的气味,直挺挺地伸着懒腰,将路上积攒的劳累一扫而空。

他的目光越过肥沃的田野,顺着山坡向下望去,一眼便看见了那最有代表性的建筑——高达三十尺的水车磨坊。

它静静地屹立在溪流之上,像是一名放牧而归的守望者,眺望着远处河滩两侧的袅袅炊烟。

冷冽的溪水,从它幽暗的木轮中流出,转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似被压倒的麦穗,诉说丰收的喜悦。在多年流水的侵蚀下,水车散发出冷涩清凉的木香,完美地融入了这片土地之中。

安特利也跳下马车,被眼前别具一格的旖旎风光所吸引,赞叹道:

“哇~老大!这也太美了吧!可比我那穷乡僻壤好多了!”

安特利快步走到路边的木牌前,上面镌刻的字体略显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

「阿斯朗」

「桂花路北段」

“长官,那我先回去复命了!”

那坐在马车上的车夫朝布雷泽亚喊道,随即就要驾车离开。

“不留下来吃点吗?”

布雷泽亚想邀请他共进晚餐。

“嗨!这里吃得太清淡了,不合我胃口。”

那车夫连连谢绝。

布雷泽亚也不多做挽留,而是问道:“那我们的行程……”

“晓得,晓得!”车夫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无论谁问起,都说你们一直待在阿斯朗和维泽港探亲,是不?”

布雷泽亚点点头,那车夫便道了别,驾着马车,扬着尘土而去。

布雷泽亚便带着安特利,沿着修整齐平的小路,向乡村内走去。

“呀!布雷泽亚回来啦!”

不一会儿,村子里的人便注意到了他,纷纷放下手中忙活的事来迎接他。

“哎呀!两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梅蒂太太,您的腰没事吧?”

“好多了,好多了!”

“看看,这气质一下就不一样了哈!还有个跟班呢!”

“过奖了,过奖了。哦,对了,我父母现在在哪?”

“他们在屋里呆着呢。嘿!这几天就念叨着你呢!”

“那我先过去了,有空再聚,各位!”

“好勒!改天好好聚一聚啊!”

……

与村子里的人寒暄了几句,便与众人告别,朝自己父母的房屋走去。

“老大,没想到你人缘这么好啊,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热情过……”

安特利语气中带着一丝抱怨。

“生活和工作还是要分开的。”布雷泽亚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我们到了。”

说话间,两人并沿着蜿蜒的溪水,来到一座厚板木屋前,不时有浓烟从其烟囱中飘出,散发出炉火的香味。

布雷泽亚轻呼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种种思绪,走上前轻轻叩响了木门。

“谁呀?”

屋里传来妇女的声音,中气十足。

“是我。”

布雷泽亚回应道。

“……”

在短暂的沉默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随即门被砰然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年近五旬的妇女,塌鼻子,宽额头,脸上有着浅浅的法令纹,深棕色的长发扎在脑后。

她见到布雷泽亚,先是惊讶,后是激动,她一把搂住布雷泽亚,摸着他的后脑勺,语气有些哽咽:

“我的好大儿啊!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也很想您。”

布雷泽亚紧紧抱住母亲,语气诚恳。

相拥许久,她才松开布雷泽亚,又自己打量着儿子的行头,目光中满是欢喜。

“哎呀!我儿子穿什么都很英俊,这可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啊!”

“妈,别拿我开玩笑了……”

布雷泽亚无言以对。

“咦?这位是……”

片刻,她才注意到儿子身后的安特利。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下属,安特利·温尔德……这位是我的母亲,艾德薇·安克提瓦。”

“伯母好。”

安特利礼貌地鞠了一躬,语气略显羞涩。

“你好啊!”

艾德薇满意地打量着这个小伙子,对儿子说:“哎呀,当真是一表人才啊!没想到我儿子都当高官了!”

“啥!当官了!”

