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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清萍间-> 第五十三章 第八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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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第八式
- “为什么?”祁斯遇心中困惑,问题也就顺嘴溜了出来。
“因为你身上真的有那股子劲儿。”皇帝收起了自己面前的画,缓缓走到了祁斯遇桌旁,又接着说:“这种劲儿你表哥们身上都没有。不过他们没有也好,做皇帝,就不能有这种莽气了。”
祁斯遇不是完全不认可蔺辰峥的话,但她又忍不住在这种时刻想到先太子,她的嵘舅舅。她想说“从来如此”不是对的,想说蔺辰峥做不到的总有旁人做得到,但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没必要。本就是不合时宜的话,说出来也是让两个人都难堪。
皇帝见她沉默,就说起了另一件事:“今年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祁斯遇有些意外:“还有一个月呢。”
“朕知道,所以打算让你好好想想。”
祁斯遇笑得带了点俏皮:“那等臣想到了再说。”
“常来宫里坐坐。”皇帝又叮嘱了一句:“舅舅不会同你有什么隔夜的怨,你常来,舅舅倒是会开心些。”
皇帝难得这般,祁斯遇也软了下来。“斯遇明白。”
“回去吧。”皇帝朝她挥了挥手,“多陪陪你娘。”
祁斯遇的生辰还是在家里过的。皇帝赏了她好些稀奇的小玩意儿,都是从那些少数民族手里来的。她难得在家过个生辰,长公主很是开心,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给她。
“娘都有六年没给你过生辰了。”蔺辰芸摸着祁斯遇的头,眼睛里水雾朦胧,几乎是要哭了,“你都二十一了,真是个大孩子了。”
祁斯遇当时还不明白蔺辰芸心里的痛,只当母亲是想到了嵘舅舅的事,还劝蔺辰芸说:“很快了,我们很快就能为嵘舅舅昭反了。”
“今日你生辰,咱们不说这些。”蔺辰芸拍了拍祁斯遇的手,开始招呼她夹菜吃饭:“尝尝娘亲的手艺,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娘。”祁斯遇笑得很幸福,毕竟这样母慈子孝的场面她先前从未想过。
“这些日子娘给你做了身衣裳,一会儿吃完饭你来取一下。”
祁斯遇很是意外:“沈医不是叫娘多休息吗?您怎么还给我做了衣裳?”
“从前也没给做过,你都二十一了,也该穿穿娘亲做的衣裳。”蔺辰芸笑着又说:“旁人都有的,我们阿遇也得有。”
祁斯遇还是有些愧疚:“让您费心了。”
“为娘的为孩子做什么也都是应该。”蔺辰芸说完这句又换了话头,“你老师也托人给你带了些东西来。”
“带了什么?”
祁哲先替蔺辰芸回答了她:“软玉甲。”
祁斯遇这下真的愣了,但随即又有些释然。“不愧是老师,这样稀有的玩意儿也找得到。”
“他是要送你个好兆头。”祁哲给祁斯遇倒了杯酒,然后才说:“平安。”
“给我也倒一杯吧。”说话的是蔺辰芸,下意识伸手按住酒壶的是祁斯遇。祁哲却没随着祁斯遇反对她,而是顺着她的意思倒了半杯酒。
“娘也想咱们一家人一起喝一杯。”蔺辰芸笑着碰了碰祁斯遇的杯子,又同陈桥陈厌一一碰了杯,最后才和祁哲碰杯喝下了酒。
“很多年没喝过酒了。”蔺辰芸这下笑得有些苦,“估计等过些日子沈医到了就更没机会了。”
祁斯遇对沈医和蔺辰芸全都充满信心,还说:“那就等您好全了再说。”
蔺辰芸还是应下了:“好。”
才吃过饭祁斯遇就和陈桥一道去了蔺辰芸的院子,祁斯遇拿到衣裳便走了,陈桥却留了下来。
蔺辰芸看着杵在门口的陈桥,问:“你怎么就站在那儿?有话要说吗?”
