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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幻侠小说 -> 赤棠传-> 第0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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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 「到了，這裡就是你們的房間。」繞完一大圈之後，薩爾斯最終帶著聖棠與朧來到聖殿角落的宿舍，將鑰匙交予兩人：「原本是男女分開居住的，不過…你們狀況特殊，怕是沒什麼人會來關照的，所以只能讓你們小倆口住一起了。」
「嗯…我知道的，感謝你。」朧看聖棠手上拿著滿滿的發配物，就先幫忙接過鑰匙，並微微鞠躬，道了句謝意。
「原本…按照正常排程，是有一整天的時間給你們，讓你們打理，順便認識一下附近鄰居的，不過現在大家都已按表操課去了，只好對不起你們了。」薩爾斯說完，將兩份卷軸交給兩人：「整理完之後，就自己按照這上面寫的，各自去神殿跟聖殿接受訓練吧。」
「神殿跟聖殿？」朧伸手接過卷軸，心中湧起了些許疑惑，但尚未來得及開口……
「我們預訂給妳們兩個人的所屬單位，直白的說，就是要把妳們兩個拆開來。」薩爾斯搶先開口，打斷朧的問句。
「總而言之，妳們現在最首要的工作，不是什麼學識、什麼鍛鍊、什麼懺悔的，而是在這教會裡面安頓下來，其他什麼的都是之後的事情，知道了嗎？」薩爾斯伸手抓住聖棠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嘮叨了數句，晃得聖棠手上的東西落了幾件……
「…嗯，我知道的。」聖棠有所意會，鄭重點了點頭。
「妳也是，雖然我從現在開始沒辦法插手，但是，我相信你們能熬過去的。」薩爾斯隨後又拍了拍朧的肩膀，試圖給予鼓勵。
「…就先這樣子吧。」薩爾斯點了點頭，走向房門：「聖棠，這次請一定要遵守諾言，好好守護朧喔。」推開門扉，在陽光斜映進來的背光中，對兩人如此回眸笑道。
薩爾斯離開之後，僅剩下兩人獨處的一室，空間迴盪著逐漸冰冷的氣息……
聖棠與朧互望一眼，視線彼此對上的這幾秒之間，沒能夠引起任何言語交流。
不過，自下水道分別的這段時間，兩個來自不同種族的少年和少女，又是錯過、又是騷亂、又是審判，直到如今還能像這樣，平安無事的站在一起，彼此對視，這已經稱得上是奇蹟了吧？
一想到如此，大難過後的心安，讓聖棠輕勾起微笑，感覺之後再有什麼也已經不算什麼了。
就算真有什麼，聖棠也必定會全部扛下，履行他對朧許下的承諾！
收回目光，環視一眼兩人身處的房間……
由石塊建構而成的這棟宿舍，每個房間都是佔地近十公尺的方形空間，在對門的位置開了一個落地窗，陽光透入映照著房間。
接近雪白的房間內，襯托著木頭的褐黃與棕紅，床鋪、桌椅、衣箱、床櫃，甚至是兩旁角落的裝甲陳設架，應有盡有；兩套傢俱滿足了兩人居住的需求，將房間完美分割出兩塊同等活動區塊，除此之外毫無他人生活使用的痕跡，如同聖棠與朧的身份般，初來乍到的潔白如新。
從今天開始，這就是兩人在教會的居住環境，乾淨得一塵不染，讓聖棠免去打掃整理的工作，便能夠直接將手上的衣物跟鎧甲擺放到適當的位置。
把手中的東西放到桌上，聖棠打開卷軸，原本以為只是一張的紙捲裡頭，另外夾另一張寫有不同內容的紙；最大一張，上面是以黑色字跡描繪出來的教會完整地圖，明確為各處標記了名字，一邊甚至還有小字細心註解哪些重要人物在甚麼時後會出現在哪個地方……等等。
