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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所谓少年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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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太阳明媚的照在珠帘上,映出一道道光影来,我一脸享受的醒来,想要伸展双肢的时候,却发现耷拉在床边的胳膊怎么直都直不起来,我回头一看,宋鹤弈拉着我的胳膊正睡得香甜,我悄悄凑近,他的侧脸印在光影下,连脸上的纹理都十分清晰。

我轻轻的把胳膊拽了出来,想让他睡得舒适些,但不巧,我刚一动,他便挣扎着眼醒来了。

“莺莺,你醒了”他半眯着眼,懒洋洋的跟我说着话,他这一面我倒是从未见过的,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贪睡不想起早般惬意松散。

“嗯”我应了声,耐着性子道“少主昨夜没睡好吧,你到床上来再睡会儿,我下去…”说着,我便起身想要下床。

他起身直接坐到了床边,躺下,把正要下床的我直接挡在了内侧,我看过去,他眼睛闭的严实,想来确实是困极了,我拽了拽裙摆,小心迈出一只脚,他一个转身便把我绊倒,揽进了怀里。

我受宠若惊,心里好像装了只兔子般跳的欢脱,而青丝却自然而然的搭上了他的肩膀,与他泼墨般的发丝搅和在一起,别样的暧昧,他拥着我,一头埋进我的发丝里。脖颈有温热气息袭入,我背对着他,稳了稳呼吸道“少主,请自重”。

神色清冷,言语厉色。仅凭这一句,再难忍的情绪他都憋了回去,松开我的眼神里全是不舍和落寞。

“莺莺,对不住,是我失了分寸”他躲闪的眼神里诉说着他此刻的慌张和委屈,可我没一点心软,冷漠的一如冬日的厉风。

他起身了,拢了拢外衫,全然没了刚才的困意,我不知他对着我看了多久,也不知他思忖半天也没说出口的是什么话。

良久,窗外有风拍打窗杦,我看着床围雕花静静的不发一言,直到仲春过来,她拧了拧娟布,扶我起来给我擦脸,看着我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才伸手一推,开口道“你又想说什么?”。

“公主这病才好没多久,又这般的折腾,果然,大小姐说的对,谁挨上九少主谁就倒霉,公主,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庙里请个平安符来啊?”她轻声叹气,边说着边给我穿衣。

坐到梳妆镜前的时候,千里进来了,他有些不高兴的道“亏我们少主昨日一夜没睡的照顾夫人,某个没良心的,还在少主背后这么讲他坏话”,而后他把那古木匣子往桌子上一丢,抱着胳膊作势要跟仲春好好争论一番。

千里,这位可是稀客,尤其是单独避开了九少主来见我,更是怪事一件。

“那怎么了?我又没说什么过分的,我只是担心公主的身体罢了,是你们这儿的人天天在背后说九少主,说他是个煞星的,我可没说什么”仲春懒得搭理他,用梳子沾了发油就给我梳头。

“夫人,卑职来给您梳发吧,这儿的发式与明国有所不同,仲春她还见的少,卑职可是什么花样的都见过,保证给您梳的漂漂亮亮,走在路上都让人忍不住回头”他笑着,直接从仲春手里夺过了梳子,还回头白了她一眼。

看着他俩这般打闹,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夫人,少主的日子并不像平日里看着的那般轻松,如今的尊荣全都是靠着自己刀山火海厮杀出来的,不似有些人,生来便有一切,有父母宠爱,有兄弟和睦,有先生引路,少主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您”他淡淡的说着,手上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整好了,而后把梳子放好“您是入了皇祠的人,是天下公认的邕王妃,无论您是出于什么原因嫁进来的,您都是少主唯一的家人,卑职今日斗胆说的这些话,已是逾规逾矩,但为了少主,千里愿破这口戒”。

