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w.cc
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手机阅读
00书屋 -> 现言小说 -> 蚂蚁玫瑰-> 第十一章 江河水与木拉拉
换源:
第十一章 江河水与木拉拉
- 维克多继续写道:
《江河水》
我们离开了仅仅10天,山里的变化还挺大,田里的
子好像一下子长高了许多,空气里弥漫着庄稼茁壮成长,孕育麦浆的甜味;满山的果树花儿已经开始凋谢,花香逐渐散去。桃、杏、杜梨、,田边上的核桃,嘊塄上的木瓜,绿油油幼小的果实悄悄从花茎后探头探脑地冒了出来,青涩,微苦,却富有诱惑的味道和着田禾的香醇,让整个起伏延绵的山峦充满了活力。我们感觉到大自然的生命之火,想象着秋天来临的时候,会是一番什么样丰收的景象。回到离开10天的庙底村,就像回到了久别的家。
是什么原因促成我们心理上对刚刚呆了两个多月山乡的归属感?对生活了十多年的省城的弱弱的疏离?我们不得而知,只是感觉而已。多年后,回望我们一步步走过的路才明白,已到了山乡,那里就是需要有所作为的地方,回到西安,总感到在一个别人忙忙碌碌的大城市里,我们自己却无所事事,像是别家的客人。没有了主人的意识,也就没有了归属感。
狭小的川道两旁,槐花盛开,沿河已有几处四川养蜂人安扎的营寨。据他们说从这个时节一直到苜蓿开花,豆子结荚,都是蜜蜂采蜜的的好时节。山里的槐花、苜蓿花是最好的蜜源,比起什么苹果花、梨花、杏花都要好。
返回澄铭窑后,麦收前的几天,我们进城采购。
那天天气不好,绵绵细雨,薄雾缭绕。我们穿着雨衣戴着草帽,饶有兴致地往县城走去。快到县城脚下时,听见河边传来二胡的乐声,略带暗哑,是一支熟悉的曲子,却一下叫不出曲名,好象在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里听到过。
我们几个循声前去,薄雾细雨中不见人影只闻音乐,走到河边,仔细寻觅,看见河对面嶙峋的岸边,岩石凹陷的褶皱处有一个人影,穿着不像本地农民,在幽幽地拉着二胡。我们禁不住淌过河去(河水很浅),走到那人跟前,看见他头顶上方不远处排列着十几个蜂箱。几番交谈,知道了拉琴的人原是四川音乐学院的高才生,,流落民间,不知怎的成为了养蜂群体中的一员,随蜜蜂踏青,追花,采蜜,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他告诉我们,采蜜的蜂不去大城市和人多的地面,这里人迹罕至,植物茂盛,野花盛开,是理想之地,是蜜蜂最喜欢的地方,也是放蜂人最喜欢的地方。
问到他们的生活,他缓缓地说,和城市乡村稳定的安居生活相比,放蜂人的生活和蜜蜂一样,栉风沐雨,受阳光雨露天地蘊蕴的滋养,说苦也苦,说不苦,其中之乐还真是常人无法享受,无法体会的。
他说今天的天气很湿,琴弦受潮,拉出的曲子听上去不像天晴时悠扬清朗,有些低沉呜吟的感觉。我们说自己并不懂音乐,但听他刚才的曲子,感觉有些悠长悲凉,如泣如诉,他说,拉的是二胡独奏曲《江河水》。
我们默默地听着,心中突然生出许多黯然的联想,想到了正在遭难的家庭,甚至觉得眼前这位当年川音的高才生因祸得福,能无拘无束地在大自然中与蜜蜂为伴,以清泉为露,以山果充饥,阴雨时寻山崖巨石遮风避雨,晴朗时沐浴普照山川的阳光,春秋季节搭个窝棚,“躲进小楼成一统”或者,借宿当地农民的窑洞耳房歇息,不也乐哉!