快速瀏覽過圖面，其中最吸睛的一處，是用了大量筆墨註記的暗夜騎士辦公室，看來是『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直奔來求救』的意思，連如果此處找不到，可直接去寢室、或者哪些比較常去偷懶的地點找人。
在聖棠感受到某人明顯的私心之後，心懷感謝的將內容大致記入心中，接著繼續翻看第二張圖……
第二張是為聖棠寫明了等等參與訓練的注意事項，例如：換上騎士的制式服裝，到聖殿的東邊訓練場去準備體能訓練，再往後看到的就是貼心的路線簡圖，以及提醒不要空腹但也不要吃太多，避免到時候會難受。
用幾十秒的時間，大致看完卷軸的內容之後，聖棠便捲起卷軸，小心收入抽屜裡頭，準備開始動手收納手上的衣物跟裝備……
但才剛有動作，身後便有纖細的力道拉住了衣角，引得少年回頭看去……
朧的眼神，那緊皺的眉間，夾著參不透的懸惑，是一直到現在都無法順理出一句的疑問。
「怎麼了嗎？」面對少女的沉默，聖棠不解，兩人今天為止都還沒有過的交談，讓少年讀不出對方的思緒。
「為什麼…剛剛要做出種蠢事？」朧勉強擠出個沒頭沒尾的疑問句；期間，朧的視線，不斷在聖棠跟上的紅腫瘀青之間游移，那可都是剛剛，為了保護朧，從而受自人類同胞的傷啊。
「…哪件事？」試圖回想，但是剛才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聖棠一時之間難以洞察到朧的要旨。
而且，以朧的觀念來看，自己做的蠢事也算多到數不清了。
「…明明知道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契約，卻還說什麼……可以立刻補簽的傻話。」朧噘起嘴撇過頭去，似是矜持許久後，好不容易才吐出牙關的樣子。
「那個啊，我應該有說：『約定就是約定』，了吧？」聖棠微微一笑，對於守信已是個人原則的他來說，不管有沒有效力的承諾，都必須要達成。
看到聖棠這樣輕描淡寫的態度，朧頓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
那個堵塞在心中的感謝，以及對這名捨身為己的人類的關心，是百多年來不曾有過的情愫；是以活過數萬日月的經驗，竟然也無法拼湊出隻字片語，來對少年訴說。
這份異樣的心情，逐漸累積沈澱，壅塞纏擾著朧那不曾停下的思緒。
「…這樣看來……你也真是個十足的傻子呢，為什麼不直接撇清呢？已經知道自己被耍了，可以安然抽身時，卻還想把自己真的賣出去。」沈思幾許後，朧只得長歎一口氣，兩手一攤，以笨拙的言語，道出不擅的關切。
「畢竟是我的同胞，才害妳淪落成今天這樣的，看妳如此，我不忍心。」聖棠聳了聳肩，帶著歉意的神情表露出心中罪惡與責任感：「在龍族眼裡，人類不過是有價值就要利用乾淨的棋子吧？所以，對我就別多慮。」聖棠輕笑著聲音，喀喀不絕的聲響在朧的耳中。
但是，聖棠的話，卻又像是在搧朧的臉，而那笑臉，如同在嘲諷她的笨拙似的。
聖棠說出來的話，在朧的耳裡聽起來是什麼意思？是因為憐憫朧現在的遭遇，才不得已下誓約要幫忙的！
而且，還認為龍族就是一副看不起人類，把人類當成棋子來看待的外族，這什麼意思？
『所以我剛剛的話，在他眼裡是虛偽的關心，是這樣的一個意思嗎！？』
這樣一想，朧的關心，在瞬間轉成了怒氣，還是立刻就被點燃成了滔天怒焰！
「啊啊–對，我可是個龍族喔！我才不會在意其他人的死活呢！」朧的情緒瞬間斷線，氣嘟嘟著嘴，走向一邊的衣箱，開始整理手上的衣物。
「直到你沒有利用價值…不對，直到你被我榨乾價值扔掉以前，都要當個稱職的棋子啊！」朧的言詞語氣和口吻，充斥著的滿溢怒火，若非極力壓抑的話，她在下一秒朝聖棠隨手扔出幾發魔法，也都不誇張。
「妳是要換衣服對吧？我先出去迴避一下囉。」聖棠看朧的動作，先是，漫步到門前，最後停了下來。
「就算不是，我也要麻煩你先出去一下！」朧抬起頭，眼神之中貌似混著淚光，似是氣哭……應該不是吧？
「嗯，悉聽尊便。」聖棠點了點頭，停下手中的動作，走出房門，並順手把門關上……