他郑重的打开那匣子,里面放着一支粉白色的海棠花珠钗,他将它轻轻插进我的发梢“夫人,万不要辜负了少主这片心意啊”。

情之至诚,言之恳切,我扶着摇摇欲坠的珠钗,只觉身上的担子有些重。

阴雨绵绵,天气湿冷,我坐在马车里,枕着胳膊向外面探头,九少主一直望着我的背影,手里摩挲着云纹紫貂皮,欲言又止。

没过多久,我们便回了府中,我与九少主前后走着,谁都没开口打断这份安静。

雨势渐大,打在青苔上,落在中庭的青砖上,滴滴答答的,仿若禅师手中敲打的木鱼,让人顿时心平气和下来。

院中仆人都慌着躲雨,庭院无人,我便叫仲春搬了把椅子来,坐在门口观雨。

“呼”我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雨中潮湿的味道幽幽的飘进我的鼻尖。

“啊”

“啊”

“你可认错?”

“卑职接着”

我正舒坦的享受这难得的平静,耳边就传来了哀嚎的声音,隔着雨声,虽听得不真切,但挨板子的声音却也听得一清二楚。

“何人喧闹?”我不悦的撇了撇眉,没睁眼。

“公主,是千里”仲春有些担忧的说道“听前院儿说,是因为他逾越了规矩惹少主不快了,正罚他呢,说要打到他认错为止”。

“现下都已经二十了,再这么打下去,任是再身强力壮的也要断筋骨了”她双手攥着衣摆,望着前院的方向,眉头紧锁。

“啊”

“卑职没错,全是为了少主”

“打,狠狠的打,打到他知错为止”

我终是没忍住,还是起了身,带着仲春一路朝前院儿走去。

前院儿,千里赤着臂膊,背上伤口触目惊心,打他的狼牙棒上还沾染着他的血迹,随着那雨水混入伤口中,疼痛难忍。

十步跪在屋门口,背对着千里,额头上布满一层斗大的汗珠,战战兢兢的数着板数,不忍心回头瞧千里一眼。

再往里走,九少主着一身玄色林羽直衫,正对着中堂的狼神铜像,身侧握的双拳写满了他此刻的愤怒。

自我来到朔国,还从未见他发过如此大的脾气。

十步悄悄暼过一眼,看到我的裙摆迈过门槛后,立时舒展了眉头,有种终于得救了的神情。

“少主,眼看雨势渐大,再是天大的错也终归罚够了,就放了他吧”我悄然而至,对着威严的狼神铜像拜了拜,上前拜了三炷香。

“他越了规矩,该罚,若人人都有情可原,那便没了规矩”他没看我一眼,依然肃穆的看着狼神铜像,一动不动。

“那少主也不该罚自己啊”我凑近,抓起他的拳头,一下一下给他松开,松到最后,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瞬时,我们四目相对。

“莺莺,你确定要管吗?要是插手了就一辈子都要管的”他深切的看向我,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少主,先把他放下来吧”我抽出了手,扯了扯嘴角“今日难得,我们一起去观景台看雨,好不好”。

他垂眸,难掩失落“好”。

观景台,坐落在城池以北,远离屋厦,北面便是一片一眼望不尽的草原。

我裹着披风,迎着阵阵瑟风,在桌子上摆青檀十二先生茶具。明国人爱茶,上至天家下至普通百姓,便是身上只剩几钱也会喝上一杯散茶。茶有茶法,其中,最受文人士客推崇的是点茶,以乳白色茶沫为上乘。其工艺虽繁琐但却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茶的原滋原味,更加注重茶汤的颜色和香味。

点茶步骤颇多,一炙,二碾,三用茶罗筛茶,而候汤最重煮茶人的手艺,非娴熟手巧者不能为,最后以熁茶,点茶收尾,这几道工序下来后,方能得上一杯醇厚香浓的茶。其中,最难的便是击拂,极其注重手腕上的力道。所以,贵族的女娘们从小时便开始练习点茶的功夫,我也不例外。

