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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羡深枝-> 第十八章:前尘事，盼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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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前尘事，盼相忘。
- “少主，宫人递信来请您带夫人去鼓楼观景”和谐的画面里突然挤出来两个人，十步有些害怕的瞄着九少主，千里站在他旁边，头低的很深，恨不得埋到地里去，直到九少主递过一记白眼后，拉着我从他身旁经过，他们也没敢抬一下头。
鼓楼上，早已是人声鼎沸，满是人堆，察可汗和可敦被围在中央，正看着前面不亦乐乎。九少主带着我往人堆里挤，我不想再向里面凑，便留在了外围，九少主一个人挤到了中央，冲可汗可敦行过礼后便留到了前面看戏。
我踮着脚尖往前面看，今日这出戏是好啊，这烟火在天上慢慢聚散成各种样式，有鱼形，有花型，样子多彩繁杂，这便是八嫂口中的“稀奇货”了吧？
此刻，燕北王正在城墙前意气风发的耍剑，四嫂站在边围，布置烟火配合燕北王，每一次的起剑，抑扬顿挫里都会有砰一声的烟火，让人耳目颇受震撼，引起无数赞叹连连。我也看的目不转睛的，两只手不停的鼓掌，精彩，实在是精彩，合着这夫妇俩是耍宝呢？
今日他们这般出彩，背后大抵少不了七嫂的推波助澜，此时的她站在四嫂身后，正乐的开怀，对面的八嫂却是脸耷拉的老长，恨不得把厌恶都写在脸上。
看了好一会儿，或许是因烟火太燎眼，也或许是这几日我确实没睡好觉，总之，我困的眼皮直打架，连连拍着哈欠，靠在仲春的肩膀上犯迷糊。
“四哥这剑舞的颇有气势，让我想起哈老将军的那句话，一剑铸英魂啊，想当年，明国的云老将军身披金甲，头戴金盔，一剑十行，连破四阵，可谓英勇者，到现在，他的剑气还犹在儿子耳边徘徊”九少主说得气势高昂，却是说得在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察可汗和阿翁交手了半生，勉强算得上半个知己。察可汗重才惜才，他对我阿翁的欣赏早已到了痴迷的程度，曾有无数次都想挖阿翁过来给他效力，但我阿翁一生忠烈，察可汗敬佩他，却又舍不得伤他分毫，我阿翁在世时，每次他被阿翁打的直通老巢，他都像是在骂自己亲兄弟般，又爱又恨。
后来，听闻我阿翁葬身马嵬坡的时候，还去吊唁过，在他的墓前长哭不止，我曾经并不理解这份情谊，但后来，我慢慢觉得，比起那些虚以委蛇陷害我阿翁的同袍，我反而更喜欢这个立场不同却时时刻刻担忧他的知己。但仅是为外翁有这么个知心的好友而开心，我本身还是不喜欢察可汗这个人的。
“老九，你提这些寓意何为？是来惹父汗生气的吗？”燕北王被众人捧的正高的时候，却被九少主重重摔在地上，他怒不可遏，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剑尖直顶九少主的胸口，再往下一寸就能溅出血来。
我猛地被仲春拍醒了，惺忪睡眼中，正看了这一折戏，冷气袭来，我不由得缩了缩肩膀，九少主低头行礼，八嫂正一副解气的看着七嫂，七嫂身旁的二嫂双手攥着手绢，仿佛要撕扯下来般发狠。
“儿子只是有感而发，不小心惹了大家雅兴，儿子知错”九少主叹了口气，弓着身。
“你说老九，你也真是的，平白的提这些做甚？”可敦顺嘴说了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儿子也是近日才知，我这新妇是云老将军的后代，看着四哥这般精彩，这才失言”九少主这话一出，我立时知道他的意图了。
我擦了擦眼睛，拍了一下还在看戏的仲春“干活了”。
“你说什么？”察可汗一惊，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脑袋“她人呢？”。
烟火还在滋滋的冒着火星，人群渐渐对半散开，我泪眼朦胧的信步走来，一步一柔弱，如同一朵无根的蒲公英。
“儿媳见过父汗”我行礼，眉目间满是遗憾。
他心疼的把我扶起来“好孩子好孩子，怪不得本王初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你能来这儿，说明我们两家缘分未断，才让你和老九再续前缘的”。
我并非真正皇室血统，这事只有明国人知晓，察可汗也是到了今日才知晓我的身世。
他攥着我的手，又拉起九少主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道“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过，老九，你要是敢待她不好，我打断你的腿”。
我娇羞的看着九少主，夫妇俩相视着点了点头。
“听老九说，你的乳名唤作莺莺？”可汗颇为满意的看着我们，松开了手，而后引着我们往屋里走去。
“是，父汗”我点了点头，九少主快走一步，给可汗掀门帘，我进来时，他冲我眨了眨眼，便拉起我的手往可汗身边坐过去了。
“莺莺，在这儿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他双手放在腿上，眼神不同于往日，竟多了几分长辈的温情来。
“没有，少主待我很好，多谢父汗体恤儿媳”说罢，我又是娇羞的看了眼九少主，这次不是装，是因为他的气息凑的太近了，身上的冷香围绕，映入眼前的是他喝酒时动了一下的喉结。
怕是近日太疲惫，又或许他的腿紧挨着我的腿，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心脏的跳动，我才心生了杂念。
“父汗，你快尝尝这桃花酿，味道酿的十分浓厚”九少主上前递酒，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一脸期待的看着可汗。
