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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幻侠小说 -> 夜与虚空的风行漫记-> 第三十九章 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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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面纱
- 这段走廊，有一点滑稽。
山姆取出一个卷轴筒，里面并不是卷轴，而是一些发光的粉末。他将一小撮释放到空中，它们如同有生命一般追寻着隐藏的魔力。
地面、墙壁、天花板，连给蚊子落脚的空间都没有。山姆曾经到过此地。从吸附的晶尘量来看，这些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刻纹，加起来也没有当时的一个有用。这是要做什么？用来当蚊帐吗？
谨慎之心和幽默感一样重要。如果这虚弱只是伪装，触发它们会让这地方变成露天。蚊子不能落脚，不能证明山姆也不能。这样的距离，山姆只需要一个支点。最多两个。
前方是首席法师的房间。除了那一个，这应该是最后一个房间。行会的尽头，冒险的终点。那条楼梯已经不见，只有一面墙壁。十分敷衍，灰泥还没有干透。那曾是……通往星空的捷径。那一次，也是第一次，山姆想要在作案现场多呆一会儿。
房门虚掩。一个少女站在试衣镜前。
来自这座建筑的少女，都如此陌落吗？她佝偻着身子，用一个诡异的角度站立着。为什么她没有倒下，把脸撞向镜子？她看着自己，眼神仿佛要灼穿镜面。一阵悲伤与冷冽刺入山姆的颅脑。
幺妮.红盏。山姆发誓，自己是第一次见到眼前之人。
少女缓缓走近，突然伸出手抓住山姆的胳膊。山姆从迷茫中猛醒。他无法相信，这样的疏忽在战斗中等同于死亡！只一秒钟，他便打消了摆脱少女的念头。这不可能。搞不好，自己会失去仅存的手臂。
那眼眶中洒落的……是泪花还是狱火？山姆感觉到她芬芳的吐息，那么近，如此局促。她要攻击了吗？还是有话要说？同样的错误不可以再犯！山姆承认自己是个粗鲁的男人，和“绅士”二字毫不沾边。少女许久才注意到撞在自己腹部的膝盖。她的表情由满不在乎缓缓转为不可置信。意识飞散，挽留徒劳无功。山姆本能地抱住她，避免她的头撞向桌角。
还好她很轻。不管怎样，不能把她留在这个全是尸体的地方。她看上去不像凶手，更像是个幸存者。但是，自己手臂上的握痕是如此之深。自己怎会被一个穿着长袍的女孩吓到？山姆感到有些懊恼。自己这一击，搞不好会给她留下永久的伤害。一切，都太突然了。
不是抱人就是扛人。一只手臂的杀手啊，你现在就这点能耐了吗……
她是在哭泣吗？像是找回了自己失去多年的脸。黄昏时醒来，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发出无人能懂的声音，直到黎明。在朝阳中崩溃，尖叫，躲藏。没有现成的地方可以躲，只有山姆的斗篷。水米不进，没真正睡过觉，只在虚脱时昏迷，直到再次更醒。三天了。
幺妮给山姆留下的第一印象是认真又刻板。她伤得这么重吗？山姆从废弃的服装店找到一副面纱，她需要这件东西。山姆看出她的痛苦多半是来自饥饿和干渴。即使嘴唇干裂，腹中如雷，痛苦到涕泪横流，她也不会留意身边的食物和水。难道……
很困难。即使明白这些东西能帮她，山姆还是要教她如何张开嘴，如何咀嚼，怎样吞咽。几乎每一口水都会让她呛到，食物也浪费了一多半。这已经不是用“初生婴儿”可以形容的了。
失忆症是不会如此彻底的。更像是中了某种魔法。如果她要……怎么办？山姆感觉头痛欲裂，这里急需一名擅长照顾人的女性。山姆继续搜刮那些废弃的服装店，将一些尺码合适的新衣服打包。灾难总是会发生，而强者们总是能化险为夷。好吧……山姆必须承认，这确实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灾难。
幺妮的恢复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山姆怀疑这姑娘可能比自己还要强壮。但她依旧精神错乱且丧失了语言能力。本以为她会告诉自己行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同僚现在何处……算了。
面纱与原来的长袍并不搭，配上新衣服顺眼多了。完全合身！山姆并没用尺子量过，他打算把这培养成自己的一项特技。幺妮正拱起身体，趴在地上用力地抚摸那些植物。山姆瞄了她一眼。几年前的自己，应该不会把这么好的货卖掉换钱。但是她好奇怪，也很可怕。到了连山姆也会脊背发凉的程度。
面纱是为她而设，也是为旁人而设。你不能看她的眼睛。山姆反复确认过，你绝对不能看她的眼睛！
她偶尔会脱得只剩下面纱，甚至会探索和研究自己的身体。山姆看不到任何艳情，也感觉不到任何冲动。渺小的情欲和世俗的条款，有时候只是尘埃的倒影。他想起和玛可斯的旅行。更重要的是，他见过面纱后的事物。
雨水尚有余腥。湿润的树木与青草散发出的气息让山姆感到阵阵困意。这些似乎也冲击着幺妮。她的反应是平淡还是激烈无人知晓。
魔像一如既往。单膝跪地，昂首向天。一手匍匐，一手托起天空。附着其身的泥土滋生出翠绿。藤蔓来不及生长，稀落又短促，在水滴的帮助下才能形成完整的幕帘，围出一方小天地，在宽广的胸膛之下。
幺妮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山姆。
“我。”她把手指指向自己。
“对。‘你’。”山姆慵懒地回答。
“你。”她将手指指向山姆。
“没错。‘我’。”山姆感到一丝宽慰。不管是“学会”还是“想起”，她的情况正在迅速改善。
“我在做梦。”
“不，你醒着。”
“你在做梦。”
“不，我醒着！”山姆也不清楚自己这异乎寻常的耐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幺妮再次审视自己和山姆。然后伸手去扒山姆的衣服。山姆连忙阻止她。
“确实不太一样。但是不能用这种方法解决！”
山姆将衣服递过去。她应该可以。要是再这么帮她的话，哪怕她再吓人，自己也要有反应了。
很好。该怎样做，具体怎样做……非常好！至于那些内衬……等条件具备再找人教她吧。
“你是神吗？”发音缓慢且蹩脚。幺妮盯着山姆的脸，像是在俯视一只小动物。
山姆若有所思。他觉得这个问题很适合出自幺妮之口。
“是啊，我是什么……”
他在旅行毡上躺下，以手垫头，翘起二郎腿。
“我是什么？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