听到艾德薇的感叹,屋子内立马传出一名男子的惊呼声。随即,一个身形精瘦,留着络腮胡的秃头男子走出屋来,上下地打量着布雷泽亚,频频点头。

“看看!看看这身行头!一看就不是小官啊!”

那男子眼冒金光,直勾勾的盯着布雷泽亚肩颈处的纹章,宽声大气地喊道。

“爸,只是个执政官而已,也没你想的那么高……”

布雷泽亚只好含笑解释道。

“不小了!那可是代表皇家的脸面啊!”

布雷泽亚的父亲声音都拔高了一度,两眼放着精光,看得他口水都流下来了。

布雷泽亚则是向一旁的安特利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父亲,卢瑟·安克提瓦。”

“伯父好!”安特利连忙鞠躬正声道。

卢瑟就吃这一套,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儿子说:“儿啊,你这个下属挺机灵的,你也多学着点,知道吗!”

“好了!训诫的话以后再说,先回屋!”艾德薇为了避免卢瑟的高谈阔论,便打住话题,领三个人先回屋。

布雷泽亚在门垫前踩了踩,蹭去脚上的泥土,才越过门槛走进屋内。

安德薇给安特利倒了一杯桂叶茶,便不多做停留,回厨房准备午餐去了。

相比于两年前,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挂在墙上的各式炊具、四把破旧的木椅、半块鹿皮毯、缺了一角的落地式烛灯……只是在靠墙的柜台上,摆放了许多新奇的物件。

不需要多想,布雷泽亚便猜到了这些东西出自于何处。

“儿啊,你要多照顾照顾弟弟呀!你看看…能否向那边推荐推荐?”

卢瑟给自己倒上半杯麦酒,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大饮一口。

“爸,这可不太好……”

布雷泽亚干咳一声,委婉地提醒道。

“嗨!举贤不避亲哪!”卢瑟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说:“你弟弟的才能我们有目共睹,只是缺少引荐的渠道嘛!”

布雷泽亚倒没有反驳,但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卷入其中,便推脱道:“还是得问他自己的意见……那我可以先去看看他吗?”

“去吧!这个时间他差不多醒了……”卢瑟大手一挥,随即拉住一旁拘谨的安特利,热情洋溢地询问道:“小伙子,你是做什么的?”

“没什么,也就…替老大跑跑腿之类的杂务……”

安特利不知所措地握着茶杯,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布雷泽亚。

“这活好啊!”卢瑟似乎很了解这方面,兴致勃勃的指点着,“年轻人就该这样!从小活做起,慢慢往上爬,之后再……”

布雷泽亚知道自己的父亲说起话来很难停下,便回递安特利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快步离开客厅,向内室走去。

『怎么老让我顶缸啊……』

安特利心境悲凉,万念俱灰。

……

“扣扣扣——”

布雷泽亚轻轻敲响内室的房门,里面没有丝毫反应,他便缓缓推开房门,嘴上轻喃:“我进来了……”

开门的一刻,他便看到留着一头长发的瘦弱青年,颤颤巍巍地坐起身,动作十分缓慢。

那青年正是布雷泽亚的弟弟——希瑞·埃尔卡·安克提瓦。

他面容清秀,脸色病白,样貌与他的哥哥像极了。但或许是久病缠身,亦或是饱读书籍,使他的眉宇间少了一分傲气,多了一丝内敛含蓄的学者气息。

希瑞也看到了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异,随即一个不稳,跌回了轮椅中。

布雷泽亚连忙上前扶住他,关切道:“没事吧?”

