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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芍药花开
- “阿方，你帮我把屋子里的水缸挑满水。”阿克苏在做饭，可是水缸快要见底了。长宽听见阿克苏在呼唤自己，于是放下手中的匕首，埋到了土里，这才从屋后的竹林慢慢往草屋走。
阿克苏很信任长宽，所以大事小事都和长宽说，而长宽也什么都和阿克苏说，比如他要去京都为姐姐报仇。他知道这样坦诚地说完，阿克苏就会赶上家里的驴车，带上他去京都。
正月十六转眼之间就到了，李楠楠为了迎娶赵昭，将皇上御赐的小院修缮了一番，虽然是皇帝亲赐，这宅子却是多年未住过人了。礼部登记的宅子几百间，不经手的人根本不知道状况，每次皇帝赏赐时全凭记忆，这宅子住过一位大夫，那宅子住过一位元老，就这样赏赐下来。
这所宅子是一位前朝大员的，虽然有些破败，可整理过后却是极其讲究。各种圆形，方形的孔墙，映出湖泊，花丛，夕阳……有时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思绪就被墙上的活风景捉了去。
“你竟然真的要娶赵家小姐。”这还是李楠楠装院子后苏晓生第一次来李楠楠家。
“皇命难为，我婚服都穿好了。”李楠楠展示着自己的大红色新郎服，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婚没有凤冠霞帔，反而是英姿飒爽。
“……”苏晓生看着一脸笑嘻嘻的李楠楠，感觉这个世界，比他过去接触的更疯狂了。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还是自己妾室候选的人，如今竟然要娶妻，而且他还不能戳穿。他简直婚礼都参加不下去，只想找个树窟窿把知道的秘密都大声说出来。
而在赵府，赵昭已经准备好了，他不管自己什么身份从赵府出去，他只要拿回自己需要的东西，他要守护自己的姐姐，那么未来的动荡，只有无形剑的传人才能做到。既然苏晓生不能承诺李楠楠幸福，那么自己就让李家女儿成为皇后。
这诅咒谁来担有什么所谓？
十里红妆，李楠楠给了赵昭最大的体面，作为女子，她自然知道女子最想要什么。她骑着高头大马迎娶了新娘，便往自家的宅子归返，却是不经意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是长宽吗，戴着草帽，身边还跟着一个憨厚少年，白衣卷发，似不是风国人士。
那正是阿克苏和化名为阿方的长宽。他们二人混在群众中间，正是为了寻找杀死姐姐的凶手，当得知凶手已经入狱，而送凶手入狱的是新上任的李将军，长宽就想看看这李将军长什么样子，却没想到看到的是男子身份的李连枝。长宽顿时警惕起来，“如果不是你的存在，那我就不会离开，姐姐也不会因此寻我发生意外。”
人在承受不了难以忍受的悲痛时，总是想要找一些借口，把过错放到别人身上，为了让自己能够在愧疚中喘息，以此活下去。长宽攥紧了拳头，直到指尖发白。而阿克苏不明白刚才还说要感谢这位李将军的同伴，在看到李将军时，全都是刀人的眼神。
阿克苏趁着长宽没有一跃到大马路上时，一把拉过了已经准备拿着匕首威胁人的他。李楠楠远远看见周边一道寒光，却没有见到什么凶器，只隐约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从欢呼的人潮中褪去。
“你疯了？要做什么？”阿克苏此时已经将长宽拉进了巷子。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我的阿姐才会死。”长宽愤怒地红了眼眶。
阿克苏只见到了轿子里面的新娘是女人，自己脑补了一段爱恨情仇的三角恋，就是关于这李将军，赵小姐和平民女子芳儿的。
“我跟你报仇，不过这大庭广众，你要报仇一定会被抓起来的。咱们今晚偷偷潜入李将军的府邸，让那两人给你磕头道歉。”阿克苏拍着长宽的背宽慰道。
是夜，酒席渐散，李楠楠被灌了好几杯酒，摸索着朝新娘的房间走去。此时，两个黑色的身影翻进了王府。李楠楠的府上侍卫不多，长宽和阿克苏几乎是一路畅通的就摸到了新婚之房的屋顶。
李楠楠推门而入，而赵昭坐得稳如老钟。她关上了婚房的门，往赵昭方向走去，赵昭看着眼前的小脚越来越近，心生坦白之意。
“李楠楠。我其实——”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巨响所打断。
