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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幻侠小说 -> 夜与虚空的风行漫记-> 第六章 归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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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归乡之路
- 没有烈焰与热浪，也没有悲伤的凄嚎。那么……可以完全肯定，自己并没有死。
山姆在石室冰冷的地面上苏醒。刺骨的灼烧感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向他袭来。
除非极特殊情况，否则只偷不抢；除非极特殊情况，否则只杀不战。这是他的人生哲学。他伸手矫健，却从不主动与任何人正面冲突，哪怕对方是一个虚弱不堪的市井混混。一切都在阴影中完成，一切都应该在阴影中完成。那件由兴洲工匠打造的上好胸甲，主要是为了防御隐蔽的机关和陷阱。它小巧玲珑，极为轻便。但它是无袖的。
现在，自己的双臂都已经严重烧伤。左边完全焦黑，毫无知觉。右边看起来和左边并没有多少不同，但疼痛难忍，也可以对指令做出些许反应。胸腔依然是翻江倒海，但是还可以勉强呼吸。山姆的体重比大多数成年男子都要轻，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每一条肌肉都如同皮鞭一样强韧。否则，光是这一撞，就足以让他断了脊梁。
他艰难地爬到墙边，坐起身，开始观察周围的动静。
石室非常宽敞，但除了地面散落的物品和一个类似祭坛的陈设之外，空无一物。墙壁上和“祭坛”周围摇曳的火光明暗不定，想必燃料已经快要耗尽。确定没有任何人。他慢慢起身，沿着墙壁向外走去。
这座萨雷斯家坐落于芬瑞拉斯以北的别院早已人去楼空。可以看出急于逃离这里的人们内心的惊恐。厨房还散落着一些食物，多数已经开始腐败。山姆一边补充体力，一边思考自己现在的状况。
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是不可能回到老巢的，哪怕是坐马车。左臂如果不马上截肢，会在几天之内要了他的性命。别馆距离芬瑞拉斯大约五十里，自己必须马上进城寻求医治。城里早就应该没有人认识他了，否则老萨雷斯不会从两千多里外的提林纳德把他请来做这一票。这原本是件好事，现在可能会成为麻烦。
山姆现在似乎没有什么其它的选项。他收集一些食物，用尚能微微移动的右手和牙齿系紧行囊。望着苍翠的群山和如镜的湖面，他不禁有一秒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自己出发时，皑皑白雪早已覆盖了提林纳德的每一条街道。真想不到，自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故乡。
他出生在芬瑞拉斯的贫民区。一开始，他是幸运的。母亲没有随着他的第一声啼哭而离开他。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山姆六岁时，她患了急病。父亲为了医治她变卖了一切，还欠了债。但她还是离开了。父亲日夜劳作，只为二人的一口餐食。有一次，父亲很久都没有回来，山姆出去寻找他。他就死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小巷拐角，身上只剩下一条长裤。
在街头流浪了几个月之后，他在一次偷吃货车上的食物时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只能乘着这辆货车，完成它剩下的旅程。
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那些毫无美感的强盗；低级的流氓；卑鄙的人渣，为什么要抢劫那个可怜的人，还要粗暴地了结对方的性命。他身上可能只有区区几个铜币，衣服也一文不值。食物转化的能量应该用来去夺取更大的价值。这简直是对黑暗艺术的亵渎！或许……有可能……那个可怜的人，曾为这一点点卑微到无以复加的财富，做出过殊死的抵抗……
提林纳德的冰雪可以掩盖街道上的臭气。虽然山姆在二十岁以后就很少再出入这一类的街道了，但他还是很喜欢这一点。脚印是阴影的天敌，山姆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解决这个问题。导师和引路人已经逝去，自己也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贼人。
而现在，这个大盗的步伐就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山姆感觉黑暗正在侵蚀着自己，从并没有什么知觉的肩膀，一寸寸、一分分地向上爬。他尽可能地加快脚步。左臂必须马上处理掉，而右边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否则自己将形同已死。
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到这片大地。虽然目的地的灯火已渐清晰，但这种城郊森林是最危险的。山姆十分清楚这一点。呼吸是潜行者的灵魂，但是肺部的恢复需要时间。而他现在必须高效地移动。他是一名猎手，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简直是完美。但是，有的时候，猎手也会变成猎物。
山姆身上的物品，尤其是披风、腰带和鞋子，虽然样子都极为低调，但是都有着无法掩盖的高级气息。他也想过将它们和食物一起打包，自己打扮成一个穷光蛋。丢掉它们明显是不明智的。在这难以呼唤同伴的遥远之地，他得留下这些以备燃眉之急。何况不管哪一样，他的右手现在都难以做到。更重要的是，即使是穷光蛋，也有可能成为猎物。
对面有六个人，中等身材的那个像是头目。
山姆知道这是不明智的。他应该寄希望于对方的脑袋不太灵光，先尝试用诱惑和欺骗来解决。但是这个戏谑的场面让他怒火攻心。这群下贱的毛贼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说话！他们的出现十分完美地将自己的落魄升华成为了滑稽！
“滚！趁你们还能。”
山姆用令人寒彻骨髓的目光瞪着对方。他并没有想要虚张声势。
对面迟疑了几秒。在重新打量了一下山姆一番之后，其中一个大个子直接上前，挥剑向山姆砍来。
山姆侧身闪过，随后一个短促的踢腿，正中对方的小腹。大汉痛苦地跪倒，随即躺下不动。
其它人立即跳向山姆，与他缠斗起来，除了那个头目。这四个毛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山姆盘璇双腿，宛如蝴蝶。他的气息紊乱，无法发力，这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否则这些人所面对的，就不单单只是倒地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那个头目模样的人似乎也不打算和山姆继续交涉了。他慢慢欺近，似乎在说：杀了你，照样都是我的。他的样子有些奇怪。穿着一件长袍，却拿着一面盾牌。另一只手一直放在口袋里。
山姆使出三次踢击，都被这面盾牌完全防御。这件防具本来是用来防御利刃的。虽然山姆并没觉得腿有异样，但是胸口经过一番运动和盾牌的震击，已经疼痛难忍。对方突然侧身，似乎想用盾牌挡住掏出的另一只手。山姆隐隐看到有东西在闪光。他不敢迟疑，立即突进上前，想用匕首从侧面插进这家伙的肋条。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稳健地握住这柄利器，它无声地跌落在地。
山姆再一次醒来时，身上只剩下一条长裤。对方没有杀他。也许是想让他被身上的伤折磨致死，以解心头之恨。山姆仰面朝天，望着深邃的星空。他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只是觉得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山姆.黑斯，你小子也有今天！”他向着群星哈哈大笑，笑声响彻幽暗的森林。而璀璨的群星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