希瑞按着胸口,咳了一声,苦笑道:“没事……看来还是有些勉强啊……”

随后,他又抱了抱布雷泽亚,含笑说:“哥,欢迎回来。”

布雷泽亚也抱了抱他,调侃道:“看来你早就猜到我会回来啊。”

“当然,这是必然的事。”

希瑞平静地回答道,松开了布雷泽亚,捣鼓起桌上的小物件。

桌上散乱着各式各样的纸张,其中一张是地图稿纸,但看不出是哪片大陆。上面还标记着布雷泽亚看不懂的符号。

桌角上摆放着一个沙漏和星轨。沙漏中的沙子已落到了底,散发着盈盈绿光。星轨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的,但整个盘面倒转过来,光滑如镜的背面面向窗外,映射着深蓝的天空。

布雷泽亚对这类奇怪的物件早已习惯。

希瑞从小就异于常人,天生不喜热闹,痴迷于钻研书籍。他的思维也奇特独立,充满了天马行空般的创造力,还在蹒跚行走时,就经常去村中的匠铺借工具,在家捣鼓出许多新奇古怪的物件。

他从小就展现出这般令人惊叹的天赋,却使不善交际的他被处处孤立,尤其是在三年前,在外旅行时摔断了腿后,几乎不与外人交往,整天闷在家里,这使他的父母倍感苦恼。

不过在布雷泽亚眼中,希瑞的行为或许有些怪异,但他始终是自己的弟弟,是他最心爱的家人。

所以在弟弟摔断腿后,恬淡无欲的他定下决心,出入仕途,官至皇家执政官,只为了保护好自己家人。而这两年在官场中的种种见闻,更加坚定了不能让家人卷入其中的想法。

布雷泽亚并没有多问,只是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猜到的?”

“随便猜咯……”

希瑞语气平静,一边用羽毛笔沾沾墨水,在羊皮纸上涂涂画画。

“不过,我想哥哥这次回来,肯定有什么事吧?”

布雷泽亚轻叹了口气,说:“其实这次回来……”

“饭好了!赶紧来吃饭吧!”

这时,房间外传来了安德薇的喊声,希瑞便说道:“吃完饭再说吧,要不然母亲要发火了。”

布雷泽亚轻轻嗯了一声,便要上前扶着轮椅把手,推着他走到房间外。

难得回来一趟,母亲为他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其中包括他最爱吃的煎鳕鱼、炒卷心菜、水煮菠菜,虽不及王都食堂那般奢华,却最合布雷泽亚的口味,是这两年来吃得最津津有味的一次。

一如往常,卢瑟灌了半瓶葡萄酒,便开始高谈阔论,大谈国家时局,布雷泽亚也只好在一旁附和。

安德薇在一旁时不时问到布雷泽亚这两年生活的方方面面,让他疲于应对。好在不一会儿,父亲便喝高了,安德薇便领着他回到屋内。

等吃完饭后,布雷泽亚便收好餐具,洗漱干净后,便推着弟弟回到房间。安特利也回到刚腾出的侧屋里休息去了。

布雷泽亚确保父母不在门外后,将房门锁好,终于流露出凝重的神色,对希瑞一一道来,也包括偶遇埃尔吉斯之事。

希瑞摆弄手中的硬币,看不出情绪的波动,低着头沉吟不语。

“这件事有通知其他人吗?”沉吟许久,希瑞问道。

“临走前,我联系过艾露拉和瓦戈隆…但…[共生解放会]的人联系不上,只好希望他们能看到我留下的那封信了。”布雷泽亚语气十分沉重,眉头紧皱。

“可是,埃尔吉斯似乎已经知道了,恐怕联系上他们也来不及了!”

布雷泽亚的语速一下提了上来,没有了往日的沉稳。毕竟一想到自己的行为会牵连到家人,布雷泽亚就倍感自责。

“冷静一点,哥哥,”希瑞的语气十分放松,似乎这些事情与自己毫无瓜葛,“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他在知道你们计划的情况下,放走了你们,那只能说明他也藏着掖着呐……”

“这话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埃尔吉斯可不是忠于王族的人,而这次,却如此积极地推动条约的签订,必然是要符合他自己的利益的。”

“那么他放走你们,要么不会影响到他的利益,要么…你们的出现,反而使他受益更多。”

“受益?”布雷泽亚大为不解。

“他在政坛上肯定有不少政敌。如果把他们都聚拢到会议上,刺杀他们,并伪装成意外,那么他受益最大,这一做法自然有可能……或许他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你们的计划反而能帮他洗脱嫌疑,所以才放过你们。”

“可这…这也太大胆了吧?而且,我们发起的刺杀是针对会议中的所有人,他要如何操盘?”