「什麼話啊…雖然我是龍族，但龍族就不能關心人類嗎……？」朧咬牙切齒，一把扯上門簾，一邊咒罵一邊更換教會的服裝。
而此時，站在門外的聖棠，表情一反與朧對話時的笑容，拌著凝重的神情，一臉若有所思……
『嗯……這樣就好。』
房內，朧動手更換起穿著，將自己身上那套，得自瑪莉安的衣物脫下；看著這件上衣，感謝著瑪莉安的幫助，卻又聯想起她的弟弟–聖棠，以及他剛剛說的話，便不受控的將衣服怒甩到床上。
「居然是因為憐憫？居然是因為憐憫！居然是因為憐憫，所以才有那自以為要贖罪的罪惡感嗎！」又是一件裙擺脫下，朧一邊碎念咒罵，將衣物扔到床上。
衣物卸下之後，朧動手將身上各處的布料解開，將包紮在底下肌膚通通裸露出來……
望向一旁的鏡子，朧一絲不掛的絕美身軀盡收眼底，而身上佈滿的傷痕，同樣盡映眼簾，那全是日前被教會人士圍剿時受的苦……
「就因為我這樣，所以才會不忍心看我再受到傷害嗎？」朧伸手輕撫身軀，細心品味那些瘡口帶來的痛楚：「居然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想留在我身邊嗎.……」
此刻，身上的痛苦，逐漸褪去，是因為麻痺了嗎？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呢？朧的心底，逐漸迴響著更強烈的心酸，才讓指尖引起的刺痛逐漸失色。
想起在下水道的情景，聖棠那時即使生命受到威脅時，不僅沒有反擊，甚至反過來立下的守護諾言……
「原來真的都是因為憐憫我的遭遇啊……」
朧坐到床上，蜷縮起身子，將臉埋進雙膝之間，細聲啜泣著……
而在房門外的聖棠，趁著周邊沒人，迅速替換上了教會的服裝，簡單的一套白色衣服與灰色長褲，僅有簡單的藍色紋路修飾，以及胸前金色的教會標誌紋。
等了十分鐘之後，聖棠輕輕敲響房門，卻沒得到回應……
又過了五分鐘，房門才打開，朧已然換好教會的祭司服。
黃色無袖的貼身內襯，外穿白色露肩一件式長裙，腰上纏綁一條黃色絲捐帶；簡單素白的衣服，將朧的氣質襯托得清新脫俗。
聖棠上下仔細打量著朧，一時之間不注意看得入神，直到看見肩膀上，那一道道裸露出來的傷痕，甚至不自覺的伸出手想觸碰……
心底，自責再次深刻。
「你們人類都是這麼輕浮的嗎？」朧躲過伸來的手，語氣顯得冰冷沉怒。
聖棠聽得出，朧的聲音帶著鼻音，望向那雙怒目，才注意到朧的眼眶看似紅腫，甚至還有一點淚痕，不過就當作沒有看見了。
「不好意思，妳這套衣服，穿起來很好看，一時出神了。」聖棠立刻收回手，撇頭避開朧的怒視，沒想到自己一時愣住，還不受控制了。
「…我先去神殿了。」朧沈默幾秒，隨後轉身邁步……
「等等，我放好衣服之後就陪妳過去。」聖棠立刻走入房內，要把換下來的衣服收好。
「不用了，不過就是群人類而已，難不倒我這個龍族。」朧說完，頭也不回的淡出了聖棠的視野……
直到再也不見倩影，聖棠才挪回目光，轉身走向聖殿……
倚靠印刻在腦中的地圖，聖棠來到聖殿騎士的訓練場上；這是一座佔地約有兩百公尺的環形建築，風格比起其他教會建築還來得樸素，且滿佈傷痕。
走進建築裡面，原來只是一堵兩人高的牆壁，牆壁圈出來的地面上，種有翠綠植被，而場中央的烈日底下，有幾個人正在進行自主練習。
目光環視周圍，周圍陳設大量武器架，架上展列各式武裝，而且除了木製的以外還有金屬製的。
拿起一把金屬長劍，劍刃沒有開鋒，看來只是被當作練習用的道具；握把滿是嚴重的磨損，劍身同樣刻有大量傷痕，就算有保養，卻也敵不過頻繁的使用。
又看了看其他的武器，基本上也都是這樣的狀況，都僅僅只是練習用道具：稍稍擺弄卻發現劍的重量適當、重心正確、握把合手，除了歷經風霜外，基本上就是把品質優良的武器。
「請問你是…」一個聲音傳來，看來聖棠的到來，已經引起了在場人的注意。
聖棠抬起頭來，看到一個穿著教會制服的陌生臉孔。
