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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崔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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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郎这回走运,那王进最近正走运,听说殿下早就有意升他作都指挥使。不久在南边但凡有个寸功,升迁也是十拿九稳。”史德珫大大咧咧地在前带路。

旁边跟随的郭朴不解道:“他升指挥使是他的事,和我家意哥儿有啥关系?”

“蠢才,等那王指挥使回头升了都指挥使,这指挥使的位置不是缺下来了?凭你家二郎的来头,顺便沾点功劳,谁会拦着他往上补?”

郭朴惊呼道:“那意哥儿岂不很快就是和荣哥儿一级的将军了!”

史德珫却摇摇头:“指挥使太小,不过郭郎才二十……勉勉强强算数罢。”

说着手臂就勾上郭信的肩膀:“我看那刘信是人中龙凤,傍他左右迟早飞黄腾达,还比上阵厮杀安生稳妥得多。哥哥我大方一回,拿我这金贵的腰牌跟你那小都头换换,把这大好机会让给你。”

郭信不说话,瞧了史德珫一眼。

史德珫悻悻道:“娘的……不管怎么说,郭郎如今出任军职,怎么也得宴请一番罢?”

“哈哈…”郭信笑了笑,“别人不知道,史郎还不知道我手上是穷的一干二净?”

这话说的实在不假,虽然郭威在军中经手的钱粮哗哗地过,但自家却真没什么钱,更别论每月府上分给自己的例钱了。

“这倒无妨,咱可以去春乐坊。上回若不是郭郎出手,春乐坊那唱曲的娘们早就被李业那厮糟蹋了,咱去赊顿饭钱总说得过去吧?大不了郭郎回头拿俸钱补上就是。”

说罢史德珫就不由分说地拉着郭信往春乐坊走去,郭信没有拒绝。

三人到春乐坊的时候已经不早,午食的点刚刚过去,太原府的夜生活还未开张,正是一天中坊间最萧条冷落的时候。

史德珫大呼肚中空空,郭信也是饥肠辘辘。于是还是由郭信请客在外坊找了座位叫下酒菜,又叫人去唤崔玉娘。

此时的饮食还没到丰富的地步,而且又正逢上隔三差五打仗导致食物紧缺的年头。因此即使是春乐坊这样的太原府繁华之地,能供上的也不过是些粗糙处理的荤肉和蔬食饭菜。

不过郭信并不挑食,眼下中原的大多数平民家中能以糟糠度日就算是不错的了,他至少还能吃肉。

身旁的史德珫和他爹史弘肇生的一样彪壮,饭量更是好到令人吃惊。等到又添一轮吃食后,去叫崔玉娘的奴仆这才回来禀报,说玉娘已在后坊等候了。

史德珫酒足饭饱地抹了抹嘴巴,打出一个响亮的嗝。

“这娘们架子不小,磨磨唧唧地叫咱等这么久。”

郭信默然以对,直接起身随引路的仆人前去后坊,引得史德珫又是一阵叫唤才跟上来。

不过这回仆人并没像上次带郭信往深处走,而是将他们送到了一处偏僻的厢院。

眼前的厢院极小,仅有正面一间堂屋和几间并联的卧房。不过郭信知道,这样的风月场里,大概身价地位越高就越难见上一面,再加上先前崔玉娘能单独为一群高门衙内唱曲,显然与外间那些寻常的歌舞伎人并非一类。

仆人上前唤门:“郭将军已到。”

里面随即便传来玉娘的声音:“快快请进。”

“一个卖唱的也敢传唤咱们。”

史德珫低声嘀咕着,毫不客气地直接拉门而入,郭信也只好跟了上去。

郭信迈进堂屋,屋里没见到上回的两个乐师,只有小娘一人抱着怀中的琵琶端坐在中央。只是玉娘今天已经摘取了上次的纱巾,这回郭信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小娘果然还是颇有姿色,远不是史德珫所说什么奇丑无比,相反小娘的额头光滑,鼻梁小巧细窄、鼻尖微翘,完全没有妩媚世俗之气,相反是让人感到十分亲切的一张面庞。除去面容,小娘身上的衣裙也无可挑剔,浅红色的襦裙映衬下,袒露在外的脖子和玉腕更加显得白净。

郭信突然胡思乱想起来:眼前这样一个白净如玉的小娘,竟也是靠那些粗食淡饭养出来的?

郭信不知道的是,崔玉娘看见他二人进来时也楞了一下。她本以为郭信这回是独自前来相见,才决定摘下面纱,且做了一番装扮收拾才见他,只怪奴仆未说清楚,完全没想到郭信还带着上回身边那个粗莽的汉子,以至于一时间忘了起身行礼。

不过她随后就注意到郭信的眼睛从进门一直到坐下也未曾长久离开自己,对男人的目光崔玉娘早已厌倦,此时她心里却挺高兴——眼前的郭郎显然对自己。

想及此处,崔玉娘低头用手抚过琵琶琴弦,开口道:“郎君不认识妾身了么?”

在郭信听来,这话是句废话,自己若是忘了她,怎么还能来找她?但他还是老实说道:“上次见面时娘子带着面纱,刚才一时失神,娘子不要见怪。”

崔玉娘微笑:“郎君对妾身有恩,唤妾身玉娘就是。”

郭信心想:玉娘这名字起的还挺贴切,眼前的小娘确实如玉人一般白净。

这时史德珫似乎意识到二人对自己的忽视,不满地抢着开口道:“你这娘们长得不赖,但配我家郭郎还是勉勉强强。”

崔玉娘低下头:“郎君说笑了,妾身不过是一介伶人。”

“不用理会这厮,娘子……”郭信想了想,还是改了口:“玉娘还是唱曲吧。”

崔玉娘立马又笑吟吟地抬起头:“不知两位郎君想听些什么?”

崔玉娘嘴上问的是郭信和史德珫二人,眉目却只注意着郭信一人。

郭信自然不指望能从史德珫的嘴里蹦出什么词作来,好在郑谆平时偶尔会提及几个人名,便随口道:“玉娘可会唱温飞卿的词?”

崔玉娘看上去似乎有些意外:“温李的词最是精致艳丽,郭郎喜欢这般曲风?”

郭信哪知道这些,但此时不得不敷衍过去:“我二人都是粗人,玉娘随便弹些就好。”

于是崔玉娘拨弄了两声琵琶,很快就清唱起来:

凤凰相对盘金缕

牡丹一夜经微雨

画楼相望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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