陈桥点了点头,纠结着将他和陈厌的疑惑问出了口:“姑姑的身子最近是不是不大好?”话被他说得很是拧巴,蔺辰芸听着也是一阵别扭,但她明白陈桥的意思。
“是。”蔺辰芸利落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可能撑不到年后了。”
陈桥一惊,看向蔺辰芸的眼睛都发红了,问题是他问的,得到了答案他却不肯信了,他颤着声问:“真的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蔺辰芸反倒笑了,还打趣他:“明明是你自己要问,怎么得了答案又受不了了?你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赖皮,一点儿也没长大。”
陈桥笑不出一分一毫,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沈医不是要来吗?他什么都做不了吗?”
“或许也有用吧。”蔺辰芸这才叹了口气:“我倒希望他真能研究明白,毕竟阿遇日后……”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怕阿遇有事。”
“侄儿明白姑姑的顾虑。”陈桥的眼泪已经从眼眶落了下来,“我会尽力保护好阿遇的。”
“陈桥。”蔺辰芸突然叫了他一声,陈桥以为蔺辰芸是有事要吩咐,应了一句:“在。”可蔺辰芸却问了一个问题:“阿遇在临邺受的伤不轻,可你和陈厌回来之后从没同我细说过。那伤对日后有影响,对吧?”
陈桥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承认:“是,沈医说她可能二十七岁就会发病了。”
蔺辰芸全然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她有些无力地问陈桥:“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姑父了。”
蔺辰芸不动脑也知道祁哲为什么会这样做,但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阿遇自己知道吗?”
陈桥摇头:“不知道,我们没告诉她。”
“罢了。”蔺辰芸像是突然被卸了力气,同陈桥说:“你回去吧。”
他出门前还不忘宽慰蔺辰芸:“您也别太担心了,沈医说他会找到办法的。祁年没做过什么坏事,会有好福报的。”
祁斯遇回了房间才打开那布包。原先她还好奇长公主为什么要给衣裳外头再包块布,这一打开她倒是明白了。
蔺辰芸做的是件女孩子衣裳。
祁斯遇将衣服拿起来比量了一番,做男人做了这么多年,看到这身女装她反倒有些愣。倒也不是不会穿,左右不过是衣服,没什么难穿的。她是意外。从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性别是原罪,以为母亲是恨惨了她的女子身份,她想不到有一日蔺辰芸也会把她当女孩子对待。
她细细摸了摸衣角袖口的云纹,蔺辰芸将这些手工活做得相当精细,一看便知是废了不少力气的。但她并没打算穿,她有些不舍地又看了看这件衣裳,最后还是把它放在了柜子压箱底的地方。
没什么可急的,她相信自己会有堂堂正正穿它的一天。
她生辰才过没几日沈医就来了中都,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沈予酒也被他带来了。祁斯遇收到他的信就准备去迎接他了,他连药庐都没回成就被祁斯遇拽到了都国公府吃饭。
“我这回是要在中都过年的,拿着一大堆东西呢,你也不让我先回去安置一下。”沈医掀开帘子很嫌弃地说了这么一句,但还是跳下了马车,准备抱车里面的沈予酒下来。
直到沈予酒甜甜地叫了一句“祁年哥哥”祁斯遇才意识到沈医真是拖家带口来的,她看着长高了一点的沈予酒,笑着对她说:“小阿酒又长大了。”
“我马上都要九岁啦。”沈予酒似乎正在换牙,笑的时候隐隐露出了个缺,却也为她添了几分可爱。
祁斯遇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抱起沈予酒的同时回头问沈医:“那她换牙还能吃糖糕吗?”
“当然能啦。”沈予酒抢先答了一句:“我的新牙马上就要长出来了。”
“好。”祁斯遇看着她狡黠的样子忍不住附和她,全然不顾一旁挤眉弄眼的沈医,“咱们就背着爹爹偷吃两块好不好?”
“嗯嗯。”沈予酒连连点头,又朝着沈医喊:“阿酒都饿了,爹爹能不能快点!”
“来了来了。”沈医背着自己的药匣,快步走了几步才赶上她们。
祁斯遇瞄了他一眼,然后好奇地问:“怎么换药匣了?先前不是说金玉不好吗?”