“在我的故乡,观雨时人们都会煮茶喝,风雨最磨练人心,而茶可让人心静”我一点点将茶碾成碎末,九少主抱着双臂坐在对面,盯着煮水的炉子愣神。

“倒是许久都没喝过了”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神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记得我初尝,还觉得其味苦涩难闻,实在想不通人们为什么把它视为珍宝,后来,等我识了中原字,听懂了诗词,才明白其中道义,真是妙哉”。

“少主也许久没喝过我煮的了,尝尝吧”不过一时半刻,我便煮好了茶,推至他的面前。

风雨萧瑟,偶尔会夹杂着榆树拍打的簌簌声,疾风绕过露在外面的手臂,有种清凉的舒爽感。九少主端起茶,凑近闻了闻,思绪稍定,小小的抿了一口,倒是真的像个品茶的君子了,我嘴角一扬,也端起来饮了一口“少主知道为什么我今日要请你喝茶吗?”。

“你方才不是说要叫我定心吗?”他抬眸看我,些许的期待中夹杂着一丝悲怆。

“可少主还是没定下心来”我拢了拢披风,朝城墙走去,城墙半高,刚刚好能挡住我的肩“这次,我来帮少主定”。

“少主不是想知道答案吗?我告诉你。少主的心在九重宫阙至顶层,位置越高的人同行者就越少,而我,用尽半生功力也勉强只能做一块儿少主的垫脚石,少主值得更好的女娘,值得一个能与少主并肩同行的人”我望着远方,远方阴云密布,隐隐约约仿佛能看到天梯。

“所以呢?”他声音阴冷的,就如同今日的天气。

“所以,为了报答少主的情分,我也愿付之真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少主的谋士,为少主谋前程,断身后事”他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的,我一扭头,他凑的很近,吓了我一跳。

“好,你说的,可不许反悔”他眉毛平仄,眼神漠然。

我有些愣怔,后面准备的长篇大论一下子就被堵在了胸口,我点了点头,却总觉得自己好像又掉进了什么圈套里。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夫妇一同望着金河的方向,眉目凝重,却又坚定如初。

“昨日夜里,我派人去查了你落水的地方,那地方虽然早就被收拾过了,但细枝末节仍有痕迹,我找到了一支碎了一半的耳环,虽难以分辨出佩戴的主人是谁,但可以确定,那日夫人落水时,的确有人站在桥上”他从怀里掏出绢布来,里面包着一支小小的耳环。

看样式规制,应是宫里御赐的,我仔细的看了眼它的底部,上面虽只有一道朱红的印,但也能勉强辨认出这是宫印,这道印就是用来区分御赐与民间之物的,没想到刚好在这儿用上了。

可一支碎了的耳环,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即便是照着追查,也极其耗费人力和时间,到那时候,再想让她认罪,可就难了。

“到底是谁给我下了毒,现在并不重要了”我把耳环放回他的手中,又重新看向那片乌云“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知道,有些人,他们不该轻易惹”。

“夫人想怎么做?”他轻笑一声,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份戏谑。

“自然是要先分享这个消息,不是有很多人都在探听此事吗?那就好好的宣扬一番”我看向九少主,他早已了然于心,此刻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狡猾。