可敦本来还想着与我再说些什么，被他这一打断，手中也忙不停的接了过来，见状，我也想跟着尝一口，正端杯时，九少主却直接伸手夺了过来，我抬头，重新送到我手上的是他刚用过的酒杯，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喝他剩的，他怎么敢明目张胆的羞辱我，况且我才帮了他。我撅着嘴，不大高兴的看着他，他俯身凑到我耳边“这酒太烈了，你喝不了，喝杯水，意思一下就好了”。
我垂着头，白了他一眼，默默接受了这杯温水，可汗有些奇怪的看向我们，我忙赞叹道“这酒确实不错，我儿时，外翁就经常酿给我喝”。
九少主在旁边噗嗤一声，小小笑出了声音，我别扭的拿胳膊肘推了推他，又笑着看向可汗，活像一对打闹的小夫妇，可汗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打量起这杯酒酿来“这是哪个酒师酿的，孤要重重封赏他”。
不多时，帐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起身，缓步走来，跪在大殿中央道“回父汗，是儿媳酿的，这桃花是从汉丘直接采摘过来的，腌制好后埋在树下整整一年才得了这么一盅，儿媳想着父汗一定喜欢便赶紧拿来让父汗尝尝鲜”。
原是在这儿等着，我还想着九少主这是为谁效力呢？想来这位，便是默齐王妃了吧，听闻她家是采矿场的，还是御用班底，可谓势力雄厚。
“九弟喜欢就好，日后我再多酿一些”她抬头，高傲优雅的看了我们一眼。
“好，好，老二媳妇儿，你有心了”可汗脸上红红的，大手一挥“老二在前面探路安营，你这个做夫人的也很是识大体，往后一定要多多教教你的这些妹妹们啊”。
“儿媳知道了”默齐王妃得了夸赞，得意洋洋的行了个礼。
我收回视线，正想动筷时，突觉对面有寒气逼人，我一抬头，是四嫂，她双眼瞪的圆鼓鼓的，那样子恨不得要脱一层我的皮下来，我突然失了兴趣，默默放下了筷子，淡然的冲她笑了笑。
身旁的九少主或许也察觉到了我们的眼神交流，拿起筷子来，抄了些许菜放到我的盘子里“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我看向他，心里莫名安心了不少，笑着点了点头，身后坐着的八嫂却不似中午那般热情了，她冷笑了一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察可汗喝醉了，非要跑到殿中央跟舞女们跳舞，众人拉扯着，好生热闹，几位王子在下面议论纷纭，谈天论地，我实在撑不住眼皮，一趴一趴的欲要倒在桌子上，明明没喝酒却像个醉的不省人事的酒徒，九少主顺势托着我的头放在了他的腿上。
灯火阑珊，碰杯声，谈笑声不绝于耳，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琴音，九少主的手轻轻拍在我的背上，歪着身子，竖着耳朵听一旁的亲王交谈，末了还小声的参与几句。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宴会散了没有，等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一盏烛火了，莫名有些委屈和失落涌上心间，我扭了扭头，窗杦外，天色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道眼泪滑过。
我出来这么久，接触的一切事物都是稀奇新鲜的，可到了独自一处的时候，我总是莫名的会想阿姐，想阿娘，想白樱，想阿离……想我的锦园。深夜醒来，我身旁无一人的时候，那种身在异乡的孤独感占据了我全部身体，直至此时，我才会清醒的意识到我只剩下一个人了。
我又翻过身去，两行泪不听话的啪嗒啪嗒流了出来，止不住，真没出息，明明故土已经把你遗弃了，为什么还这般不舍？作为云家后代，怎么能这般轻易的就掉眼泪呢？
唉，莺莺，你不许再哭鼻子了，不就是没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不就是没过上你最喜欢的生活吗？不要哭，阿娘在天上瞧着呢，她看到你这样会难受的。
“莺莺”我悄悄抹干眼泪，背后好像有一束光照进来“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鼻音有些重，我赶忙起身，转过头来。
九少主捧着盏灯，昏黄的光照在他真诚的笑容里，仿佛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照进来的那一束月光。
他半跪在床榻上，笑嘻嘻的凑过来，神秘的从怀里掏出一碟油纸来，而后把灯盏放在了一旁，小心的展开那纸，里面包着的，竟是甑糕，还是红糖味的，我惊喜的看着他，说不出来的激动“甑糕…是甑糕”。
“嗯，你快尝尝，膳夫刚做好的”他拿起一块儿来递给我，我双手捧着，看着它，不舍得下口。
“快尝尝啊”
我抿了一口，嗯，就是那个味道，甜甜的，里面还裹着枣香“这是从哪儿来的啊，我找了好久，还以为这里没有人会做”。
“你若是觉得好，我便想办法把他聘到府里做膳夫，让他来侍奉你的吃食，好不好？”他一脸宠溺，弯着腰，在我耳边呢喃“我还怕这糖放多了，会影响口感，一下一下称过了，三钱，不多也不少，以后我就叫他按这个做”。
“少主，谢谢你”我的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出来，鼻尖通红，他却吓了一跳“不哭，不哭，莺莺，你一哭，我心慌的厉害，不哭了，好不好”。
他扶上我的头，一寸一寸捋过，在他的温柔安抚下，我那些坏情绪好像瞬时不见踪影了般，夜晚，他躺在我的旁边，我听他说话，听他诉往事，睡得安稳，一夜好眠。
阿娘，我好像已经能够接受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了，也能够接受自己已经成婚的事实了，我知道我还会不甘心，但前尘往事，我还是要学着慢慢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