我们没有与那位拉二胡的养蜂人谈任何现实的生活,简短地交谈和交流却蕴含着人对生命意义的向往和追求。兴冲冲简单的进城之旅,因这段奇遇增添了新的内容,那略有沙哑,凄苦低逥的《江河水》,与那天起伏山峦上流动着纱幔似的薄雾和细雨,就此永远储存在了我们的心间,那位放蜂人的形象也长久地萦绕眼前。
麦收时节
回到队上,没有过多的农活。收麦前实际是一段比较清闲的时间。队上安排几个有技术的青年农民,也叫“能人”,将收麦时要用的各种器具农具一一整修。其他人一如既往,锄地,起圈,送粪,也做些私活如修整窑洞,泥墙,泥灶火。
快到开镰的前两天,队上会安排人泼场,泼场是将上年碾麦的麦场整修平整,表面用碌碡反复碾压瓷实,为防虚土泛起影响碾麦,要给场上泼水,要泼很多水,待水渗进地表,土凝结成质地紧密的泥土,碾压后方能保证整个麦收时节碾场晒麦的需要。
我们拿到了队上给我们买的镰刀,找来磨石,学着农民的样子将镰刀磨得飞快。很快就开始收麦了,已是阳历的六月下旬,比起山外要晚三个星期左右。开镰选的是离麦场较近的河滩边上的一块平地。
麦收前耀凤拉上我,带着圆珠笔和小本,在全队漫山遍野跑了一天进行估产。能承担估产任务的人,必定是多年磨练出来的行家,他们可根据麦田的不同位置,土地的薄厚,日照时长,麦子的品种等因素大致估摸出亩产。
像我们开镰的那块麦田,估产是400-500多斤。山里从不用公斤计重,还是中国的老传统,用的是市斤。
我们事先蒸了两笼馒头,还烙了几个锅盔,怕麦收时节活路忙做饭耽误工夫,耀凤也说多准备点干粮,免得干起活来吃不好挨饿。
我们八个同学准备了草帽,两个女生还把平时不用的手套拿了出来。同一天,中组、西组一起开始割麦。最先开镰收割的是阳坡河滩地的麦子,在山里就是高产田。麦子长的密实粗壮,麦穗较大颗粒饱满。
按耀凤的指教,我们收割时将镰刀以斜角贴在地面,左手攥住尽可能多的一把麦子,右手紧握镰把,顺着麦子的根部向怀里快速拉动,一把麦子就割了下来,顺一个方向摆放,待可以捆成一大捆时,将散落摆放的麦子收拢,用两绺麦草头对头拧连在一起,将拢在一起的麦子紧紧扎在一起,就捆成一个麦捆,也叫叫麦个子,接下来就要将麦捆运回村里的麦场。山里因田间小路不上即下,有时坡缓有时坡陡,运输工具用平原常用的架子车根本不行。当地农民用的是“木拉拉”。“木拉拉”非常简单,就是将碌碡上的木制辕架卸下,四周加长加宽,都是榫卯结构,非常结实。在辕架前方铆进用杏木或核桃木做成的木隼并打孔栓绳,套上马或牛拉动。一个木拉拉可装运二十多个麦捆。在平地上向前拉,牲口省力,拉动即可;上坡用点劲。拉不动时时,木拉拉靠自身与地面极大的摩擦力自行停止,没有重物滚下去的担忧;下坡也是一样的道理,速度过快时牲口停下,木拉拉也自行停下,没有重物下冲的危险,用起来极为方便。
我们的农民弟兄们是多么聪明智慧,在实践中摸索出这许多的道理,用极简陋的生产工具,使繁重的生产劳动尽可能地省力科学。
开始割麦的一个时辰,我们劲头极大,割起来基本顺手,腰也能弯下,胳膊也能挥动。一顿饭的功夫,先是腰酸得不行,想站起来伸一下都很困难,感觉酸麻胀痛。看着我们狼狈的样子,一起割麦的耀凤,全科,耀祥几个说:哎呀,娃们家,甭割得喔么召(shao,那么用劲),麦有你割得呢,慢些子,一割一晌,像你们喔割法,一会凑湿塌(累得撑不住了)咧。
我们已经熟悉了当地方言,基本什么话也能听得懂。活动了一下,伸腰,动腿,扭胯,去到地头喝了点水回来接着干。再割时有意识地放松一点,还是那么一套程序,自己将僵直的肌肉放松,心理也松弛一点,照样割着,过一会还真觉着轻松了些。
晚上回去歇息时大家总结,平时说农民爱偷懒,干什么都是懒洋洋的,其实干农活还不能太过紧张,农民的话叫作不能出蛮力。
农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真得悠着点,不是偷懒,是这种生产模式,很传统,很落后的劳动方式,必须与人的身体动能相适应。虽然是夏收大忙季节,称为龙口夺食,但出蛮力也并不能一下子将麦子全部收回,累垮了干活的人,后边一连串的农活还要受影响。我们似乎对农民平时的劳动有了些误会。
很快阳坡地里的麦子就收完了,阴坡地里的麦还大片泛着微微的青绿,还得几天才能变黄。运到场上的麦子解捆晾晒,最需要火辣辣的太阳从早到晚20天别变。
我们跟着在场上忙活,先是翻麦子,后也请求队长让我们赶牲口碾麦。队长只让我们两个男生赶牛拉碌碡,说高脚性烈,赶不好就疯跑,伤了人就麻烦了。
我们就赶牛拉碌碡碾麦,绕着麦场在铺好的麦苋上一圈又一圈转,兴致极高。在场上转圈时,牛拉粪要用藤条编的笊篱接粪。开始很不习惯,几个干活的农民又笑了,说,娃呀,喔有撒嘛,人一年都要吃一木掀牛粪哩。几天下来也就没有顾虑,一切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