“显得阔嘛。”沈医玩笑似的答了一句,然后问她:“你最近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祁斯遇摇头:“没有,吃得很好,睡得也好。”
“那便好。”沈医听着她的话就放下了一半儿心,快进门的时候他又和祁斯遇说:“你也别太宠着她了,她自己能走路。”
祁斯遇笑了,却没打算放沈予酒下来。“也不沉,一会儿到屋里就让她自己坐着了。”
沈予酒大概是赶路累了,在祁斯遇怀里就睡着了。祁斯遇也没叫醒她,把她送到客房才出来和沈医叙旧。
“你倒是喜欢小孩子。”
“阿酒多可爱啊,谁不喜欢。”
“也对。”沈医也跟着自卖自夸了一句,然后他看着祁斯遇的眼睛,突然说了另一句话:“我看你和先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说?黑了?还是瘦了?”
“没瘦,也没黑。”沈医很是诚实,“不过好像精气神变了。”
祁斯遇这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很自在地倒了杯茶给他,说话间还带了些骄傲:“我悟了。”
“武道精进了?”
“问青剑,我有自己的第八式了。”
沈医不通武学,对此很是意外:“不是一共就七式吗?你们还能自创?”
“前些日子镐京的陈骄阳先生来了,和他说了一些话,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悟了,算是上了一个新台阶。”她也喝了口茶,然后接着感叹:“果然人还是得进,这进一步啊,就不一样了。”
沈医也不由得感叹:“你确实是武道天才啊。”
“天才不敢当,但求不辱没家学吧。”
沈医注意到了祁斯遇脸上的那点遗憾,问她:“你还对当年都国公没让你学祁家刀的事儿耿耿于怀吗?”
“不。”祁斯遇摇头:“祁家人丁凋零,我原先耿耿于怀,是怕家学无人传承,就此成绝响。既然陈桥学了祁家刀,那我便也没什么遗憾了。”
“也好,反正都是一家人。”
“对。”祁斯遇附和,但还接着说了一句:“日后你要是不想待在金陵了,就带阿酒来中都吧。住药庐,或是住都国公府也成。你要是出远门,我就帮你照顾阿酒。家就在这儿,我不走了。”
沈医笑了,嘴上却说:“可我就是一个大夫。”
“你照顾我那么些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半个兄长。”
沈医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但他还是说:“再说吧,我还得给阿酒找个娘呢。”
小孩子觉多,晚饭的时候沈予酒也没睡醒。用完膳沈医便去给长公主诊脉了,祁斯遇怕沈予酒起来饿,一直让厨房备着饭。
陈厌在等着沈予酒醒,陈桥闲得没事做,又偷偷找祁斯遇去屋顶上喝酒。
祁斯遇生辰那日长公主说的话陈桥一直未曾忘,他不知沈医今日能诊出什么结果来,总是忍不住要担心。祁斯遇也瞧得出他心里有事,还问他:“我看你这几日总闷闷不乐的,怎么?后悔没跟你爹回去?”
“没想走。”陈桥说着又同她碰杯,但还是没说实话:“只是最近总心慌,怕有什么事要发生。”
“既然事情还未发生,那怕也没用啊。”祁斯遇说得随意,还反问他:“谁也没法儿未卜先知不是吗?”
“是。”陈桥无奈应着,祁斯遇却又猛灌了一口酒,说:“陈书哥哥,其实我很担心娘亲。”
祁斯遇很少叫这个称呼。陈书先前是死人,有些话祁斯遇无法说给活人听,只能告诉他这个死人。许是从前倾诉惯了,祁斯遇现在也改不了遇事喊陈书的毛病。
陈桥纠结着抬手拍了拍祁斯遇的肩,安慰道:“沈医来了,总归会有办法的。”
祁斯遇沉默,喝光了手里这坛酒才又开口:“其实我自己没那么怕死。我看得清楚,这仇,本来也不是只有一个人能报。换句话说,我在这局里就没太大用处。”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