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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幻侠小说 -> 大海朝南-> 日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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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之初
- 此刻正是凌晨的四点多，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大地的每一寸土地，漫天的火焰灼烧着大地的灵魂，苏宇鸣的脑袋昏昏沉沉，他刚从一个被他视作深渊的地方逃离，可现在又不得不回到那个地方，当你年少时，你无比的渴望自由，想要伸展自己的羽翼，逃离令你熟悉的城市，去往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会有一个美好的回忆，遇到一个美好的人，拥有一段别样的人生，可当你长大后才发现，别的地方也同样肮脏，没有一棵樱花树下会有温柔的女孩，就连漫天飞舞散落的樱花，都被风吹走。
“我要回去了，帮我带话给凤九，我回去找好看的贝壳给他。”苏宇鸣对莎草说道，既然她的老师是皇帝的老师，那么进出皇宫自然是可以的。
“嗯，我会转告的。”
苏宇鸣默默转身，他明白，这条路一旦决定去走就必然是孤身一人，不会有人陪同，也不会有人相伴，注定是一条孤独的路。但他依旧要回去，他要回去问问他的姐姐，为什么要背叛。
婆罗城便是近海，从婆罗城出发很快就会接触到海洋，等到了海洋，一切就会变得不同，苏宇鸣站在礁石上，他静静地看着眼前波涛汹涌的大海，熟悉的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纵身一跃，投入大海的怀抱。
在海里，他的双脚开始转变，紧接着一条黑色的鱼尾显现出来，接近墨色的鱼鳞让他的鱼尾显得与众不同，苏宇鸣感受着海洋里的气息，是的，他是一条人鱼，这个古老的种族拥有超过人族的寿命与天赋，相比起陆地，海洋才是他的主场。
苏宇鸣聆听着海洋里的声波，寻找着他需要的频率，很快，一条蔚蓝色的海鱼向他游了过来，那是一条鲸鱼，被他召唤过来充当坐骑。人鱼族并不是固定栖身在海里的种族，经过多年的进化与变迁，他们的栖身之所变成了一座移动的鲸岛，那是一条自不知道从何时就存在的大鲸，与其说是鲸鱼，不如更像是书里写的异兽，鲲鹏。只是苏宇鸣也没见过它化为鸟的样子，它似乎一直是一条鱼。
海里的水并不冷，苏宇鸣感受着海水的温度，回想着过去的事情。
蓝天白云，碧海蓝天，没有喧嚣，也没有寂寥，天地间只有海浪拍打石岸的声音，似是钟声锣鼓般响亮，又似是空谷回响。
属于幼儿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苏宇鸣已经记不清他是怎么认识凤九的了，也许是在一个下午，也许是一个清凉的晚上，总之，两个人就这样遇到了，不同种族，不容年纪，不同爱好，就这样相遇，遇到变成了朋友，手牵着手在夕阳下的沙滩上奔跑。
是什么时候开始憎恨的呢？明明不在意他黑色的鱼尾，明明他是那样的俊秀，待人友善，脑海里却总是有种声音在低呼，走吧，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苏宇鸣怔了怔，望着那枚彩色的羽毛出了神，炫彩，这是他看到凤羽的第一感觉。
“喏。”凤英顺着将凤羽推给了苏宇鸣，那枚羽毛就这样飘到了苏宇鸣的手里。
黑色的龙魂似是一瞬间活跃了过来，像是巨蟒般缠绕在苏宇鸣的手臂上，苏宇鸣的右手抚过凤羽的纹路，一股洪荒的气息顺着右手扑面而来。
那是一个灭世般的景象，苏宇鸣似是隔着时空与朱雀相望。
“真好啊。”一眼便是一生，“本来我还有些遗憾，现在看来，你还是那个你，一点儿也没变啊。”炫彩的凤羽周身漆黑了起来，苏宇鸣把玩着手里的黑羽，嘴角上扬起来。
这个世界可真是让人愉快，他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你，让你离最初的你越来越远，直至变形，扭曲，再也找不回别人记忆中的你，然后有一天，捧着你脸的人站的远远地一脸诧异地对你说“你变了。”那一刻你是什么感受呢，是世界末日天地毁灭，还是无动于衷，眼不红，心不跳呢。
记忆中的人都没有变，变得只是这周遭环境，这沧海桑田。
“走了。”凤九风轻云淡地说道，扯着斯洛马扬长而去。