对于希瑞惊世骇俗的猜想,布雷泽亚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既然能爬到这个位置,肯定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总之,只有这种解释最合理了。”希瑞将硬币抛到桌面上,缓缓伸了个懒腰,神态平常。

看着仍满脸惆怅的布雷泽亚,希瑞安慰道:“好啦,哥,别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是……”

“我都不急,哥,你急什么?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倒不如先把那件案件调查清楚……哈——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哥。明天还得帮你找合适的车夫呢。”

希瑞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散随意,似乎他们讨论的危机完全不涉及到自己。

布雷泽亚见他这般,心中暗暗佩服弟弟的定力,面对如此险峻,仍然波澜不惊。心中也暗暗羞赫,羞愧自己做哥哥的,却不如弟弟沉稳。

布雷泽亚长长舒了口气,调节好情绪,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他微微一笑,说:“确实如此,因为别人的几句虚言,就举棋不定,这可不是我的风格啊。”

打消了顾虑,临走前,布雷泽亚又关心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上下床我倒是可以自己完成的。哥,快去睡吧。”希瑞婉言谢绝。

布雷泽亚也不再强求,道过晚安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

见哥哥走后,希瑞拽着轮椅边缘,移动到桌前,再次提笔,在羊皮纸上写下几句话,随即又来到窗前,轻轻吹一声口哨。

“咕咕————”

旋即,一只白面枭落在窗前,收起翅膀,歪着脑袋看着他。

希瑞轻轻抚摸它的羽毛,将羊皮纸绑在它的腿上,在它耳边嘀咕几声。那白面枭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咕咕回应着,随后,扑闪着翅膀,蹬着爪子,飞向星光微暗的夜空,消失在暮色之中。

希瑞坐回轮椅中,满脸憔悴,完全没有先前的轻松。

他双手扶着把手,叹道:

“希望他们能收到我的提醒吧……唉!要是有能远程联系的设备就好了。”

“或许,这就是术式的局限吧?虽然神奇,但在远程联络这方面,还是有所欠缺的……难道,这也是魔法的缘故吗,限制了这个世界科技的发展……”

希瑞喃喃自语着,嘴里说着些令旁人无法理解的言语。

他捡起硬币,借着微弱的星光打量着,喃喃道:

“亚德拉尔、斯宾尔特……难道他们也是那个组织的一部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尽量远离为好……”

说着,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回忆起了令他不堪的往事。

他抬头望向窗外,发现今晚的夜空格外清澈,没有一点乌云。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他心神一颤,于是他将星轨和沙漏摆在身前,打开沙漏的盖子,一股脑倒在星轨的镜面之上。

奇怪的是,那些沙子没有洒出来,紧紧附着在镜面上,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他娴熟地调整好星轨的角度,将它对准窗外的漫天星空,而后一打响指,那些沙子居然漂浮起来,形成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星星。

他挥挥手,那沙子也在不停的变化着,就好像在群星之间穿梭一般,令人眼花缭乱。

最后,那些沙子定格在一颗蔚蓝的星球上,闪烁着莹莹微光。

希瑞停下手中的动作,斜靠在桌子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它,眼中流露的是难以捉摸的情绪。

“你们还好吗?……我…依然存在于世……”

希瑞饱含深情地自言自语道,似乎在向某人保证一样,语气中透着一股落寞。

他的目光是那般的炙热,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跨越了千万的光年,定格在了,那已然遥远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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