「…是聖棠…嗎？」畢竟也是艾因赫倫的名人了，那人很快就認出了聖棠的紅髮與紫瞳。
「是，因為有些原因，所以報到晚了。」聖棠點了點頭，將劍隨手放回。
「因為龍族的事情吧？我們大多人都有聽說過這件事情了。」那人點頭，點名了聖棠沒說明的緣由，接著：「這個時間…那群人也差不多要回來了，你就先跳過今早的體能訓練吧。」
「不好意思。」
「…既然都得等他們回來，這一小段時間，要不要跟我們對練一下戰技呢？」那人看向聖棠剛剛放回去的長劍，思考幾許後，提出了邀請。
「如果不嫌棄的話，好的。」聖棠點了點頭，得到的是對方的笑容：「這裡有木劍也有鐵劍…請問是用哪一種呢？」
「建議用比較安全的木劍，雖然鐵劍沒有開鋒，但畢竟還是金屬製的。」那個人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稍作講解：「雖然是木劍，但也有調整過配重，重量跟重心與真劍沒有太大的差別，只差在是劍身材質不同而已。」
聽完解說，聖棠看向另一邊的木劍，同樣也是傷痕滿佈，不過材料看來是非常堅硬結實的木頭，所以並沒有嚴重的損裂；拿起木劍，擺弄幾下，除了重量比起剛剛的鐵劍來說，是輕了點以外，最大的差別大概就是安全多了點吧。
挑好武器之後，聖棠便跟著對方的路線，朝位在訓練場中央的團隊走去……
聖棠跟著那人走到場中央，看著正在切磋較量的人，似乎有那麼的眼熟……
穠纖合度的幹練體魄，揮舞著幾乎等身高的大劍，動作迅捷且斬擊犀利的攻勢，金褐色的旁分髮型，以及那炯炯有神的眼神……
正是剛剛在孤兒院大門交手過的塔克！
與塔克對練的人，手中操著一副盾劍，沉穩厚實的攻防進退，與塔克打得有來有往，勢均力敵，看得出身手同樣不差。
「大家，這位是聖棠，也是這一期的新人。」領著聖棠走入的人，向大家介紹背後領來的少年。
一聽到聖棠的名字，所有人立刻轉過頭，一對對焦點立馬釘到聖棠臉上；而場上的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便停下動作，跟著關注此處。
「各位前輩好，我是聖棠，很高興認識你們。」感受到瞬間冷澈下來的氛圍，聖棠立刻出言打破窘境。
「我看距離新人們訓練回來，大概還要一點時間，就想說讓他跟我們一起對練了。」
簡單把人帶入團隊的眼下之後，接著就是看身邊這群人，願不願意接受聖棠了。
「如果方便的話……」此刻，傳來一聲，聲音低沉沒有抑揚，聽似冰冷卻又能細品出內蘊的怒吼。
聖棠順著聲音看去，持用劍盾的人已經走入群中，那麼開口說話的，就是手持大劍的塔克了。
「…要跟我練一場嗎？」
聖棠點了點頭，走上前去……
沒多久之前才交手過的對手，如今又要再打一次？再加上剛剛那語氣中的憤恨，感覺不像是單純的過過手練習練習……
聖棠點了點頭，走上前去，直面站在眼前的塔克；場上的兩人，雖然是二度對決，比起剛剛的空手搏擊，這次兩人手上都握有武器……
但是天雲雷步貌似已經被對方看穿了，再加上被民眾毆打的傷處還紅腫瘀青著，從而將兩人本身就存在的差距再次拉開……
雖然狀態並不到全盛，但這次有兵器可以取巧，還有可以取勝的機會！
『雖然說是練習，但實際上是要報復吧？』聖棠心底有所猜想，雖然這想法難免有些心胸狹隘，但……
把剛剛看到聽到的，稍微推敲一下的話，塔克似乎很崇尚騎士道，但既使這樣，他依然連朧都下了重手，那這場練習的本意，是單純想要報復的話，那確實不能說沒有。
聖棠深呼吸一口氣，這場戰鬥不能夠逃避，甚至是說，所有為了朧而來的任何報復，自己通通都要直面它們，把它們全部一肩扛下！
誰叫這是自己的選擇呢？
選擇了要站在朧的身邊？
選擇了要竭力守護朧呢？
聖棠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誰叫自己是這麼無可救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