“还真是虚幻啊。”苏宇鸣拿着凤羽自语道。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识，凤九送了他一枚凤羽，一枚绚丽的充满了火焰力量的鸟类羽毛。
我们都是假孩子，没有身份，没有故事。像是从阴影里来的影子，不被人怜爱，也不会被人疼惜。可世事难料，久见的阳光透过层层乌云照耀在大地上，那是一抹希望，也是另一种模样的绝望。
“这个世界，真冷啊。”冰冷的海水从四周侵扰过来，没有缝隙，也没有暖流，刺骨的感觉从四肢百骸里犹如针尖般刺痛着苏宇鸣的神经，他打了个颤，双臂渐渐抱住了自己，越来越紧，就像是要把自己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黑色的鱼尾在礁石上拍打着，太阳透着光照在鳞片上再反射回海面。海面像是皲裂的大地，一块一块地漂泊着，泛着白光，再往上，那便是天空。
“你有心事吗？”一道温柔的声音传进苏宇鸣的耳膜，震得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乱颤。
苏宇鸣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条彩色的鱼尾，这便是他的姐姐，人鱼族的女王，苏素素。
“没，没有。”苏宇鸣甩了甩手臂，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能有什么心事。”
苏素素游了过来，抓起苏宇鸣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你呀，别整天闷闷不乐的，要开心些。”苏素素放下苏宇鸣的手，伸手捏了捏苏宇鸣的脸蛋儿，轻声道：“别怕，姐姐在呢。”
海里的天便是海面，对绝大多数海洋生物而言，“天”是美丽的，也是致命的，出了海面便意味着离了世世代代保护你以及你守护的地方，将要面对大自然真正意义上的生死。
“我想出去走走。”苏宇鸣没由来的冒出来一句。
“嗯，那就走走去。”苏素素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她知道走走意味着什么，但她也明白，这片海，终究是容不下她身边这位。人鱼族早就统一了海洋，只是此刻海里依旧在动荡，暗处的毒蛇依旧很多，还未平静。海洋不比陆地，在往下更深处的地方，就连蓝麟兽也无法深入。
苏宇鸣握了握姐姐冰凉的手以示安慰，“没事的。”他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越往上游，脸上就越热，苏宇鸣想：这就是自由吗？
“扑通。”一声，苏宇鸣的头冒出了水面，在空中飞舞着的，是白色的欧鸟类怪兽，它们捕食鱼类，却不会捕食人鱼，人鱼在它们的食物链里，只是此刻的人鱼族明显并不好惹。
人鱼族显然并不是一种好战，能战的种族，可不知什么原因，选择栖息在人鱼族内的蓝麟兽在几年内以倍数增加着，这就直接导致人鱼族在浅海地区的地位暴涨，没有哪个种族愿意得罪蓝麟兽，龙类，永远配被看得起。
苏宇鸣朝着岸滩游过去，黑色的鱼尾在临近大陆的时候就变成了双腿，鱼鳞很自然地变成了衣服，从外表上看，他和一个普通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虽是第一次行走，但苏宇鸣并没有遇到类似夹生的问题，就像是从记忆里提取一段功能，顺其自然的就学会了，不需温习。
“嘿，笨鱼，你怎么敢上陆地啊。”
苏宇鸣还未来得及观察岸上的风景，就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沙滩的尽头被青苔覆盖的巨石上坐着一位人类少女，少女光着脚丫，在巨石边上荡来荡去。
“为什么不敢啊，蠢鸟。”苏宇鸣不甘示弱的回应道，既然对方一眼看穿了他是人鱼族，那他自然也要看出对方不是个普通人类。
“不错啊，居然能看出本大爷不是个人。”少女跳下巨石，操着一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架势向着苏宇鸣走去。
“那可不，你不就不是个人。”
“呸呸呸，你才不是人。”
“哈哈哈，蠢鸟！”
“笨鱼，你找死！”
没有猜忌，也没有胆怯，海平面处升起的夕阳见证了这两位友情的开始，也看到了这段本就不该发生的情谊的结束。
黑影从太阳下掠过，在沙滩上投影出一个巨大的阴影，在沙滩上嬉闹的两人同一时间注意到了，不同于少女的发愣，苏宇鸣很快就反应过来将少女一把推开，锋利的爪子在苏宇鸣的背部留下三道深深的爪印，躲过一劫的少女抬头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心里一阵发怵。
