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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赋得江边柳-> 第二十六章 暴露亦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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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暴露亦深藏
- 因为郑嬉和温宪要成亲,温庭筠又是温家唯一的长辈了,所以郑延昌跪求皇上许久,许他留到自己女儿大婚之后再出长安。
李亿提议趁着温庭筠还能留在长安,正好将自己与鱼幼薇的成亲礼一起办了,倒也算是双喜临门。
鱼幼薇也曾像所有女儿家一样,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出嫁时的场景。
那男儿郎定是自己属意极了的,为自己办了一场独一无二的成亲礼,漫天挥洒着火红的花瓣,路人都投来艳羡的目光。
现实往往打碎幻想。郑嬉的成亲礼才是既令自己满意,又独一无二的。自己却是赌气罢了。
迎亲的队伍将要来了,她却还未上妆。
梳妆嬷嬷皆被拒之门外时,只看温庭筠推门而入。
“时辰要到了。”他拿起黛笔,捧起她的脸,描起她的眉。
她怔怔地望着他。明明他正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明明他手上温热的触感正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自己的面颊上。
就像他那首《菩萨蛮》写到的。
“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
他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凝重莫测,那么可以促使她的心鲜活的跳着。
可是在这本该草长莺飞、心旷神怡的早春,她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一身红都暖不透彻的刺骨。
描完了眉,贴了花钿,便该涂口脂。
鱼幼薇感到这已是最后的步骤了,便开始极力的躲避他的手。
他一改平日的温柔淡然,依旧不松一点力气,近乎粗暴的捏着她的脸,用指肚沾了鲜红的口脂向她嘴上涂抹,她本来精致有型的嘴唇被如此一涂抹,显得歪扭粗糙,无了形状。
见终是完成了,便松开她的脸颊,转身去取盖头。
她的双颊被隐隐捏出了红印子,微微灼烧。
温庭筠取了盖头转过身,见鱼幼薇头上已盖上了一方红纱巾。
她竟一直留着。
这是他们初见时,他为了能收下她这个弟子随手赠的一条红纱巾罢了。
可贵的不是红纱巾,是初见。
温庭筠走近她,俯下身子,又捧起她的脸,却因隔着纱巾,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鱼蕙兰。你以后好好的。”
这是他给她起的名字。
就好像每个长辈都会给晚辈取名字似的,就好像他就是只以一个长辈的身份送走一个将要出嫁的晚辈似的,就好像,他对自己所有的温情都只是关爱与怜悯似的。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大梦一场似的。
鱼幼薇转头咬住他的大拇指,生生咬出血来,他如何也挣脱不开。
也许是强烈想摆脱剧痛的渴望,也许是心底的那份隐情,终于在这一刻安耐不住了。
未掀起红纱巾,他一下吻上她的嘴唇,她嘴上的红口脂因为摩擦更加不成规章。
片刻后,温庭筠又先松开了口,鱼幼薇却早已泪流满面。
这么久以来,自己并不是一厢情愿的吧,他对自己的好,是欢喜吧。
“你带我走,师父,带我一起走吧,我不想离开你。”
温庭筠的瞳孔在一刹间颤动了一下,将手伸进红纱巾,将她嘴边的口脂擦了擦,扶她站起。
答案呼之欲出。
“李亿会好好待你。”
这是他的答案?这就是他的答案?
“你别把我推给别人,师父。”鱼幼薇近乎哀求。
她打落地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哀求过任何人,一句“求你了”,却顺着嘴边流了出来。
“求你了,师父,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她慌不择言,想起什么便说什么。
“你答应我给我种柳树的,我们还没种呢,你不是说柳树取音‘留'吗,你不是说我想留住的,都可以留住的吗?你不是说……”
豆大的泪珠滚滚的从她那双妩媚的双眼掉下来,碎了一地。
“傻孩子,师父骗你的,这世上没有谁能留住谁的。”温庭筠的语气依旧柔情无限,却没有像往常般替她擦泪,只将掩面扇替她拿上,轻轻地牵过她的手,向温宅门口走去。
轿子早等在门口了。
管他唢呐和锣鼓的声音震天响,伤心人也只能听出悲凉的意味。
李亿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状元郎。他点头向温庭筠示意,看鱼幼薇上了花轿,便命迎亲队伍打道回府。
因为准备匆忙,所以迎亲队稀稀落落的也没有多么浩大的声势。
路人都指点着问这是哪家公子迎宠妾回府,有明白些许缘由的,也不过说一句“温庭筠的女徒弟出嫁了”。
另一边温宪早迎了郑嬉回来了。
温庭筠独身坐在长辈席上,受着温宪和郑嬉的拜礼,茶水入喉,竟如此滚烫。
四周的道贺声皆像九重天外不真切的轰鸣,含含糊糊地听不真切。没有所谓高朋满座,酒却也被敬了一杯又一杯,敬得天色昏暗了,敬得他醉意蒙上了头。
时不时几滴杯中挥洒出的酒水落在手上,刺痛不堪,一看竟是手指上被她咬破的伤口还裂着口。
温宪和郑嬉入了洞房。
盖头未挑,合卺酒未饮,温宪便倒头大睡,实不知是否真的睡着了。
郑嬉自己掀了盖头,更下了沉重的婚服,躺在温宪的身边,与他十指紧扣,却如何也无法入睡。
李府一边自是热闹非凡,不论是官场上想提前来巴结状元郎的,还是想一睹温庭筠的这个女徒弟,长安城顶有名的才女鱼幼薇的。
酒敬过了三巡,洞房也闹了几番,跨火盆、撒谷豆,嘴里嚷嚷着“枣生桂子”,催促着新郎新妇。
李亿催促着众人都出去,折腾了一天这小姑娘肯定已经大不耐烦了,几个男宾客坏笑着嚷嚷李亿已经等不及了。
待这几个难缠的终于退出房门,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他回头看向榻上坐着的那个人,她的盖头原来是那条半透明的红纱巾,纱巾里又用扇子掩着脸。
掀开纱巾,拨开扇面,只见面前的这个小姑娘面色惨白,满脸干涸的泪痕,嘴唇上的口脂也歪扭得不甚得体。
明明是凌乱不堪,却更惹人怜爱。
李亿用手将她的泪痕抹去:“怎么如此伤心?”
鱼幼薇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想哭泣又不能放声大哭,想强颜欢笑又如何也笑不出来。
坐在一个人的洞房里却想着另一个人,自己简直是全天下最矛盾、最别扭的人。
“你不用忍得这么辛苦的,幼薇。”李亿摸摸她的头,“你是太舍不得你师父了吧,毕竟他教养你也有一载之久了。”
“教养”两个字深深刺中了鱼幼薇的心脏,在别人眼中,温庭筠藏得可真好,那些种种,竟只都成为了教养。
可此时此刻竟又多亏他藏得真好,让她的无所适从缓和了许多。
李亿只是觉得她舍不得师父罢了,就像出嫁的女儿舍不得父亲母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