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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积毁销骨、前凉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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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温死前病重时,逼朝廷为其加九锡之礼,撰写锡文的吏部郎袁宏曾在桓温麾下任职,因多次冒犯不得重用,而他少年起家入仕时却是受谢尚征聘,于是答应谢安、王坦之修改锡文拖延时间,多年不得晋升的他在桓温死后随即出任东阳太守,短短三年之后,于前秦再次攻打南乡这一年病死在任所。

东阳郡属扬州,三国时东吴所置,因为地处瀔(谷)水之东、长山之阳而得名,治所就在长山县。袁宏得到这个任命时,扬州刺史还是刚刚接任兄位的桓冲,谢安却已开始布局谋取扬州,东晋时的扬州治所就在建康,桓冲一旦长期入朝,威胁远不如出镇在外。

桓温病重后就以幼弟桓冲统领部众,此举令其长子桓熙不满,于是和二弟桓济、四叔桓秘合谋计划杀掉桓冲,却被桓冲察觉,遭到收捕后分别被禁锢、流放。

桓氏内部因权位交接引发动荡,接掌兄位的桓冲只能通过获取朝廷承认,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因此不得不与掌控中枢的谢安等人妥协。随后就是一步退,步步退,在朝野内外舆情的影响下,两年后就解任扬州刺史,由谢安担任。

作为补偿,桓冲被加徐州刺史,从建康上游的姑孰,转镇建康下游的京口。北府兵此时尚未组建,但作为其前身的京口兵众,却自郗鉴为始已有郗氏近三代人的经营。

桓温北伐前燕时通过谋士郗超设计,谋取其父郗愔所任的徐兖二州刺史,就是为了掌握这支流民帅为主的精兵,枋头之战桓温在襄邑大败损兵数万溃逃而回,桓冲想要恢复桓氏实力,明知是诱饵也不得不因其肥腴丰厚而应下。

但在这之前,谢安说动王坦之,以外戚担任方镇旧例,由其接替卒于任上的刁彝,可次年王坦之就病死。刁彝、王坦之、袁宏,一个个死的怎么就这么寸,他们的死因除了本身的性格因素,都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刁彝少年时曾为父报仇,斩杀仇人以首级拜祭亡父后自首,被视作孝行得到宽宥,说是豪迈壮烈也不为过,而少年时的桓温也曾为父报仇,刁彝因此得其信任。

可升任徐兖二州刺史,出镇广陵前,刁彝任吴国内史,负责看守被桓温废去帝位的司马奕,卢悚起事前,所派来联络的弟子,却能越过重兵见到废帝司马奕。

因为司马奕的父亲,成帝司马衍曾应刁彝上书,为其父刁协恢复名誉,有这重恩义在,被谢安、王坦之等人说动并非难事,何况还有本贯吴郡的陆氏参与。

因敬重厚爱陆纳,王述为建威将军时,曾将他引为长史,谢安为了联合陆氏,几次前去拜访,曾为桓温座上宾的王坦之、刁彝都与他是旧识。

袁宏在桓温麾下任职多次令桓温不快,同僚伏滔劝他曲意迎合,他却反而以跟伏滔并称为耻,可见其性格倔强,可这样一个人终因仕途坎坷磨去棱角。

王坦之则是有名的自负和急性子,弱冠出仕时曾视尚书郎为次等人才担任的职位,还曾当着病重的简文帝司马昱的面发脾气拒绝奉诏,并将其托孤桓温的诏书撕毁。王坦之的父亲王述就是那个留下吃鸡蛋典故的王蓝田,从小对他极为宠爱、娇惯,时常将其抱坐在膝上,到王坦之三十多岁时,儿女的年纪都可以议亲了,父子间仍是如此,于是被称作膝上王文度。

王坦之死后,桓冲出镇京口,加徐州刺史,受命将北中郎将府并入他掌握的中军将军府。可随后不到半年,谢安就在朝中提议,由王蕴为徐州刺史镇守京口,并劝说两次上书辞让的王蕴仿照褚裒旧例接受任命。

王蕴是王濛次子,司马曜皇后王法慧之父,妹妹王穆之是已故哀帝司马丕皇后,另一个妹妹是谢琰之妻,谢琰则是谢安的次子。

谢琰的两个姐妹,一个嫁给了琅琊王氏,王导的孙子王珉,一个嫁给了太原王氏,王坦之的三子王国宝。而早些年前,王坦之的父亲王述,与王彪之的堂兄王羲之不睦,几乎势不两立。可最终经谢安从中斡旋,三家合作拖到桓温病死,为东晋续命成功,只是这脆弱的联盟随即破裂。

让王蕴出镇京口不过是谢安的权宜之计,因为王蕴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平日里经常因为喝醉倒卧不醒,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任官时施政向来宽和简约,反而得到百姓好感,而他的女儿王法慧同样喜好饮酒,豪饮无度,四年后年仅二十岁人就莫得了。

在前秦攻打南乡,以及后续的军事行动威胁之下,明显不靠谱的王蕴上任不到一年就被重新征拜入朝,改任尚书左仆射、丹阳尹。次年(377年)十月,在桓豁麾下为征西将军司马的谢玄,受到叔父谢安举荐,回朝任兖州刺史出镇广陵,广募劲勇组建北府兵。

迁车骑将军,都督江、豫二州的历阳、淮南、庐江、安丰、襄城、寻阳六郡,被明升暗降的桓冲从京口回镇姑孰,虽然随时可能出兵威逼建康,但也仅仅是可能。桓冲对建康的威胁紧迫程度,远不如其长兄桓温在世的时候,又先后解任扬、徐二州刺史,桓温在世时尚无法随意掌控朝局,接任兄位的他更是难以比肩。

恰恰是这个时候,桓豁又被加拜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为了家族力量不被分裂,他连连向江左朝廷上书辞让。

就在东晋内部还在来回争论的同时,苟池已经率军于三月攻克南乡,并迫降山蛮三万户,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宛城方向有镇守洛阳的苻重以吕光等人出兵南下牵扯。东晋方面,丢失梁、益二州后,屯驻在巴东的毛穆之、毛球父子所部也被垫江方向的秦军牵制,尚在集结中的荆州晋军却还没判断出那一路是主攻方向,只得严加戒备等候探马侦查详细。

而前秦这边,此时才展露真正的战略目标,苻坚一面以苟苌为将,统毛盛、梁熙、姚苌等人出步骑十三万至西河,一面命曾出使过前凉的阎负、梁殊再次去姑臧,下诏征张天锡入朝,如有不从,就立即出兵。

这里的西河不是指西河郡,而是指后套、前秦朔方以南,呈南北流向的这段黄河。

五月,又命回朝的苟池接任总领后方的苻雅为秦州刺史,与河州刺史李辩、凉州刺史王统集三州兵马作为后续部队。

此时的前凉,早已不复张骏、张重华父子统治时期的盛景,张天锡宠信杀张邕时有功的敦煌刘肃(张大诚)、安定梁景(张大奕),将二人赐姓张氏,收为养子,代其参与政务,他自己则沉溺于酒色。

枹罕之战后,张天锡因王猛之计退兵,回到姑臧后立长子张大怀为世子,不久前却将其无故罢黜,改立宠妾焦夫人所生次子张大豫为世子,招致国中臣民愤怨。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凉州鸱苕,贼寇消,鸱苕翩翩,怖杀人。”

八王之乱后,刘渊起兵,督护北宫纯奉张轨之命两次援救洛阳,都是率不足千人的精锐以少胜多,重甲大盾铁骑纵横,令世间传唱起凉州大马的威名,可如今的前凉军队里,早已没了这支精锐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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