比浮，一种身居高山上的鸟身蛇尾的妖怪，成年展开双翼可达到二三十米。
很显然眼前这一头并没有成年，它看上去也就十几米宽罢了。就像是一位练习捕猎的青壮年遇到了两只出来闲逛的幼年傻孢子，两者之间的力量差距过于悬殊。
苏宇鸣的背部已经看到森森的白骨，露出来的皮肉上沾满了血迹，鳞甲并没有挡住这一击，甚至在刚碰到利爪的一瞬间就分崩瓦解，就像是层薄纸，一桶就破了。
苏宇鸣强忍着没叫出声，或者说他此刻身体里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供他喊叫出来了，疼痛在一瞬间侵袭了他的大脑，交感神经分泌出大量的肾上腺素，在肋骨旁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颗鲜红的心脏正在急速跳动着。
少女被苏宇鸣压在身下，她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幼女显然被吓得不轻，粉红的脸蛋儿吓成了惨白色，胸膛里的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
“这……这……”少女指着比浮，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恐惧就是个魔鬼，它深深地扎在人们的心底，不轻易出来，也不轻易回去，它张牙舞爪地肆虐在没有勇者的大地上，将恐惧的种子一颗颗埋下，它们总有一天会开花，开满，整个世界。
平静的海面在这一刻沸腾起来，一只红色的螺旋状触角首先冒出海面，紧接着是一具巨大的海兽躯体，在越出海面的那一刹那，红色的肉翅从巨兽身体两边的鳞甲中展开，遮天蔽日。
“吼……”音浪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少女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两头巨兽陷入了迷茫，只能呆呆的抱住苏宇鸣，金色的长发被气浪吹起，在空气中猛烈地摔打着。
“别……别怕，那是……”血腥味充斥着苏宇鸣的口腔，他用尽力气想要伸手安抚少女，背后的伤势却让他直接痛的他昏厥了过去。右手无力的甩在了一边，血迹顺着手臂滴在沙滩上，红色的血液中夹杂着黑色，黑色的血迹似是有灵，沿着手臂又淌了回去。
双子星瞥了一眼已经昏过去的苏宇鸣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怒火，“吼……”嘹亮的龙吟声一下子响彻在这片临海地区。
乱礁之地的所有蓝麟兽第一时间抬起了头，下一刻纷纷迈动四肢朝着海面游去。蓝麟兽在海底时收起双翼，双翼紧紧地裹住腹部，这样在海底游动时比较轻松，待到即将越出海面时再展开双翅。
苏素素望着头顶飞过的蓝麟兽，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出事了吗？”
双子星咬住比浮，比浮的九条蛇尾在空中嘶鸣怒吼着，却是无济于事，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成群的蓝麟兽越出海面，向着四周飞去，既然出事了，那么这一片地区就不用再留什么活口了。不论是什么妖怪，下场只有一个，苏宇鸣在人鱼族中再不受待见，那也是人鱼族名正言顺的王子，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少女望着海面不知所措，她还是个孩子，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站了起来呆呆的退了两步，一屁股吓坐在沙滩上。
双子星甩开比浮的尸体，鼻腔中发出重重的喘息声，它用前肢轻轻抓住苏宇鸣，看也没看少女一眼就钻进了海里。
海水很凉，背部的伤口已经见骨，脊骨交接处发出莹莹的黑光，似是在黏合分开的骨肉。
“疼吗？”似是有人在对苏宇鸣呢喃。
“熟悉吗？”那声音空灵，不带一丝感情，却夹杂着许多种声音，就像是有很多人同一时间说出这些话。
“你不会忘记了吧！”疑问的语句却是用肯定的口气说出来的。声音的所有者好似暴怒一般，高声痛斥着。
“你……变了。”声音无奈而又低沉，渐渐飘去。
苏宇鸣呆坐在鲸鱼上，回忆着他与凤九初识那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回忆着那条红色的蓝麟兽，没错，婆罗门里走出的骨架便是双子星，苏宇鸣一眼便认出了它，尽管那只是一副骨架，海洋里从不会出现眼泪，因为这里最不缺的，便是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