李楠楠的这所宅院，着实是年久失修，长宽和阿克苏二人直接从屋顶掉进了屋子里，长宽倒是反应迅速，听见瓦片开裂的声音就及时跑了，只留下阿克苏一人和房中的新人面面相觑。赵昭已经自行掀了红盖头，一把将李楠楠护在身后。
“你是什么人？”赵昭看着地上摔得诶呦诶呦的阿克苏，瞬间放松了警惕。
“将军，我是，我是来报仇的。你们二人害人家姐姐惨死，却还如此幸福，天道不公。我们要为民除害！”阿克苏手无寸铁，转身望去却发现长宽早已离开，一瞬间脑子发懵，什么都问了出来。
李楠楠听闻这番话便明白了原委，这人怕是被长宽蒙骗，一腔热血替人讨公道的。还未来得及开口，赵昭就将话头接了过去，详细说明了原委，把阿克苏听得一愣一愣。
“原来是误会。”阿克苏心里轻松了许多，差点真的以为要为朋友拼命，小命葬送在此了。于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开。
“等等，你不会想要这样就走了吧。”李楠楠说。
“啊，不然想要怎么样？我就是一介布衣，受人蒙骗。”阿克苏憨直口快，生怕事情再生变故。
“啊什么啊，你将我新婚的屋子糟蹋成这样，定然是要赔的，既然没钱，就把屋顶补好了再走吧。我们俩就在这里看着你补。”
阿克苏支支吾吾说出来话，一时间觉得十分无语，哪有夫妻两人看着外人在新房补屋子，这是什么情趣。但是惹不起的京都将军不好得罪，他只能去拿了工具过来修补。而李楠楠正不知如何度过这新婚的漫漫长夜，幸好遇到这个夯货，她和赵昭倒是没有那么尴尬，好在赵昭也没有提议去别的屋子歇息，三人就这样一直到天亮。
鸡叫三遍，叫醒了睡着的三人，屋顶已经补好，李楠楠放阿克苏离去，并叮嘱他留意家中老妇，不要被长宽蒙蔽丢了钱财。阿克苏十分感激，于是背着行囊匆匆离去。
“阿克苏看着不像本地人。”李楠楠说道。
“当然，身上带着这个的怎么能是普通布衣。”赵昭抬起手，一个穿着线的亮晶晶的东西掉在李楠楠眼前。
“这是……”李楠楠迟疑，上次在北地打仗时，她曾经看到过一样记号的东西。
“没错，是北地皇室的记号，听说，他们的皇子今年早些时候走丢了。”赵昭又收起了那枚记号扳指。“他丢了东西，还会回来的。北地的人丢了人，也会来京都寻。”
“你认识他？”李楠楠越来越摸不透这位赵家小姐，她多方打探后，发现赵昭明明是京都出名的闺阁女子，却经常北上，在北面的军营一呆就是几个月。而这期间，赵家人都会以女儿病疾为由掩饰。李楠楠还是挖到了一位从赵府出去的老婆子，在她那里打探到的消息。
“他小的时候我见过他。按理说他应该认识我的，不过他说自己脑袋受了伤，暂时住在老妇家中，应该是某种原因导致他失去了记忆。”
赵昭的推论是成立的，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实在是对不住，新婚夜……”李楠楠试图编一点理由，发现无话可说。
“没事。”赵昭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也并打算为难。
北地的人一直在寻找他们丢失的继承人，如今各处打听已经来到了京都，举着一个破画像到处问人，消息直接就到了李楠楠的暗卫耳朵里面。
长宽行凶不成也并未离开京都，反而是在此处停留，还回了封掉的宅子一趟，看到大街上有人举着阿克苏的画像询问，突然生了一些不好的主意。于是快马加鞭赶回山中，打算寻找机会绑了那老妇人威胁阿克苏取得一些钱财，这样就有了东山再起，和这京都权贵抗衡的条件。他已经想明白，乱世称雄，风国要有大变，那么他也可以当上皇帝，不管是平南侯还是李楠楠，苏晓生，他要他们全部都给他的阿姐陪葬。
阿克苏回到家中时，老妇坐在夕阳下的木椅上酣睡，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她银色的发丝上。一瞬间他想起了一些脑海里残存的画面，有一个模样相似的妇人也曾这样等着他回家。但是他都记不起来了。
本以为回山的路上因为大雨耽搁了两日，会有什么变故，没想到一切都还好好的，阿克苏提了一路的心也变得松弛下来。他跳下马车朝着熟悉的院落走去，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这门栓往日里大娘习惯放下，怕家中的鸡鸭跑出去，可如今却是不知所踪。
而且，一切都未免太寂静了些。一直黄鼠狼从老妇的椅子后受惊般窜过，狠狠撞到了椅子腿，于是阿克苏看见大娘闭着眼面朝下的倒伏在地，一动不动。而椅子后面的墙面上，是一大片芍药花般浓烈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