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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密谋
- 在这京城中，敛花坊是谁的产业，都说是王二爷的，可没几个人知道，这是平南侯的地盘。
第五层的花魁房间，占据了敛花坊第五层一半的面积，房门外是水月洞天，一方大大的水塘，其中曲水流觞，正中搭建着一处小型凉亭，可谓楼中楼，而房门内放着两张床，一张玉床，雕着牡丹，一张檀木床，堆着锦被，两排鸟雀立灯，内置蝴蝶花纹红蜡，窗前有两缸荷花，散发淡淡清香。
“园月姑娘，近日可有什么新鲜事吗？”屏风后面，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似乎有三十几岁。
“侯爷不知道，那小子去云雾山了。”园月姑娘朗声道。
“哦？看来我要去一趟宫里了。”男子说道。
屏风后的身影放下手中的酒杯，踱步出来，深蓝色的外袍被一条黑玉腰带扎紧，宽肩细腰透露着不凡的气概，一看就知晓是习武之人，玉带绑着上半部分发丝，余下的部分黑发如瀑。他一只耳朵的耳垂有处缺口，据说是在南方打仗时，被敌人一箭射穿的，不过这恰似上古部落打耳洞挂耳饰的习俗，增添许多异域风情。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从宫里回来会给你消息。”
“是，主人。”
这会儿正是晌午，京城里熙熙攘攘，街边的小铺子卖得热闹，平南候从园月姑娘的屋子出来，恰好看到一家卖糖油粑粑的铺子，于是叫停了马车，吩咐侍卫买上一份。
“老板，来一份儿。”
“客官好眼光，我这糖油粑粑可是大周的手艺。”
“如今大周已经归顺风国，小心经营着吧。”
“是是是，小人现在是风国子民，风国国君是大好人啊，没有计较我们的身份，还给我们生意做。”
平南侯放下马车的帘子，将食盒翻找出来时，侍卫已经回来了，他小心地将买到的食物放进食盒里面盖上盖子，又随意地问道。
“那商贩以前是大周人？”
“是，如今已经归顺风国，还念着国君的好呢。”
“怕是有细作之嫌，找机会干净地做掉吧。”
“是。”
风国的东南边是大周，河道开阔；北面有匈奴，西南的一小角是雪国，更多的是崇山峻岭没有人烟。先帝打下大周后，大周俯首称臣，但还有顽固势力一直在南边活动，皇帝才派他出兵征战。和戍西的大将军顾勇不同，手腕狠辣，是平南侯十战九胜的关键。
进了宫门，平南侯就直奔淑妃的宫殿，而淑妃也早就准备好了棋局，打算和许久未见的哥哥下上一局。没想到哥哥还带来了她喜欢的点心，喜悦之情露于言表，惹得平南候万年寒冰的脸也有开化之势。
“铁汉也有柔情呢，谢谢哥哥惦记我。”
“淑妃娘娘别拿我打趣了。”
“苏晓生离开京城去云雾镇寻找无形剑了。”平南候看着吃糖糕的淑妃说道。
“是么。”淑妃抬眼看了一下平南侯的脸色。
“现在是我们做掉苏风的最好时机，如果无形剑被拿回来，我们就更不好动手了。”平南候阴恻恻地说道，淑妃打了一个寒战。
“不急于一时。”她一边说一边放下了手里的吃食。
“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了苏风。”平南侯步步紧逼。
“当然没有，血海深仇，必须得报，但现在不是时候，无形剑拿回来，我们才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我不仅想复国，还要风国。”
“好，眼下钟离公主也即将入宫，或许她能成为我们的人。”
“我会去探探她的。”
平南侯端着空食盒走出宫门，上了马车，他穿的靴子，镶了骨头做的鞋跟，一步一响，回荡在悠长的皇宫步道上，有些回忆也浮现在脑海里。
年少时，淑妃就喜欢大房子和漂亮的衣服，想要有一个人爱她喜欢她，可是她的父亲和母亲总是忙于家族里面的事物，总是将淑妃交给他，让他带她去府外转悠，去山中打猎，去寺庙上香。
淑妃那时候喜欢蝴蝶样式的东西，平南侯经常在外出办事时，带回一些好看的蝴蝶酥，蝴蝶首饰和衣物。她每次见到他带回东西，都会像一个孩子一样，扑到他的身上叫她哥哥。
只不过，他知道淑妃更希望这些东西是那个人送的。
那个总是一脸冷漠来家中做客的人，像一头鹰一样看着他想要的东西。平南侯知道他来周家不怀好意，却无可奈何，因为他是风国国君的兄弟，苏风。