在太安的旅行就要告一段落了,仅剩的最后一天,我懒得出门,从起床就没有让人梳发,一路披着满头青丝,赤着脚在书桌前画画。

难得的是,九少主也推辞了所有请帖,只不过他要比我起的早很多,一大早上,天还未亮,便已经开始练武了,天气还有些凉,我醒来时,他却早已大汗淋漓。

我画画累了,便哈着气,懒散的走出门,站在院儿里,对着那颗老榆树发呆,他背着弯刀站在廊下,喘着粗气瞧我。

“少主这一大早还真是用功啊”我打着哈哈,扭头看过去,眼睛还是半眯着。

“力气多的没处花,索性练练刀”他盯着我,脸庞赤红,此刻的眼神犹如一只狼正盯着自己的猎物。

“哦”我点了点头,慌不择路的就要跑回屋里去,衣领却好像被揪了起来,我半扭过头,九少主单手抓着我的衣领,像是抓小鸡般轻松容易。

“我等了这么长时间,夫人又要进去了吗?”他的眼神炽热如火。

“嗯”我摇了摇头,嘴里却说的是认同。

“又要诓我,好啊,夫人若是打算一天都待在屋里,那我也要进去”他拎着我,就要往屋里面走。

屋内,少女幽香飘飘洒洒的铺满整个房间,画上有光影拂过,他看着我画上的远山淡阳看的入神,手上研墨的功夫都慢了下来。

“嗯…消息传出去了都?”我双手放在腿上,不停的摩挲着裙摆。

“嗯,要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现在四哥的人可是直接包了府外一整条街,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他回了神,将研好的墨放好“夫人就那么向往外面的风景吗?”。

“不过是疏解情怀罢了,少主权当看个热闹吧”我看着自己略显粗糙的画艺,自觉笔下的美景不及那日看到的万分之一。

“我没见过此等美景,但有幸能在夫人的画上看到,已然心满意足”他倒了杯奶茶,斜靠着凭几喝了口“尝过了夫人的茶,再喝它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少主若想喝,我再煮便是”我嗤笑了一声,也倒了杯茶出来。

“夫人啊,我怕是一生都要栽在你的茶上了”他一拂衣袖,看着灼灼香烟,叹了口气。

午膳过后,千里和十步在外玩儿投壶,十步比不得千里,硬是十局输了八局,我与仲春在一旁观战,九少主在书房处理差事,房门禁闭,屋内有对话声,似是有人来访。但此番行事隐秘,想来是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我便没再多问。

“诶,十步,你到底行不行啊,这要是赌钱的,你早就赔个底掉了”一旁看热闹的小厮说道。

“不过,千里怎么那么厉害啊,难道这儿就没有能赢过他的了吗?”另一个小厮看着那场赛事摇了摇头。

“我来”投壶还是我儿时热衷的游戏了,那时我可谓百发百中,就连双耳也是投得的。

众人见我上场,都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千里有些诧异的看着我“这…”。

“怎么?千里大人也有怕的时候?”仲春边帮我束襻膊边出言调侃。

“那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千里看我拿出一支壶矢来,觉得是我兴趣所致,便对着我躬身道。

我嘴角一弯,冲着壶瞄了瞄,几乎是不带犹豫的,顺着风势便进了壶。

“好”众人见状,皆是称赞不已。

千里也来了兴趣,片刻间,十步输的壶矢我就全部追平了,秋风大起,吹得人们衣衫上扬,我直接抽出两支来,闭眼听风,待到稍微平整便顺着感觉直接扔了出去,众人见此,本以为是中不了的,都一脸嬉笑的看着那壶矢去的方向,它却在一片惊诧声中进了双耳。

瞬时,掌声连连,如轰鸣般袭来。

“真厉害啊,想不到咱们夫人还有这样的本事”

“咱们夫人可是邕王妃啊,能不厉害吗?”。

仲春一脸骄傲,想向千里炫耀一番的时候,才看到,九少主站在那里,拿着两支壶矢,便慌忙拉了拉我。

风沙渐起,有些迷眼,这里虽然是太安,但离沙漠并不算太远,偶尔风大的时候,也会夹杂着沙子。我扭过头看他,正是绮纨之岁,他站在逆风处,同样闭着双眼,几乎是不等片刻,那壶矢便同风般落在了壶内,待风沙渐停,众人才看到,那箭的后半身是倚在壶口边缘。

“是依竿”

“是依竿”

人群喧嚣,如众星捧月般的围在他的身旁。

所谓少年英才,说得便是他了吧。若非人生苦难,命运破折,他也该是站在风起云涌处施展自己才能抱负的英杰,又如若我不曾了解他的为人过往,大抵也会被他的才识和一身精绝的功夫所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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