淑妃后来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苏风，却是在自己家破人亡之际。淑妃嫁人的前一天晚上，平南侯打开了埋藏在松树下的酒，那是儿时二人一起埋下的。
他端着酒杯轻轻推开淑妃的房门，看着已经长成娉婷少女的周蕊妹妹，她已然十分美丽，就像他第一次被领到她面前时，一眼沉沦，就决定将余生都浪费在她身上，守护她一辈子的平安喜乐。
酒杯轻轻放置在桌子上，还是少年的平南侯抓起檀木梳子，轻轻地蘸取桂花油，为少女时的淑妃梳了时下最时髦的发髻。自从周府灭门，妹妹的发髻都是他梳，因为妹妹的娘亲没有了。
他们坐在桌前，将酒一饮而尽，淑妃没有察觉酒里面的药，喝下以后只觉得昏昏沉沉，头脑发热。
“你不想手刃仇人吗？”平南侯问她的真心。
“可是我的敌人已经死了。”淑妃目光迷茫。
没错，周府是前任国君的错，和要娶妹妹的苏风有什么干系，只是大周，却是因风国覆灭的。可如今，苏风就是风国的国君。
“杜鹃，哥哥出宫门了吗？”淑妃在花园里，看着眼前的菊花，万紫千红没有一株黄花，也没有一株白花。
“国舅爷的轿子刚刚走出宫门了。”
“那就好。”淑妃自言自语道。
她摸着肚子，想着早上御医的叮嘱，他说娘娘有三个月的身孕，要小心注意才是。她尚未告诉皇帝，但他应该很快就会知晓，她没有告诉哥哥，他应该不会想让这孩子生下来。
复国，真的好累。
但周家的仇，不能不报。
她从小就是优柔寡断的，爹爹总是讲，家里有的是哥哥弟弟，并不需要她一个女孩子打头阵，只管安安静静的深居内宅，嫁个喜欢的人就好。可惜一朝因为叛国罪，全家只有她，在平南侯的庇护下活了下来。
在这皇宫里，苏风对她也极好的中秋节特意给她定制了月饼，平日里送来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在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来她这里，其他的妃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宫里的女使，无论是杜鹃，翡翠，珍珠，缪兰，都是苏风的心头好。
杜鹃总能想到时下最有趣的活计，讲来最新的见闻，她稍稍加工一下说给苏风听，他就会瞬间龙颜大悦。
翡翠统筹淑妃宫中的大小事物，井井有条又贴心体己，哪怕是累到头脑发昏都会将一日三餐准备妥当，苏风就爱来淑妃这里吃点好的。
珍珠是淑妃最放心的，年纪小心思重，但是好在当枪使特别顺手，宫里要是有谁勾引苏风，珍珠第一个上去撕烂她的嘴，而她要得也不多，只要淑妃夸奖她比其他女使能干，她就开心得不得了。
而缪兰，姿色艳丽，气质婉约，淑妃知道苏风喜欢她，就让她绣出许多稀罕玩意，有缪兰在，淑妃绣工的口碑就没在差的，只不过亏了缪兰日夜劳作，每每见到苏风，总是恹恹的病态。
淑妃捏着四人的家人性命和秘密，在偌大的皇宫中牢牢的站稳脚跟。
这些都是平南侯安排的，她知道这些宠爱不是白送，她需要复国，需要报仇，所以在这宫里，认了自己的命运，并且倾尽心血的为之奋斗，在这条路上寻找一丝丝的成就感。
只是她以为对自己的命运充满着激情时，苏风来找她。
“蕊儿，大周还有一位钟离公主活着，我想娶她。”
“皇上想娶谁就娶谁，都是为了风国的子嗣绵延。”
“蕊儿，你和她原本同属大周，还希望你照顾她。”
“蕊儿一定会对钟离公主好的，劝她归顺风国。”
周蕊这才发现，自己年少的欢喜，悸动，仿佛对着的不是眼前这个人。她曾经日日盼夜夜盼那个冷漠的少年对她笑一笑，给她独一份的荣宠和用心。
自从得了皇位以后的苏风不再冷漠，对她真的极好。可惜已经没了鹰的姿态，反而他像鹌鹑一样，倚赖着哥哥平南侯的赫赫战功，过上了奢靡无度的生活，娶一个又一个的妻子，笑脸相迎后宫和大臣，他变得圆滑又善于计算，似乎是畏惧着生命的死亡和意外，而束手束脚。
而她的余生，就要跟着他过这样无尽争宠的生活，实在是不甘心。
淑妃无意识地拧下了一株双头的菊花，花瓣上的露水还没有完全消尽，她着实过够了这普通的日子，就让风国也体会一下什么叫天翻地覆吧。
她想要的东西，谁也拦不住，一定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